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誇獎!」西樓施了一禮,然後低頭站在那裡不再說話,看上去溫順柔弱,林氏見她不張揚,心裡也有些喜歡,又吩咐道:「梅落,進來!」
「哎,奴婢來了!」從門外進來一人,西樓剛才進來時曾見過,素眉秀顏,氣質溫婉,原來她就是林氏的大丫鬟梅落。
梅落給諸位主子行了禮,便問:「夫人叫奴婢,不知有何吩咐?」
林氏笑道:「今天祐承、佑安有心了,我很高興。西樓吹得不錯,有賞!梅落,拿個荷包賞給西樓。」
「是,夫人。」說著,梅落從懷裡掏出個紅色的荷包,遞到西樓手上。西樓將荷包捏著手裡,裡面估計裝了些銀錁子,有些份量。又攤開手瞧了瞧,小巧玲瓏,上面繡了支白梅,在火紅映襯下愈發纖塵不染,傲然獨立。這應該是梅落繡的吧。她看著喜歡,小聲嘀咕了一句:「繡得真美!謝謝姐姐。」抬頭微笑著看向梅落,站在她身旁的梅落也笑笑,點頭謝過她的讚賞,然後退到了一邊。不知為何,西樓總覺得這笑容有些冷淡疏離。她來不及細想,忙捧著荷包,向林氏及眾人行禮,謝賞。
這時,坐在林氏身邊的劉子珊開腔了,陰陽怪氣地說道:「呵呵,西樓你也不必如此多禮了,母親都讚你技藝非凡,我也覺得那些樂館的伶人都未必比得上你啊,這賞你就不必客氣了,收著吧,也是你應得的!」
此話一處,屋裡眾人面色皆變。李佑承鐵青著一張臉,眼中閃著怒火,正欲發作。他剛要說話,卻被坐在他身邊的李佑安按住了。他有些不解,扭頭一看,此時李佑安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剛上來的火氣,被這麼一攔,消了大半,只是臉色仍不好看。李佑安見大哥冷靜下來,便轉過臉看向西樓。他雖然一臉淡然,可那眼中卻滿是興趣盎然之色,剛才攔下大哥,就是想看看這小丫頭會如何應對。
西樓聽到劉子珊語帶諷刺,心裡冷哼一聲,這年月伶人連丫鬟的地位都不如,她本不願惹事,今日這大奶奶卻話裡有刺,故意貶低於她,著實讓她有些不舒服。正在思量是否要回敬一句,卻感到有人正緊盯著她看,抬頭一看,正撞上李佑安的眼睛,四目相對,西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就看見李佑安托著腮,看著她,黑灰色的眼睛散發著異樣的光彩,瞬光一轉,隱約感覺到那目光中似乎另有深意,透著狡黠,正饒有興趣地在她身上逡巡。她趕緊低下頭,卻又有些按捺不住,是否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再抬起頭時,那黑灰色又恢復了淡漠。西樓暗歎,自己太敏感了。復又低下頭,不再理會眾人的眼光。
劉子珊見西樓不言語,越發張狂,輕笑道:「怎麼不說話了?也是我妄言了。伶人算什麼啊,我看咱們的西樓姑娘可比得上紅遍京都的青樓名妓琴幽曇了,呵呵!」
大奶奶先是將她比作伶人,現在又是妓子,無不是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眼中的低賤之人。西樓抬眼看著劉子珊右手覆在唇上,朱紅的蔻丹在白皙的肌膚上頗為刺目,雖然在笑,可她眼中的妒恨怎麼也掩蓋不住。
西樓本來憋著一肚子火,現在見她如此神情,反而平靜下來,淡淡地說道:「西樓區區下人,自知學藝不精,怎可與當紅的藝妓伶人相比。奴婢在此謝謝大奶奶抬舉,西樓佩服大奶奶雖居於深閨,卻識得青樓樂館的繁華,這份見識自不是如奴婢這般的下人可以比的。只是大奶奶此話欠妥,如果西樓是妓子,那這李園該是什麼地方?」
西樓雖言語平靜,實則反唇相譏,笑劉子珊這樣的大家閨秀不守規矩,舉止輕浮,言語不當,有失體統。若她是妓子,那李園豈不是成了青樓楚館了?說完,她輕抿嘴唇,微微一笑,雖然隻身著丫鬟的服色,可難掩其瀟灑淡然之姿。李佑安眼中笑意更盛,這丫頭如此鎮定自若,還真不簡單。而李佑承怔怔地看著西樓,那笑容耀眼奪目,淡雅間,竟有種說不出的嫵媚。他的心怦怦地跳動了兩下,這笑容如此熟悉……
劉子珊聽了西樓的話,咬碎銀牙,轉頭看向李佑承,見他此時正癡癡地望著西樓,不由怒火中燒,蹭的一下站起身,指著西樓罵道:「你!你這個小賤人……」
「劉子珊,閉嘴!」李佑承從忡怔中醒來,聽到劉子珊的話實在不堪,忍無可忍,怒喝一聲。劉子珊話說到一半,被李佑承喝止,嚇得跌坐在椅子上,再說不出一句話來,眼睛紅紅的,快要哭了。
林氏見狀,忙勸解道:「佑承,大過節的,何必發這麼大火!嚇到子珊了!子珊,你也是,今天是不是酒吃多了,說話沒個分寸。」
李佑承應了聲「嗯」,便坐在那裡不再言語,埋頭飲酒。劉子珊已是淚水漣漣,嗚咽道:「是,孩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不貪這幾杯酒了。」
「好了好了,今兒就到這裡吧,你們都去歇著吧!佑承,你陪著子珊回棣棠居吧。」說完,歎了口氣,讓梅落扶她回房,何氏和李佑安招呼了一聲,先一步離開了。
林氏、何氏走後,李佑承站起身叫了劉子珊的貼身丫鬟吟霜進來,扶著劉子珊回去。劉子珊想叫他一起走,可看他臉色嚇人,不敢言語,於是先回了棣棠居。
李佑承見人離開了,鬆了口氣,走到西樓跟前,說道:「西樓,今日之事,請你多多包涵!」他滿臉愧疚,剛才畢竟是劉子珊先出口傷人。
「不礙事的,大少爺!西樓也有失禮之處,還請大少爺見諒!天色不早大少爺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經劉子珊那麼一鬧,也沒能早點脫身,一想到李佑安還在身邊,西樓現在不願再多做糾纏,只想快點離開。
李佑承對西樓自始至終從容淡定的態度頗為欣賞,看向西樓的眼中又多了些曖昧不明的光亮。一時之間,室內悄無聲息,突然傳來幾聲輕咳,才將李佑承驚醒。他有些尷尬,忙向李佑安道別,出門去了。
屋子裡就剩下李佑安和西樓二人,西樓向李佑安行禮告辭:「二少爺,既然已經無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西樓直起身,剛要離開,就聽李佑安悠悠地說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