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準是聞人翼還是邱銘遠出的手,但既然動手的人不想出現或是不能出現,那必然有他的理由,我眼珠一轉,冷哼道:「大庭廣眾之下持劍傷人,還敢如此囂張,這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在下受教了!敢問一句,是否武林人士全都是不受法律與道德約束的?」
蘇月蓉尖聲道:「你別欺人太甚!三師兄,去召集人手,今兒我一定要把這地方拆個精光!」
我大笑幾聲:「儘管拆,拆完了,爺出錢再建。」
「你!」她惱羞成怒,抽出身旁師兄的劍,再次向我襲來。
然而此次銘遠早已有了防備,從後竄出,擋在我面前,接下了她的劍招,只用劍鞘與她交手。
此時飯館的場景十分異怪,大廳中央,一男一女斗的難分難捨,我這一桌上聞人翼全然不受影響,靜靜喝茶,德謙,冬兒與弱柳則因首次看到這種情況還在發呆之中,蘇月蓉那桌的三個男人似乎是見慣了這種情況,大約是看出銘遠武功高於他們師妹許多,也無傷人之意,最終選擇默不作聲。最怪的就要數大廳中餘下零散十多桌的「客人」了,走也不走,吃也不吃,明眼人一瞧便知這些人身份有怪。
我示意他們先按兵不動,看情形再說。叮叮噹噹一陣,兩人打上天下地,桌椅爛了一堆,掌櫃的與小二哥心碎一地。我從旁繞到他們身邊,不等掌櫃的與我訴苦,便塞了兩錠金子在他手中,「這些先拿著,最後要不夠,再與我來算。」
掌櫃的眉開眼笑,捧著金子哈腰道:「夠了夠了,客官你們隨意砸,打的開心啊,小的先後頭去了。」道完便拉著小二哥去了後院,遠離鬥爭中心。
我環胸靠在柱子邊,心情極好的欣賞著這一場精彩的武術表演。
蘇月蓉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女兒,劍術的確有幾分造詣,但與銘遠相比依然相去甚遠,銘遠打的十分保守,甚至連劍都還未拔出,連我這不懂劍的人都知道他招招防守,未攻一式。
與蘇月蓉一道的另一位師兄弟似乎是瞧出了敵強我弱,偷偷溜了出門去尋救兵,我雖是瞧見了,卻沒讓人阻止,多些人豈不更熱鬧,暗自攤手,我實在悶的太久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便來了救兵,帶頭人進門就喝:「哪個不要命的居然敢欺負大小姐,大家給我上啊!」我微微一抬下巴,其他桌上的人立馬提劍而起,一場混戰即時拉開。
德謙,冬兒與弱柳被護著出了飯館,我則偷偷躲進櫃檯裡頭瞧熱鬧,瞬時滿眼飛碟碗筷,如此雄壯的武打場面通常只在電視劇中出現,如今能夠親歷,只覺全身熱血沸騰。
「我瞧你挺開心麼。」忽然有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先瞧見旁邊兩隻雪白靴子,順著往上看,面癱聞人翼冷冰冰地看著我,我忙拉他蹲下,「你怎麼不出去打?」
他似是輕歎一聲:「鍾先生不懂武功。」
「不懂?」我一驚,「那方纔的茶杯可是你扔的?」
他沒有否認。
我一拍大腿,「糟糕!小七肯定看到你出手了,完了完了,露餡了!」
「他方才心不在焉,大約沒有在意。」他略帶不滿道,「如果他能夠全心全意,也用不著我來出手。」
「這你不能怪他……」話說一半,有一人被打進了櫃檯,痛苦呻吟,聞人翼用衣袖在他臉上輕輕一拂,那人便頭一歪,沒了聲音,我伸手去探他鼻息,已經斷氣,我驚道:「你殺了他?!」
聞人翼拉回我的手,滿不在乎道:「八大派的人全都要死,我不過先送他一程。」
我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又瞧一眼旁邊的死屍,這對於我這個現代人來說太具衝擊力了,忙閉上眼睛,「我不能阻止你殺八大派的人,但是……以後可否別當著我的面,人非螻蟻,豈可輕賤,你是殺的痛快,但你有無想過那些人的父母……唔……」嘴被摀住,聞人翼道:「如果不是知道你的來歷,我真要懷疑你是否少林寺那般禿驢派來的。」
我推開他的手,擺了個佛祖的模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祖普渡眾生,施主回頭是岸啊」
聞人翼在我額頭一指,我直接倒地。
外頭銘遠啞聲喊道:「在下並不想傷害姑娘,還請姑娘勿要咄咄逼人!」
蘇月蓉嬌喝:「少廢話,哪命來!」
我爬起來抓住櫃檯探出半個腦袋,外頭狼藉一片,四五十人纏鬥在一起,其中以蘇月蓉的翠綠衣裳最為惹眼,銘遠依然沒有拔劍,刀光劍影中,雖無出眾的面容卻依然瀟灑至極,一招一式精彩漂亮,不禁想起當日他與聞人翼那一戰,令人震撼。
