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神情一滯,聽到來人說話,這才發現原來和她簫笛合奏之人,竟是二少爺李佑安。
西樓低下頭,不敢吭聲。怎麼辦?她腦袋裡尋思著,手卻死死地拽著衣袖,不是因為天黑,恐怕此時誰都能發現她臉上的不安惶恐。
「呵呵,我說這園子裡什麼時候又出了個如二弟你這般的吹簫高手?原來竟是本尊!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你叫我如何當面誇讚?」李佑承笑著走上前,拉著李佑安走到西樓身邊。
西樓知今日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硬著頭皮也要上,不能被他發現破綻了。她鬆開手,上前福了福身,微笑著說道:「給二少爺請安!」
「嗯!你叫西樓?剛吹的曲子叫什麼名兒?」李佑安出門就見大哥和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一起,想必那丫鬟就是與自己簫笛合奏的女子,也多了幾分好奇。
「回二少爺,那曲子叫《明月幾時有》。」西樓不敢多說話,生怕李佑安聽出她就是那晚在他房上偷聽之人,心還怦怦地直跳,故意壓低聲音回答道。
「嗯,名好,曲也好。」李佑安由衷地讚了一句,便再不說話。他自認知音難覓,今日碰到可以簫笛相和之人,自然多了幾分親近,本欲再多問幾句,但見西樓如此羞怯,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他瞇著眼睛靜靜地打量著西樓,冷漠的眼神裡劃過疑惑,嘴角上挑,笑意中多了一絲興味。只見她的臉龐籠在月光裡,朦朧了眉眼,不甚清晰,但看得出她也該是位清秀佳人。不知為何,李佑安總覺得眼前的女子身上透著骨子輕靈自然,淡淡的,那感覺有些熟悉。
西樓站在那裡,總覺得李佑安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心裡有點焦躁不安,這時,站在一旁的李佑承突然一拍手掌,開口道:「二弟,看我,光顧著聽曲,忘了正事。你跑了濯纓閣也不說一聲,害我找了半天。時辰差不多了,母親那邊還等著呢。」
李佑安來不及再問就被大哥打斷了,只得應道:「那就走吧!」
西樓一聽這話,如蒙大赦,就等著兩位少爺離開後自己好脫身。她正在暗自竊喜,又逃過一劫,可是李佑安下面的話又讓她神經緊繃起來。
「今日月色正好,正適合賞月品曲,不如讓這位西樓姑娘和你、我兩兄弟共奏一曲,就剛才西樓吹的那首好了!也好讓母親和娘高興高興。大哥,以為如何?」李佑安說話時,眼睛瞟向了西樓。西樓一抬眼,撞了個正著,那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快得西樓以為是光線不足,自己產生了錯覺。
「二弟,這主意好!西樓,你也隨我們同去,可好?」李佑承扭頭詢問西樓。
西樓心裡叫苦不迭,硬擠了個笑容,回答說:「西樓只怕學藝不精,污了各位主子的耳。」
話音還未落,李佑承就接口道:「此言詫異,能與二弟合奏,技藝自不在話下,西樓就不必自謙了!」
「大哥,看來這小妮子是瞧不上你我二人啊!」李佑安笑道。
西樓聽了,暗罵李佑安毒舌,可也不好再反駁,畢竟這兩位可是這園子裡的正經主子,得罪不起。「二位少爺折煞奴婢了,奴婢一會兒自當配合二位少爺,如有不當之處,還請大少爺、二少爺擔待。」
李佑承點點頭:「呵呵,這就好!」然後拉著李佑安走在了前面,西樓一個人跟在後面,看著前面二人有說有笑,自己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二少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難道被發現了?應該沒有,不然他也不會表現不出一點異樣吧?一路胡思亂想,三人轉眼就到了林氏所居的品梅苑。
李懋嶸的正室林氏正和側室何氏,媳婦劉子珊圍坐在桌前說笑,看見三人進來,便停了下來,招呼李佑承和李佑安入座,接著又看到了他們二人身後跟著的西樓。林氏有些詫異,問道:「這位是?」
「母親,她叫西樓,現在在清風閣當差。」李佑承主動為林氏解惑。坐在他身旁的劉子珊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西樓,閃過一絲恨意,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撥弄著桌上的茶碗,笑盈盈地對林氏說道:「今兒是咱們的家宴,怎麼還要外人在場?母親,還是讓這些無干的奴才們退下吧。」
林氏也覺得在理,正準備讓西樓退下。李佑承嫌惡地看了劉子珊一眼,又接著說:「母親,今兒是我和二弟專程讓西樓一起來的。今兒中秋佳節,我們兄弟二人、西樓想為您和二娘合奏一曲助興。」
「呵呵,如此甚好!我和妹妹可還從來沒有聽過你們兄弟二人合奏過呢?」林氏對著何氏說道,何氏點頭稱是,也叫三人共奏一曲。
劉子珊也賠笑贊成,只是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斜睨了西樓一眼,看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冷哼了一聲,自顧自地端起杯子飲茶,不再理會。
林氏叫人備好古琴,李佑承起身走到琴旁,輕舒手腕,一曲即出,西樓和李佑承也執笛把簫,琴、簫、笛三種不同的音色相和,自然流暢,婉轉幽遠。他們三人之間很是默契,全然不似第一次合作。
西樓開始還尋思著李佑安讓她來助興是有意還是無心,可當琴聲響起,一把橫笛在手,全身心投入其中,以樂敘情之時,她早已忘了小心,自然流露了出的卓絕技藝讓人讚歎不已。
劉子珊根本無心聽曲,眼瞅著李佑承時不時抬頭看向西樓,看著那欣賞、傾慕的眼神,她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握著茶杯的手輕顫,眼睛微微瞇起,陰鬱的微芒隱匿其間,讓人心驚。
一曲完畢,滿室靜謐。半晌,林氏才幽幽地開口說:「此曲婉轉纏綿,相思之情,在中秋月下聽來更有韻味!佑承和佑安懂樂,我是知道,可沒想到,咱們府裡還藏了這麼個頂尖的人才,西樓的笛子吹得真不錯!」
李佑安手執玉簫,在手掌上輕敲,也在納悶,這小丫頭還真不簡單,濯纓閣吹曲,是我後入應和於她,而現在她卻在琴曲中段,隨性吹奏,改變了最初的原音,卻別有一番韻味,更為精妙,一聽便知是箇中高手。李佑安初見時自覺她與其他人不同,現在越發好奇西樓的身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