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兒島以南的島嶼此時並不屬於扶桑版圖,只是比企家私下佔領而已,那就是所謂的大隅諸島,其中以種子島和屋久島最大。再南方隔著吐噶喇列島和奄美諸島就是琉球群島了。
比企家因實力所限只佔領了種子島和屋久島,以南的島嶼聽說有土著存在,不過隔的有點遠,林靖文也就沒有去看。在掃清了兩座島嶼上的扶桑人之後,這兩座大島自然就被林靖文笑納了。
借助比企家在種子島和屋久島上的基礎,林靖文將先前留在海盜老巢的人也遷了過來,並把船上的四千耽羅人和這次擄掠的將近一萬的扶桑人留在了這兩座島上,吩咐小一郎留下來處理這兩座島的事務,又留下一部分兵士看守。
不過種子島和屋久島的名字是幾百年後才有的,現在嘛,林靖文給它們取名叫做高山島和杉樹島,只因為這兩座島上一個山峰比較高,一個盛產杉樹。
幾天後,林靖文安排好高山島和杉樹島的事宜就離開了扶桑,也不準備借道耽羅,直接從扶桑回登州。
「老爺,您就這麼放心島律家嗎?他們難道不會重新背叛?」
是人都有這種擔心,不過林靖文對此卻是無所謂,「我又不是聖人,哪能確定島律家會不會背叛。不過,即使他們背叛也沒關係,到時候我再派兵過來屠殺就是,大不了再找一顆棋子。」
這番話嚇得問話的手下連打冷顫,遂不再問。
林靖文卻是大發感慨:「早聽說扶桑最亂的時候就是平安時代末期,現在看來果真如此。此次我等幾乎屠了兩座城,但扶桑官方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那些豪強的勢力已經大到穩壓官府一頭了。唉,我中原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沒有扶桑那麼離譜罷了,我等日後行事得更小心些才是。」
上次回來的時候,因為時間太短所以沒有發生什麼事,但是此次回到登州以後林靖文馬上就發現了不對,不管是林家商棧還是林府,這來往的人也太多了一點吧,貌似林家還遠沒到門庭若市的地步,看來有些事該發生還是發生了。
果然,剛進府,林忠和魯二二人就急匆匆地趕來了,林靖文才不相信兩人是來歡迎他的,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是大事。
林忠和魯二相互看了看,還是林忠首先開口,語氣很是焦急:「老爺,您可回來了。您是不知道,這段時間那些人像瘋了一樣,剛剛送走這撥人那撥人就來了,那撥人走了再來一批……光今天一天就來了二十多批人,有的還是來了幾次的。」
「是的,老爺。」魯二也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道:「那些人完全就是瘋了。客氣點的只是說要和我林家合作,不客氣的要吞併我林家,還有更狠的,那些人完全就是連話都不說,直接開口討問我林家那大宗量貨物的來處,甚至府上的下人和商棧的夥計都有不少被威逼利誘的。」
事態嚴重,林靖文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問道:「最狠的是誰?他們都用了什麼手段?還有,那些人怎麼不去找唐家,盡往我林家跑了?」
魯二到底嫩了點,無言以對,只看向林忠。
「還是奴才來說吧。」林忠想了一下,說道:「要說最狠的首先就是曹家,就是知事曹大人所在的家族,十多天前曹大人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取消了我林家的貿易許可,還以走私及逃稅為由意圖查封我林家商棧,卻被陸大人所阻。不過這陸家也沒安什麼好心,依奴才看,陸家只是不想我林家的秘密被曹家知道而已,才橫插一槓。」
「其次就韓石大官人最狠,不過韓大官人一沒什麼好手段,只是不停地來府上和商棧鬧事,二則,這韓大官人與其它人的目的不同,他只是報復老爺而已。老爺,您知道嗎,韓大官人兩個月前就成功製出了火柴,但一是硫磺特別是黃磷十分昂貴,再則韓家作坊的次品率太高,以致成本過大,還不時地失火。一盒火柴共二十根,韓家居然賣到一百文,雖然這火柴確實比火寸好用,但其價格遠遠超過火寸,是以韓家火柴並不好賣。韓大官人又貪心,一次進購了太多的原料,現在貨物賣不出去,韓家已經到了破產的邊緣了。韓大官人現在最恨的人就是老爺了,這些時日他天天派人來鬧事。」說到這裡,林忠卻是一陣苦笑。
