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些兵士下人夥計等並不清楚林家目前面臨的艱難處境,他們只是見到倉庫裡如山的貨物並為此歡呼,但經過魯二的傳話之後,林家的一些核心人員比如魯小妹、林忠等人卻是明白了,此後做事也更加小心起來.
兩月之期已到,是時候出海了.
這次出海的林家船隊足足有十二條船,其中七條是裝有床弩、火箭等武裝商船,另外五條則是完全的戰艦,quot;平遼quot;號和quot;平金quot;號更是經過專門改造,將貨艙全部改成了物資補給艙,也不知道林靖文要用它們來幹什麼.
林靖文一聲令下,照例,船隊先沿著高麗航線航行幾天後於海上改道濟州島.
沒想到在剛到達濟州島的時候就出了意外:高麗駐守此地的水師攔住了他們,傳來消息說高麗水師禁止大規模的宋朝船隊靠近濟州島.
眉頭一皺,轉眼林靖文就有了計較,下令::quot;擺出戰鬥隊型,準備戰鬥.quot;船隊在航行時本來就是護衛隊型,此時改變不過是商船退後戰艦上前而已,很快就完成了.
高麗人本來不以為意,連戰鬥隊型都為展開,此刻見宋船擺出戰鬥隊型不由大驚,要變換隊型需要時間,所以他們只好先派信使來交涉並拖延一下時間,自己好變換隊型.林靖文本來就沒準備真的跟他們打,由得他們去變換隊型,至於主動攻擊宋船高麗人是不敢的,宋朝雖然國力衰弱但也不是小小的高麗能惹的.
高麗人信使一上來就是責難:quot;大官人令麾下船隊擺出戰鬥隊型,如此做法意欲何為?quot;
林靖文笑了笑,答道:quot;我等只是準備來此貿易而已.quot;
信使一聽不是要打仗，頓時膽氣足了,更是嚴聲厲色地說道:quot;如此,請大官人趕快換回尋常航行陣型,以免刀兵誤傷.quot;
quot;誤傷誰?對面的那些海盜嗎?quot;林靖文也不怕得罪人,一上來就給對方安了個海盜的身份.
信使頓時被噎著了,不過高麗駐守此地的戰艦也不過四艘而已,比林靖文這邊還少一艘,再則就憑林靖文是宋人他們也不敢隨便攻擊.一時發飆不得,只好說道:quot;那是我們大高麗國駐守此間耽羅郡的水師,不是海盜.quot;
quot;真的不是海盜?quot;林靖文看起來很是驚異,不知道的還真被他給騙了.
信使發作不得,只能耐心地解釋道:quot;真的是我大高麗水師.quot;
quot;哦,我說呢,那些船隻隊型鬆散兵士懈怠,海盜要是都像他們這樣估計早就餓死了,看著也不像海盜.quot;林靖文一句話又把信使給氣了個半死,那白眼,翻個不停.quot;即如此,我這就下令進港貿易.quot;
quot;等等.quot;信使連忙阻止他,quot;大官人,我大高麗國並不允許大規模宋船來耽羅郡貿易,大官人進港補給是可以,但貿易就不行了.quot;
林靖文聽了先是疑惑,繼而大怒:quot;高麗是大宋的屬國,高麗之地我宋船哪裡去不得?你等可是私借王命以封鎖海道好謀取私利?如此,我當稟報高麗王派軍前來征討.quot;
信使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啊,這事根本就是高麗王命他們做的.連忙解釋道:quot;大官人,真的是我大高麗國王命如此,非是下官等私借王命.quot;
林靖文聽了又是一頂大帽子扣了上去:quot;那就是爾高麗王不服王化不尊大宋,我當稟報大宋朝廷派軍前來討伐高麗國.quot;
列位看官,此刻大家應該看出來了,林靖文這廝原來打的是狐假虎威的主意,準備借宋朝的國威來壓制高麗人,可惜的是此時不是唐朝,要換在唐朝這些高麗人哪裡敢唧唧歪歪,早就滾一邊去了,現在宋朝的quot;國威quot;也不知道罩不罩得住,不過姑且一試也不會損失什麼.
信使卻是大恐.高麗不尊大宋並不是什麼秘密,但面上高麗終歸還是宋朝的屬國,最後不管宋朝會不會為此責備高麗會不會出兵討伐,但高麗身為屬國總要對宗主國有個交代,到時候不管事情怎麼發展,耽羅郡的這幾個小官肯定會被高麗王推出去當替死鬼,包括他自己在內.預想到這個結果,信使哪裡還坐得住,連忙跑回去跟軍方商議去了.
