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微黃,溫暖,我躺在水榭中央院子裡的椅榻上曬太陽,很是愜意,一旁的德謙卻滿臉憂心忡忡,忍了許久,終於說:「爺,您都在外面吹了有一刻的風了,要不,要不進屋去吧。」
左眼咧開一道縫,瞄他一眼,再度閉上,悠悠道:「皇上不許我再隨意出園門,現在連曬個太陽都得掐著時間瞧你臉色,敢情你們都想憋死我,對吧。」
「爺,瞧您這話說的。不讓您多吹風是鍾先生交代的,我一奴才,哪敢讓您瞧我臉色呀,再說了,皇上這次交代您別出門,也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上次出去不過兩個時辰就遇上了瘋子,險些就傷了您,還是呆在園子裡安全。您要不想進屋,就再曬會,奴才也是擔心您,上次您一病就是一個冬天,這回……」德謙絮絮叨叨說著,我騰的坐起身,「行了行了,德謙,我病好都一個多月了,能不能讓我耳根清淨點。」
德謙住嘴,臉帶哀色微微低頭,往後退了一步。
我歎氣道:「我知道你是好心……算了,我不曬了。」
起身往屋內走去,身後的德謙話中帶著喜色,說道:「爺,午膳已經準備妥當。」
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這哪是人過的日子,根本就是在養豬!
我低頭輕道:「上膳吧,七護衛又讓晉王給請去了?」
「是。大早上就帶了其他5位護衛去了太子府。」
我輕哼了聲,晉王倒是知人善用,知道銘遠武功高強就天天請他去為他訓練家將,美其名曰切磋切磋,現在我們人在別人地頭上,有些事根本無法推辭過去,何況不少地方還需靠著晉王。
我又吩咐道:「對了,讓人去請鍾先生過來一起用膳。」
聞人翼搬回悠竹苑也有段日子了,當初是為了方便照顧我才搬了過來,病好之後沒多久我便勸他盡快搬回去,水榭是個時時刻刻都被監視著的地方,只怕不小心便露出破綻,到時弄得不可收。聞人翼倒也清楚厲害關係,沒多彆扭就應了。
德謙回道:「已經派人去請了。」
我回頭瞧他一眼,點頭讚道:「越來越機靈了。」
德謙摸頭,嘿嘿一笑。
奴才這工作,察言觀色,揣摩人心,一個個早晚都得成心理學家。
四菜一湯上全後之還是老規矩,不用人伺候,下人們各自也吃飯去了。
捋了袖子,拿勺舀湯,誰知聞人翼啪一聲,用筷打飛了我手中的湯勺,我愣的盯著他直眨眼,這人又發哪門子神經呢!
想要破口大罵,但「你」字才出口,就被他點住啞穴。
他漠然道:「閉嘴。」
我暴怒,跳起來手舞足蹈,意思大約是明明你錯,居然還敢點我穴,快給我解開。
他看也不看我,自顧自從藥箱中拿了些東西出來,嘴裡道:「飯菜有問題。」
我立馬停了下來,走近用手指戳戳他,再指指我的喉嚨。
他抬手一彈,肩上一酸,咳了咳便恢復了聲音,四下探望,我壓低聲音問:「怎麼回事?」
難道說終於有人按耐不住想要至我於死地?