不過這事在林靖文意料之中,他只是問道:「那韓大官人是不是想通過嫁女兒與別家聯姻來籌借銀錢?」
「是的,老爺,不過沒有成功。」林忠低聲說道:「韓夫人已經帶著韓二小姐和韓三小姐來了,為免傷及韓小姐的名聲,奴才將她們安排到了魯二家的老宅。因為韓大小姐的夫婿是陸家公子,是以韓大官人並不敢對韓夫人和兩位韓小姐怎麼樣,只是更加痛恨老爺。」
總算有個好消息,林靖文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也有了些笑容,問道:「還有呢?還有其他人嗎?唐家又是怎麼回事?」
「京東東路的安撫使、轉運使等幾位大人、密州張家等、萊州成家等大家族大商家委實不少,而且,有些人是從大名府甚至是汴京來的。事實上,正是因為有些勢力來頭太大,逼得其它的勢力聯合起來跟他們抗衡,所以我林家才得以保全到現在。」
林靖文傻眼了,不至於吧,雖然他早就預料到會有不少的家族和官吏會來打主意,可沒想到那麼遠的地方都能有人把目光投向偏遠的登州,而且是毫無徵兆地一起來。有問題,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可是唐家出賣了我林家?」這是林靖文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了。
林忠搖了搖頭,道:「唐家已和我林家對天誓盟,怎麼可能背叛誓言,事實上這段時間唐家幫助我等頂住了不少的壓力,首先通過京東東路的官員警告了曹大人,這才能取消登州官府對我林府和商棧的查封。只是,老爺,唐家畢竟實力大不如前,同時對抗這麼多的勢力他們也是無能為力的。」
林靖文皺眉苦思起來,搖頭道:「不可能,那些家族哪個不是利字當頭,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連國家民族他們都能眼都不眨地拋棄,怎麼可能重視誓言?這裡面肯定是有問題,只是我一時想不到。」
突然,林靖文大驚失色,急促地問道:「林忠,這次出海前我吩咐你定制五艘萬石沙船並多弄床弩火器的事你辦了沒有?」
「已經辦好了,也幸虧奴才行事得早,不然現在可沒辦法做到這些。」
林靖文拍拍胸口,後怕地說道:「幸好你行事及時,不然我林家連一絲生路都沒有了。不過現在嘛,只要有那五艘萬石巨船,至少我林家已立於不敗之地。林忠,這件事你辦得很好。」
而林忠和魯二卻不明白區區幾艘船怎麼就能讓林家立於不敗之地了?卻也沒問,林靖文也沒有解釋。
頭疼啊,頭疼,貌似現在林家成了全民公敵似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實在有悖於常理。
正煩惱的時候,卻見林忠魯二的目光直往他身後瞄,而且躬身作禮。林靖文連忙回頭一看,原來是曹阿民一臉奸笑而來。
其實曹阿民的笑容還是滿正常的,一臉故作親熱的笑容,只是看在林靖文的眼裡就變成了奸詐而已。
禮不可廢,見官不禮可是要被判監禁的,林靖文當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被人撈著把柄。作了一揖,他這才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哎呀,什麼風把曹大人給吹來了?真是稀客呀!大人,裡面請。」
「本官聽聞大官人出海歸來,馬上就趕來了。來,我們裡面說話。」說完,曹阿民反客為主地先行進屋。
來者不善。這是林靖文三人的第一個念頭,無法,只好跟了進去。
也不等人泡茶,也沒講什麼禮節,曹阿民一進屋就變了臉色,喝道:「林靖文,你好大的膽子,最近本官多次聽聞你私下裡去高麗貿易,你可是沒有去高麗貿易的許可,這個本官很清楚。林大官人,對此你作何解釋?」
早防著你這一手了。林靖文不慌不忙地答道:「回大人,林某並未曾前往高麗貿易,並無通關文書和貿易證明,亦無高麗方面的徵稅文書,此點很好查。是以大人所說之事林某並不明白。」
