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時候,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的各國朝廷基本上對百姓都是沒什麼信用可言的,甚至這種不守信義的情況還表現在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上。古代中國還好說一些,畢竟自詡天朝上國禮儀之邦,多少顧點臉面,即使對國內百姓再狠,對外也是一副友善守信的德性,是為內王外聖。
高麗的文明學的就是中原,自然不能擺脫這樣的套路。
《開城條約》之後,高麗人委實被開城的兩把火給震住了,他們目前還不敢反抗林家,只能對自家的百姓狠——收到新皇帝的聖旨和繳文之後,高麗各地官吏先查庫銀,庫銀不夠就從民間征,征不來就搶,最後發展成高麗的「條約綱」,只要是稍微富裕一點的高麗人都被官兵光顧。
這樣的情況下硬是湊夠了一千三百萬兩白銀,賠款的首期三百萬兩,還有贖買皇帝和大臣們的一千萬兩。當然,實際上高麗官府征、搶來的遠遠不止這個數目,官吏們要撈一把,差役官兵們要發財,這是可以理解的!
林靖文調來大批船隻將高麗人賠償的白銀,當然,還有整個開城的財富,搬運一空,開城的一把火幾乎把什麼都給燒沒了,但真金白銀這玩意兒可是燒不著的,等大火平息之後還不是屬於戰利品的範疇。
林大官人這幾日一直都是眉開眼笑的,這次賺大了,如果高麗人哪怕再堅持一個月不降他也只能黯然宣佈退兵,那樣的話他這次傾盡全力出征就是一筆虧本的買賣,但這個「如果」沒能成為事實,最後還是他笑到了最後。
耽羅島上的那些在帳篷裡居住了半年而且幾乎無所事事的高麗人也很高興,當勝利的消息傳來時,這些百姓可不像鄭順文等「士大夫」那樣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他們只是平頭百姓,他們只知道,他們這一方贏了,這就值得高興值得歡呼。
林靖文下令改慶源君為慶州,遷耽羅島上的高麗人為慶州居民,第一件事就是委任鄭順文為慶州知州,讓他趕快安定民生。
王散對此很有些擔憂,諫道:「主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慶州之民全是高麗人,連官吏也是高麗人,如此一來,這慶州租界完全就是高麗人的天下,目前我林家勢大高麗人不敢有所異動,但時間長了這些高麗人肯定會反叛,如此一來只怕慶州回重新回到高麗手上。」
孔大庸這廝不以為然,大大咧咧地道:「怕什麼,如果高麗人敢反叛,到時候我們不會屠城嗎?只要主公一聲令下,末將定讓慶州沒有一個活人。」
趙栻撇撇嘴,反駁道:「這算什麼辦法?反叛了就屠城,還不如想想怎麼才能讓高麗人不反叛。」
林靖文原本沒做表示,讓這些屬下自己去爭論,聽了趙栻的話卻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趙栻一愣,問道:「老師,我說錯了嗎?」
「沒錯,你說的很對。」林靖文搖搖頭,吃驚地道:「只是你小子一貫白癡,今天怎麼說了句人話?這可不像你呀!」
「你……」趙栻氣極,一時說不出話來。
眾人樂得哈哈大笑。
趙栻無奈地翻著白眼,他一貫是個什麼表現自己也很清楚,只是他從小就是受腐儒的迂腐教育,不管是思考還是做事,根本不看實際情況,總是照搬聖人之言認為應該怎樣怎樣。而林家眾人思考行事只認事實,怎樣做能帶來好處就怎樣做,根本就從來沒有考慮過什麼狗屁的聖人之言——這樣一來,他就顯得跟林家眾人格格不入,王散他們甚至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孔大庸等將都一直瞧不起他,要不是看林靖文對這丫比較重視,真的是連鬼都懶得理他。
「你有沒有什麼建議?說出來。」林靖文笑咪咪地問道。
趙栻哼哼兩聲,卻忍不住想在一直瞧不起他的眾人面前表現一下,道:「我認為我們可以將高麗人劃為二等百姓。就像古秦朝做過的那樣,古秦統一六國之後,李斯曾建議將天下人分為六等,秦人為一等,稱為國人;趙魏韓三晉之民為二等,成為東人;燕、齊之民為三等,稱為庶人;楚國之民為四等,稱為南人;中原以南的百越蠻苗等異族為五等,稱為內夷;北方匈奴、東胡、林胡等異族為末等,稱為外夷。雖然李斯的建議暴君秦王政並沒有採納,但這個建議我們卻可以拿來用一下。」
「繼續說。」林靖文的興趣來了,這跟他的想法很有些相似。
趙栻見林靖文興致盎然的樣子,馬上高興起來,興奮地說道:「我們不妨將林家治下之民也分為幾等,我們漢人當然是第一等的,高麗人不妨劃為二等或三等百姓,在律法上給予諸多限制,比如抽重稅、服勞役讓他們沒有時間和銀錢去做別的;比如不允許高麗人結社,以保甲制度將他們約束起來;比如不允許高麗人從事某些行業,對他們的土地、房屋等給予限制……辦法是很多的。」