見到信使連滾帶爬的德性林靖文倒真的有些意外:難道大宋朝的quot;國威quot;真的這麼罩?不過想想也不對呀,高麗棒子可從來不是什麼好鳥,故唐朝時他們是被唐軍打怕了才服的軟,可唐朝一滅他們就叛了,北上佔了安東都護府的一部分,也就是朝鮮半島的北部,要不是有契丹人在，他們怕不是會把整個遼東兩道都吞下去,怎麼現在反而會怕懦弱的宋朝?
應該不是怕宋朝.林靖文做下了這個判斷,再仔細一考慮就明白過來,政治可真是好東西啊,無恥是無恥了點,但總能帶來龐大的利益不是麼?
林大官人想得嘿嘿直樂,看來這次的貿易是沒什麼問題了,要是後面處理得好,以後的貿易也不是什麼問題.想了想,吩咐護衛長李大郎道:quot;去抬一箱絲綢一箱瓷器和三箱白銀上來.quot;
李大郎是魯二的兄弟,雖然腦子不怎麼好使,但勝在身手高明而且忠心,因此才在眾潑皮中脫穎而出做了林靖文的護衛長,此刻聽了吩咐也不去問為什麼,直接帶人下去辦事.
待李大郎將東西抬上來的時候，那邊高麗人也商量好了,打估計是打不過,那只有妥協了,實在不行這次就讓對面的宋人上島貿易,先打發了這個瘟神再說.
信使重又跑了過來,一臉親熱地說道:quot;大宋與我大高麗本為一體,世代交好,大官人這便上岸去吧.quot;
quot;這就是了嘛.大宋和高麗百年盟好,高麗王豈會禁止我宋人貿易,這中間肯定是有什麼誤會.quot;林靖文狀甚親熱地拉過信使,順手塞了個玉珮過去,quot;初次見面,一點小玩意兒還請笑納.quot;
信使偷眼一瞄,是一塊上好的玉,工藝也不俗,馬上眉開眼笑,這態度也顯得親熱多了,很是上道地說道:quot;等上岸下官為大官人介紹一下本地耽羅郡的幾位大人.quot;
quot;好說好說.quot;
在高麗戰艦的注視,或者說是監視下,林家船隊的七條商船在濟州島靠岸,那五艘戰艦依然在近海保持警戒.見無機可趁,高麗人只好將戰艦散去殺人他們是不大敢,但繳獲宋船武裝後再驅除他們還是很想的幾位官員來找林靖文.
林靖文也不跟這些高麗棒子廢話,直接說道:quot;高麗不允許大規模商船到耽羅、任那等東南部州郡貿易本人是知道的,這是常識,但高麗王這麼做明顯是不把大宋朝放在眼裡,只是此事並未傳入我大宋朝堂,是以大宋並未有所應對.quot;
眾高麗官吏無言以對.高麗並不能抗衡大宋,他們也就只敢在大宋朝廷不知情的情況下或者是在大宋容忍範圍之內打打擦邊球而已,真要把事情表面化他們是萬萬不敢的,林靖文也是剛剛才想明白這一點,以他林大官人的陰險當然要多多利用才對.
quot;那些只有兩三艘商船的宋人被允許在高麗東南部貿易,而那些規模較大的船隊卻被首爾一帶的高麗水師攔截,是以你等以前並未碰到象此次我林家如此規模的船隊.林某此話可對?quot;
一個高麗文官,看他穿的袍服應該就是耽羅郡的太守了,上前說道:quot;是的,大官人,以前從未有過超過五艘的船隊出現,這等規模的船隊早就被北方的水師給攔截了,只是不知大官人是怎麼過來的?quot;
quot;怎麼過來的?quot;林靖文打個哈哈,傲然道:quot;我大宋不允許民間擁有戰艦,林某還不是有了,有些事情大家都明白.我林家雖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家族,卻也認得一些高麗的官員,是以……quot;
林靖文這廝狡猾狡猾的,他這話實際上什麼都沒說,但潛規則所在,這些耽羅郡官吏卻是明白了,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為首的幾名官吏甚至是暗中舒了口氣.按他們的想法,既然這林家船隊在上頭有人,連水師的攔截都能不當回事,那小小的耽羅郡自然不放在他們眼裡,自己這些芝麻小吏還是識趣點的好.