「哦,是嗎?」曹阿民並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悠悠然說道:「兩個月前,林家狀告十四人盜竊商業機密和偷竊財物之罪,當時本官依律將這十四人下了大獄。只是奇怪的是,這十四人在獄中的當天晚上就暴斃身亡。大官人,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林靖文心中大驚,隱約覺得問題可能就出在這裡,只能勉強答道:「大人說笑了,官獄之事林某一介平民怎能知曉,可能是這些人發了大疫也說不定。」
「是嗎?十四個人同時發疫?這可真夠湊巧的。」曹阿民話題一轉,又道:「按我宋律,但凡南歸之人,三年之內當地官府對其有監看之責。不知此事大官人又可曾知曉?」
林靖文不知道他把話題轉來轉去是個什麼意思,大感頭疼,只是搖頭道:「林某不知。」
「湊巧的是,這監看之責就著落在本知事身上。」曹阿民當下表演了一番變色龍的本事,剛才還笑咪咪的,轉眼之間卻是滿臉厲色,大喝:「林靖文,你還不知罪嗎?那十四個人中本官保下了一人,林家的事他可是什麼都招了。哼,林靖文,你好大的膽子,不但私下通商高麗,還跟扶桑蠻夷貿易,如此猖獗當我宋律何在?」
曹阿民此番也算頗費心計了,岔三倒四拐彎抹角地責問,這比直接一開口就給人定罪更能造成人的心理壓力。在他看來,這林靖文在這樣的壓力下應該妥協才是。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林靖文卻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甚至是連鳥都不鳥他,直接當他的嚴詞厲色不存在,一臉平靜地說道:「曹大人,雖然你是官林某是民,但你要栽贓污蔑於林某卻也是不能,不說京東東路的各位大人,就是登州知州陸大人也在看著,大人覺得他們能允許大人強加給林某的這些罪名成立嗎?」
曹阿民的氣勢一收,頓時有些尷尬,卻勉強說道:「哼,大官人還能依靠唐家嗎?只怕唐家現在是自顧不暇吧。」
林靖文搖了搖頭,道:「唐家不足以依靠。事實上在消息未洩露之前他們可能會盡力保我林家,但是現在嘛,只怕最希望我林家覆滅的恰恰正是唐家——大人為官多年,曹家也算是個不小的家族,想必這些道理大人也能明白——林某只是想問大人一件事:大人何以如此不智,以至將消息傳出,以現在的情況看,不管我林家最後的結果如何,這裡面的利益肯定沒有曹家的份,畢竟曹家根本就算不上上得檯面的大家族,無力與爭。大人何其不智耶!」
曹阿民沒有回答,只是尷尬得無以復加。
見到他這副德性,不需要回答,林靖文已經明白了,大歎:「又是貪婪,面對如此巨大的利益,曹家不管不顧自身的實力就想一口吞下,以致消息洩露。曹大人,說句不該說的話,你曹家的前途僅此而已,不會有更大的發展了,如果這次沒有處理好,以後曹家能不能存在還兩說。本來,如果只有你們曹家一家知道的話,我林家肯定會妥協的,至少利益均沾不在話下,可是現在……唉!」
擺了擺手,也沒再理會曹阿民官員的身份,林靖文直接下逐客令:「大人請回吧,這次恐怕你還得繼續失望了。有些東西即使林某肯給你,但你敢收下嗎?大人還是回去考慮一下該怎麼保全曹家吧!」
曹阿民剛才那興奮的心情現在也平復下來,自己也明白這次只怕是沒有希望了,本來他這次來也只是心存曉幸而已,但正如林靖文所說,有些東西即使林靖文肯給他也不敢收,有錢也得有命花才行,畢竟比曹家實力強大的可不只是一個兩個。也不再說什麼,拱了拱手,曹阿民告辭而去。
看著曹阿民有些黯然的背影,魯二卻是不明白,問道:「爺,曹家能有什麼危險?包括曹家在內,各大勢力逼迫的可是我們林家,他們曹家能有何事?」
「曹阿民負責監視我林靖文三年,而且消息是從曹家傳出去的。」林靖文沒有解釋,只是說了這麼一句看起來毫不相干的一句話。
魯二卻是有些明白了,卻不能完全明白,又問:「可是曹家也在逼迫我林家,顯然他們還沒有達到目的。」
「有句話叫做『賊喊捉賊』,我們是知道曹家什麼都沒得到,但別人信不信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