見一直以來都是個白癡的趙栻侃侃而談,王散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屬下也有個建議,將高麗人劃為二等民之後,禁止二等民為官吏,禁止其為差役,甚至禁止他們參軍入伍等。而且,屬下認為有必要把慶州的高麗人和慶州以外的高麗人區別開來,比如我林家治下的高麗人可以劃為二等,慶州之外的高麗人劃為三等,讓高麗人和高麗人之間也有高下之分,這樣一來,慶州內外的高麗人就有了比較,不但可以讓慶州的高麗人有種優越感,而且也讓其他高麗人羨慕或者是痛恨慶州的高麗人,這樣一來他們就勾結不起來了。」
「還有,」沖德小姑娘也忍不住說道:「就像此次全民徵召琉求的奴隸們擠破頭也要參軍一樣,林家治下只重軍功,慶州也不妨如此辦理。將那些二等民三等民給予諸多限制,讓他們的生活遠差於一等民,同時,讓他們可以通過軍功脫籍晉陞為二等民一等民,這樣一來,慶州的高麗人就是老師麾下的猛士,而不是刁民。」
林靖文簡直是目瞪口呆,誰說古人愚笨來著,誰說的?這麼多的好辦法完全可行。
「我是這樣想的。」林靖文愣了一下就回過神來,道:「將林家治下之民分為六等,立有軍功或者是貢獻大者為功民;未立軍功但曾參戰者為士民;一般者為平民;未受徵召但受訓者為順民;入林家治下不過三年且未受訓者為庶民;其餘為賤民。賤民之下還有奴隸。」
「從即日起,官府舉辦科舉類似的考核,考校一定數目的漢字、術數、律法這三種,通過者為士,不過者為民,士可為官吏,民不可。士分兩種,文士和武士,不管文士武士都要通過官府的考核,但文士不重軍功,有大學問者為文士,武士則專重軍功,學問好不好則無所謂。」這是將武跟文並列了,不像中原,嚴重重文抑武。孫澤等將聽了一個個喜形於色,這武士可不就是為他們量身訂做的麼,一個大老粗還能稱為「士」,這可讓他們樂翻了,只不過還要通過考核,嗯,回去就*去。
「就拿慶州之事來說,歸入慶州治下的高麗人就是五等的庶民,庶民幾乎沒有任何福利,官府不授田不分屋不給糧,所繳賦稅也遠比平民高,順民之上則可由官府授予田地分配房屋等等,平民之上在貧困時可由官府救濟,士民之上子女教育醫療等由官府負責,功民,嘿嘿,」林靖文笑道:「功民不但地位與小吏等同,而且終身受官府照顧,幾乎一切都有官府承擔。」
趙栻聽得眉頭一皺,道:「老師所分六等民首重軍功,如此一來民風尚武本是好事,只是重武實乃取亡之道,漢、唐之禍不可不慮。還是我大宋的重文抑武好些,老師不妨再考慮下?將按軍功分級改為按學問分級。」
「像宋朝那樣?」林靖文斜眼看著他,不屑地道:「先敗於遼,後敗於夏,被異族摁在地上暴打了兩百年,這樣的朝廷你真的覺得好?」
孫澤他們對趙栻那是怒目相向,恨不得撲上來咬死趙栻這丫的。重軍功的話他們這些武夫就是受益最大者,而且他們現在就是既得利益的一群,改軍功為學問?這話要是傳出去,嘿嘿,外面的八萬大軍可是還沒散呢,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將趙栻給淹死。要知道,林家之民連字都不識幾個的多了去了,但一個個多有軍功在身,按軍功劃分的話至少都是一個平民,要是以學問劃分等級,只怕林家治下幾乎全是庶民甚至是賤民,這讓這些人怎麼受得了。
孫澤他們的目光是如此凶狠,嚇得趙栻不由得往直退,沖德小姑娘也拉了拉他的衣服並向外努了努嘴,趙栻明白過來,如果他再這麼大放闋詞的話,只怕想殺他的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萬兩萬,連忙閉嘴不言。
王散等文臣更是沒什麼意見,按軍功算他出謀劃策也有不少軍功,按學問算,林家治下也就一個陸青城比他學問好些,怎麼算他都是士的階層,只是按照自家主公的規劃,士也是要納稅的,這讓習慣了幾千年來士大夫不納稅傳統的人很有點不習慣,不過主公就是主公,主公有令他們也只得聽著,何況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在全票通過下——根本就沒有什麼投票不投票的,主公一聲令下誰還敢反對不成——百姓分級制度正式確立,並寫入律法之中。只是讓趙栻無比鬱悶的是,他堂堂一個皇子一時心癢跑去湊了個熱鬧,但讓他目瞪口呆的是,他僅僅被劃入了順民的階層,連他的妹妹沖德小姑娘都因為攻打開城時射幾幾箭被劃入士民,這讓他在很長的時間裡抬不起頭來,特別是孫澤等將,每次見面都笑得他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