見鎮住了這些高麗官吏,林靖文手一揮,幾名護衛抬著五口大箱子上來,一一打開,絲綢的光澤,瓷器的美麗,白銀的耀眼,頓時吸引住了這些官吏的目光.林靖文微微一笑,道:quot;初到貴地,這些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各位大人笑納,大家交個朋友如何?quot;
那位太守眉開眼笑,甚至有些諂媚地說道:quot;這可如何使得,下官等怎敢收受大官人的禮物.quot;
林靖文笑咪咪地說道:quot;大人客氣了.所謂縣官不如現管,諸位大人既然佔著耽羅郡之地利,林某也不能太過狂妄不是,些許禮物還是要的,諸位大人儘管收下便是,不用客氣.quot;
quot;如此,我等慚愧.quot;眾官吏推辭幾句,也就不再客氣,命人抬下箱子,至於東西怎麼分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耽羅郡的官吏對林家船隊就當作沒看到,即使有高麗商家來告狀他們也能以quot;林家在上頭有人quot;給打發回去,民自不能跟官斗,雖然林家搶了他們的市場,但那些高麗商家也無可奈何,畢竟這裡不是主流市場,來這裡的高麗商家都不是什麼大勢力,自不能跟quot;後台強硬quot;的林家斗.
而這件事的關鍵就在於北方的高麗水師,受時代所限,人們並不認為林家能從遠海上直接來到耽羅郡,在他們看來,肯定是北方的高麗水師放林家船隊過來的,對這樣有後台的人他們自然是不敢惹的.
就這樣,林靖文大搖大擺地上了濟州島.
耽羅王子早就聽到了消息，早等在耽羅人的商棧裡了,見林靖文到來,連忙迎了上來:quot;大官人,你來了.quot;
林靖文施了一禮,quot;王子殿下你好,在下林靖文,有禮了.quot;
耽羅王子親熱地扶起林靖文,道:quot;哎呀,這可如何使得,大官人是本王的貴客,可不能行如此大禮.quot;
quot;禮不可費,這是應該的.quot;
雙方客套幾句,耽羅王子就迫不及待地問道:quot;大官人此次前來,可是給本王帶來了好消息?quot;
林靖文點點頭,道:quot;總算不負所托,王子上次要求的東西林某都給弄來了.quot;稍一示意,手下抬來一些箱子.林靖文親自打開第一個箱子,裡面是一堆二十套鐵甲,說道:quot;此為步人甲,一箱二十套,總共十五箱;另外還有弓六百張,弩三百具,刀槍棒各五百,皮甲一千套,普通鐵甲五百套,箭矢三萬隻.quot;
耽羅王子大喜,愛不釋手地扶摸著步人甲,嘖嘖讚歎不已,再看看那些刀弓弩鎧,甚為高興.
等高興勁過了,耽羅王子才抬頭感激地看著林靖文,道:quot;多謝林大官人,若我耽羅得以復國,大官人當為首功,至時本王必有重謝.quot;
林靖文撇撇嘴,功你個頭,你算老幾呀，本大官人還用你來評論功績?至時必有重謝,你丫該不會是想不給錢吧?
在旁邊手下的提醒下,耽羅王子總算回過味來,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林靖文說道:quot;真是對不住,本王一時失態了,大官人見諒.如此,本王這便跟大官人結算此次的貨款.quot;說著示意旁邊的商棧的掌櫃.
一旁的掌櫃這才撈著機會說話,連忙問道:quot;大官人,此次還是以貨易貨?quot;
quot;當然,如果你們貨物不夠的話也可以用其它的東西來代替.quot;
掌櫃高興地道:quot;不瞞大官人,此次貨物如此之多,我等還真的不能拿出足夠的珍珠珊瑚玳瑁來交換,既然大官人允許我等用其它東西替代,那是最好不過.quot;
查了一下帳簿,再計算了一會兒,掌櫃這才說道:quot;現今我等有庫存三寸以下珍珠一千四百石、三寸以上珍珠四千餘顆、一尺珊瑚兩萬六千餘株、二尺珊瑚三千餘、三尺珊瑚二十餘另玳瑁兩千兩百石,按照價格計算,可抵大官人所帶貨物的六成四分七厘,餘下的三成五分三厘我等就用其它東西代替,何如?quot;
quot;善!quot;
剩下的事掌櫃就不能做主了,跑去跟耽羅王子商議.
好半天,他才臉色怪異地跑了過來，說道:quot;不知大官人需不需要丁口?quot;
丁口就是人,具體的說是相當於奴隸的人,林大官人當然要了.
見林靖文同意,掌櫃既是高興又黯然地說道:quot;餘下的貨款我等願以四千丁口代替,其中三千為女子,其餘皆為丁壯,何如?quot;
quot;女子?quot;林靖文皺了皺眉,販賣女人嗎?