「不知道。」陰沉沉的面孔上看不出情緒,從針袋中取出三根銀色長針,在米飯,菜與湯裡分別放置了一根,過了一小會拿出來,銀針並未變色。
我鄙視地瞪他,「切」了聲說:「飯菜中分明無毒!」
他默不作聲,捻起一粒米飯湊近鼻子嗅了嗅,「是迷藥,上等貨色。大概是下在了園內的食用水中,看來園裡大半人已經把這迷藥吃下去了。」
我先是不信,但聞人翼畢竟是這方面的專家,又1文學網)不容我不信,跑去門外瞧了瞧,外頭打掃的僕役還在走動,就又跑回他身旁,「我瞧外頭的人都好好的呀。」
他反問道:「難道你以為這迷藥一吃下去人就會暈倒?」
我道:「難道不是?電視裡都是那麼演的,蒙汗藥,一吃就暈,不暈還叫什麼迷藥!」
聞人翼困惑道:「電視?」但他沒有追問下去,接著說:「園子那麼大,喝水吃飯總有先後,如果一吃就暈,很快就會被人發現。這藥效大約一個時辰後才會發作,到時……」我打斷他,《1wap》了然道:「我明白了,在這段時間裡該吃飯的也都吃過了,就算不吃,總也會喝上一杯水。」我一拍額頭,「那我現在出去阻止他們還來不來得及?」
「不用。」他拽了我的手臂,讓我坐下。
「為什麼不用,再不去就晚了!」
他問:「你可知來人是誰?」
他想了想,一臉茫然地搖頭:「這地方想害我的人太多了,目標有點散。」
「那你又可知,他下藥迷倒全園的人目的為何?」
我道:「我連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目的。」
聞人翼鬆開手,「所以要弄清,不如將計就計。」
我上下打量他,果然是做了幾年宮主的人,IQ其實不算低。
我沉吟一番:「好,就這麼辦。」但又一想,「糟糕,小七不在。萬一來人有許多,那不就……」見聞人翼臉有異色,我忙解釋:「我知道你厲害,但你現在的身份是鍾千,應該不懂武功,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就怕自己先露了底就不好了。現在還有時間,不如讓人去把小七從太子府叫回來,你看可好?」
聞人翼嗤聲:「對方這次是有備而來,特意挑了他不在的時間,這園子一定也有人在監視,萬一你派的人被人發現,不等於是打草驚蛇?」
聞人翼一番話道理十足,我也無從反駁。從前只道他武藝高強,心思並不縝密,原來並非如此,我算是低估他了。
他從袖中取出一顆褐色藥丸,「吃下去。」
眉頭一皺:「這又是什麼奇怪的丸子?」
「清心丸,吃了之後一般的迷煙就不會迷倒你。」
「迷煙?不是已經下了迷藥,為何還會有迷煙?」
「以防萬一。如若是我,為了保險,便會再用上迷香。」他說的理所當然,完全沒有下三流的那種猥瑣感,我拿過藥丸一口吞下,摸摸肚子,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嚥了嚥口水,去櫃子裡拿了些小食來吃,「餓了吧?要不要吃?」
聞人翼用極不屑的眼神瞧我,嘴裡小聲嘀咕:「也不知是冷靜還是真傻。」
我嘴裡塞滿油酥餅,含糊問道:「你說什麼?」
聞人翼沒有睬我,自顧自翻著藥箱裡搗鼓起來。
我聳聳肩,抱著小吃罐子走進內室,往床上一躺,一不小心竟睡了過去。
異香瀰漫在整間房中,冰冷的鐵器在我臉上輕輕滑過,而我睡得正酣,翻身躲避騷擾。
來人驚呼:「你醒著?!」
我哼哧一聲,才睡醒的那股迷糊勁還未散去,掙了幾掙才坐起身,晃了晃,使力睜開眼,「弱柳?」一件素白中帶著粉蘭色的女裝,不正是平日裡弱柳的裝扮?視線往上瞧去,頓時嚇醒,這副面孔哪是弱柳,分明就是一月前在飯館裡尋我麻煩的母老虎蘇月蓉!
手中執劍,劍尖就在離我頰旁兩公分處,劍刃冰冷微微泛著幽幽藍光,莫不是抹了毒的。這樣想著,便悄悄往後挪了挪。她美目圓瞪,透出不解,更多的是怨恨與歹毒。
「怎會是你!」眼梢微斜,搜尋著聞人翼的身影。但內室卻只剩了我一人,這傢伙,關鍵時刻居然不在,虧我還那麼信任他,信任的大敵將臨居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我問你,為何我的迷香與迷煙都未對你起作用?!」
凶神惡煞,實在愧對她那副花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