我又回到了我的空屋子,一片狼藉的空屋子。
小泡歎了口氣,撿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扔回床上。
我知道她要給我收拾一下殘局,我說不用收拾。
小泡說不收拾怎麼行,亂七八糟的像個豬圈。
我說從前就是個豬圈,她來後才變成別墅的。
小泡似乎明白了,整潔會讓我想起老丫的。
你回家吧!謝謝你!我看著地上破碎的花盆說。
好吧!答應我別再撞牆了!骨頭是鈣組成的,鈣沒有水泥硬。小泡看著我說。
我點頭給她看。
小泡拍了拍我的肩,走了。
屋子一下子靜下來。
屋子不大。此時卻很空曠。像個廣場。我站在中央。周圍沒有人。很是淒涼。
我努力讓自己靜下來。去尋找沒有老丫時地生活習慣。
就當現在是下班吧!進了門我該幹什麼?
我趕忙跑出去。鎖好門。下了一層。然後慢吞吞沒精打采地上樓。
掏鑰匙。開門。回身關門。走回床邊。重重躺倒。像中了槍地戰士。
閉著眼瞇了一會。然後殭屍般猛然坐起。走進廚房。用涼水洗臉。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似乎清醒了一點,精神了一點。
沖鏡子齜了一下牙,想像牙上有片香菜葉,用指甲刮掉,彈飛。
再看看牙,沒有了,很不錯的一口牙,可以做牙膏廣告了。
看著清澈如泉的鏡子中自己彷彿成熟的臉,覺得裡面的人真的長大了,參差而出的小鬍鬚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成熟的人才知道孤獨,才會孤獨!
可為什麼孤獨得只有一個人活?
通天,真的很討厭這個名字,我寧願通天不是我,而是別人。
作了半天戲給自己看,卻不成功。
出門逛逛或許會好些。
很奇怪,從前我看到的世界只有灰色,老丫出現後有了色彩,現在又是一片灰色。
恢復了從前應該不算奇怪吧!從現在開始就不要大驚小怪了!
腳似乎有了記憶,帶著我走我們從前曾走過的路,似在找尋共同留下的足跡。
這一切,我卻沒有發覺,腦子是空白的,任由腳步踱向任何地方。
賣幾千塊內衣的商場,論斤賣的盜版書店,很多情侶親熱的公園,孩子滑旱冰的廣場。都是些熟悉的地方,怎麼都擺脫不了她的存在。
又是失敗。
失眠後,我起得很早,沒遲到。
在公交車上,我給偶遇的主任讓了座,主任受寵若驚,但還是坐下了。
傻子似的倔強不是個性。或許這是我成熟後的轉變。
一天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就盯著電腦敲擊鍵盤。
機器一樣工作可以分散我對傷心事的注意力。
小泡又是拍拍我的肩,好像自己是個師長。
下班不走了,再走還會有廣告牌被砸,擠公交車是我恢復從前的步驟之一。
小區附近的菜市場,出現了我麻木了的身影。
黃瓜、西紅柿、土豆是我愛吃的,買了很多,肯定吃不完,吃不完會壞掉,壞掉就扔,這也是我從前的習慣,應該繼續發揚。
做飯的時候應該唱一些胡亂篡改的流行歌曲,讓廚房裡不只有鐵鏟碰鍋的聲音。
每天看著別人家門裡透出的很溫馨的燈光,菜香,笑聲,忍著不去傷心,罵著:看你們什麼時候吵架!
一天又一天過了一陣,我的心一直在努力從習慣悲傷到麻木痛楚。
並且還學會了騙人,騙的人當然是我自己,出了這個屋子,以我現在被失戀踢了腦袋的智商,誰都可以輕易騙我。
我害怕回家,又不得不回,總不能淪為丐幫露宿街頭。
回了家,先咬牙堅強一下,順理思維,變成兩個人,一個騙子,一個自己。
騙子用變了調的聲音說:老丫在不在?我找她有事!
自己又用真聲說:不在,她出差了!
騙子問:什麼時候回來?
自己回答:不知道!可能很快吧!
騙子說:哦!那沒事兒了!
自己罵道:真他媽沒禮貌!問人家話謝謝都不說!
我就這樣自言自語自欺欺人,愛一個人好難,忘一個人更難。
我不敢開燈,開了燈我會看到她存在過的痕跡。
那我就點蠟,一個月下來給國家省了很多錢,居委會的大媽來收電費,嚇了一跳,才幾塊錢。後來有傳聞有人說我偷電,我不去辯解,跟弱智辯解就是弱智。
我的報箱從來沒有接到過信,只有灰塵和幾頁印刷粗糙的壯陽廣告,竟是錯別字。
老丫從前用這個報箱收過信,那她是知道詳細地址的。於是我就企盼她能來信,每天上班開次鎖,下班開次鎖,看到的只有灰塵,偶爾也有灌煤氣的小卡片。
也就是說,報箱裡從沒有她的來信,只有無限惆悵和憂傷在裡面,每次開鎖都會帶走,次日又來。
很久沒有笑了,小泡早就發現了,她也想不出用什麼辦法來開導我,就用電腦發來一封信:
好好畫自己的,屬於自己的,宇宙中最美麗的圓!
宇宙萬物都是圓的!
人亦如此!起點只是所謂的開始,經歷無數後,畫完圓後,最終停在起點的旁邊,終點!
看完笑一個!笑是圓的一部分,大約五個笑就是一個圓!
泡泡看著你書
我抬頭看去,小泡正在遠處靠在椅子上喝咖啡,看我看她,放下杯子,兩手食指分在兩嘴角向兩邊挑,小嘴同時笑開,露出一口小白牙。
我回報一個很假的笑,因為小泡的笑讓我想起了老丫月牙般的笑,我真的笑不起來,又怕辜負小泡的好意,除了假笑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