掌櫃還以為他不願意,連忙解釋道:quot;目下我耽羅需要復國,征戰之道女子遠不如男丁,是以此次交換的丁口以女子居多.不過大官人放心,我耽羅自古以女子為尊,耽羅之俗是以女子勞作男子守家,耽羅的女子善能勞作不下於其它地方的男丁.quot;
林靖文豈有不知道之理.濟州島直到二十一世紀韓國設立特別行政道的時候還是相當於母系社會,濟州島自古就是女子當家,女人在外面工作,男人在家裡看家,濟州島的女人也就是著名的『海女quot;,那可都是天生的水手和潛水員.
雖然覺得已經很划算了,但林靖文還是想多要一些,故意皺著眉頭說道:quot;只是女子天生氣力不如男子,這四千丁口中只有一千丁壯,實在太少了些.quot;
掌櫃頓時急了,連忙說道:quot;可是大官人,我耽羅小國寡民,復國更是需要人丁,這四千人已經是我等的極限了,再多耽羅復國根本無望.quot;
林靖文微微一笑,說道:quot;林某又不是要你等支付更多的丁口,也可以用其它的東西替代嘛.quot;
掌櫃為難地看著耽羅王子,他也知道四千丁口並不能抵那麼多的錢,但他們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拿得出手了.
耽羅王子思考了半晌,最後一咬牙,說了句quot;稍等!quot;就跑了,好一會兒才拿來一個檀木盒子,看他那鄭重的樣子就知道盒子裡的東西不簡單.
不過在耽羅王子把盒子打開的時候,裡面的東西卻讓人大失所望:那裡面只有一疊發黃的紙.
看到林靖文失望的臉色，耽羅王子連忙解釋道:quot;百多年前盛唐覆滅,當時為免受戰亂之苦唐人四散奔逃,不少唐人出海東渡,我耽羅當時也收留了不少唐人.此為大唐工匠帶來的煉鋼之術,我耽羅王室視為至寶,代代相傳.不知此物可抵得剩下的銀錢?quot;
林靖文拿過來仔細查看,經過跟韓玉容的交流，他對這個時代工匠們的記錄方法也多少能看得懂,現在一看之下卻是大吃一驚,原來這張紙上記錄的是花紋鋼的鍛造方法.
花紋鋼並不是鋼材的種類,不能直接用煉鋼術煉製出來,而是普通鋼材混合熟鐵、稀有金屬等經過特別鍛打之後得到的一種合金,這種合金因打造出來的兵器有特殊的花紋形狀而得名,用花紋鋼打造的兵器也被稱為花紋刃.花紋鋼是東部亞洲特有的,古波斯和古代中國都曾經出現過花紋鋼,只是後來都失傳了.中國花紋鋼的失傳就是在唐朝以後,唐朝以後中國沒有再出現過花紋鋼,而波斯的失傳還要早一些,但這個時候阿拉伯人根據唐朝西傳的鍛造術結合印度優質的烏茲鋼發明了大馬士革彎刀,雖然比不上正宗的花紋刃,但也差不太多.
林靖文現在的心情豈只是狂喜可以形容,沒跳起來就算他有自制力了,這可是中國的千年瑰寶,百城不換.面對這樣的瑰寶,只要是一個中國人,哪怕他再有自制力也不能無動於衷.
當下,也不理會耽羅眾人的驚訝,林靖文一把將紙張納入懷中,對耽羅王子說道:quot;成交.此物為盛唐傳下,而耽羅民窮國弱,此物在耽羅手上並不能發揮作用,即使是在大宋也只會被束之高閣,但對林某卻是有大用.林某多謝殿下了.quot;
耽羅王子見東西有用,頓時高興起來，不過想想剛才林靖文的神色,似乎此物對他真的有大用,又覺得自己吃了虧,想多要些東西,於是說道:quot;我耽羅民窮國弱,此物對耽羅確實無用.但是大官人,畢竟這是盛唐之物,想來用處甚大,用此物來交換些許兵甲,只怕大官人佔了大便宜吧.quot;
quot;如此，王子的意思是……?quot;看來耽羅王子是想多要些好處了,不過林靖文也不在意，反正在他的計劃裡以後還有耽羅的事兒,本來就沒想跟他們兩清,倒也不怕被他們佔便宜.哼,我林大官人的便宜豈是好占的?
不出意料之外,耽羅王子很快就提出了他的條件:quot;如今高麗勢大,以我耽羅之力想要復國想來也不那麼容易,而林家一家之力不比我耽羅一國之力稍弱,如此,本王希望以後林家能多多幫助耽羅才好.quot;
見與自己的計劃相合,林靖文一口答應下來:quot;善!我等以後互相照應便是.quot;
兩人各懷心思，面上卻是很高興的樣子,各各相顧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