正看的興起,卻被聞人翼拉著從後門出來,迎面而來的是德謙帶著大批官兵,他急急跑到我面前跪下行禮:「爺,奴才來遲了。您沒事吧?」
我扶起他:「沒事。冬兒和弱柳呢?」
「她們先我一步回園子去了。」
官兵已陸續衝入飄香樓,我跟進去繼續看熱鬧,聞人翼拉住我的胳膊,我忙道:「我就是去看看。」我反拖住他的胳膊,最終聞人翼還是拗不過我,被我一同拖了進去,德謙這次跟的我很緊,左右看個不停,一副忠心護住的秀逗摸樣。
一有官兵到場,所有在場的江湖人全都慌了手腳1文學網),這就與黑幫血拼,忽有條子來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蘇月蓉見事情不妙,便衝我們撂下狠話:「哼,這次就放過你們!你給我記著,得罪本小姐的人,一定要他付出代價!我們走!」
嗖嗖嗖嗖,許多人同時從門從窗躍出,官兵到底是武功低劣,最終是空手而歸。
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再遊玩下去,被官兵護衛著回了景逸圓,雖說沒有玩盡興,但終是看了場好戲,不枉此行。至於蘇月蓉的狠話,我並未放在心上。
銘遠提醒我說那女人不好惹,因御劍山莊與邵陽一派向來有些交情,他不好向她下重手,又因蘇月蓉平素愛使些毒物害人,只怕防不勝防。說到毒物我更是不以為然,且不說聞人翼是施毒高手,我更是因身中千日醉,普通毒物更本無法傷我半分,自是有恃無恐。
我反倒叮囑銘遠,別是蘇月蓉從御劍山莊打聽出了些他的消息,循跡而來,如讓她識破了身份,才是真正的後患無窮。
晚些時候消息傳到晉王那,百忙之中依然抽空前來,我向他訴說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晉王氣憤道:「這些武林人士實在無法無天,仗著武功了得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兇傷人!」
我反勸一句:「承琪也勿要動氣,武林盟主的女兒,自然是氣勢霸道了些,可以理解。」
晉王哼道:「你能理解,我可不能。若不是玲瓏你手下護衛同樣是武功高強,今次還不知會鬧的如何收場!傷了你就等於傷了兩國和氣,這些莽夫,只知閒來無事喝酒鬥毆,於國半點功勞也不曾有過。玲瓏你放心,這什麼什麼派的盟主女兒,我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承琪的好意玲瓏先在此謝過,現下她父親正是武林盟主,與她過不去,便是與整個武林過不去,不可不可。」我擺擺手,「據玲瓏所知,武林大會每三年會舉辦一次,這已是青山先生上位第二年,如果承琪真有心為玲瓏出氣,不如……先等等。」
晉王沉吟片刻,笑道:「玲瓏言之有理。現今那些武林人士全不把朝廷放在眼中,我早已有意整頓一番,差的只是時機。」
我暗忖道:那些所謂正派人士,在朝廷眼中也不過是一幫子烏合之眾。
「此事的確急不得,現下正是戰後,軍隊處於調整時期,然那些人則羽翼正豐,硬要動他們,只怕是兩敗俱傷。」
「我也正是如此想的,何況現在兵權並不由我掌握。」晉王呵呵一笑,「都是以後的事了……」
我會意一笑,的確,都是以後的事,以後他當上皇帝之後的事。
又聊了會子,晉王身邊的人便提醒他宮中尚有不少折子需要批示,我便順水推舟催他快快離去,不可耽誤正事,晉王走後我回到房中,聞人翼只著了件單衣在燈下看書,我走去取了件大氅為他披上。
他低頭道:「我學的是陰寒內功,不怕冷。」
我道:「可我看著你冷。」
他偏頭看我,扯了扯唇角:「人走了?」
我被他這似笑非笑的表情弄的毛骨悚然:「走了,人家是太子,忙著呢。」拉了張凳子在他身邊坐下,「書看的如何?可有進展?」
他頓了一頓,合上書,與我對視,「可是有話想與我說?」
「我……」我抿起唇,猶豫道,「翼,今日的事,你先是捉了小偷,又用杯子打掉了想要傷我的劍,我怕,怕小七會有所察覺……你的身份。」
「那又如何?」他盯住我。
我為難道:「要不你就……」
「想要我離開,避開他?」他輕哼一聲,「莫說他現在沒有瞧出端倪,就算是有所察覺又如何,我會怕他?」
「我的意思並非是說你怕他,只是就目前情況來說,你們真的不適合見面。你傷了他,我不願意見到的,他傷了你,我就更不願意了。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你避一避的好,比如說找個宅子住在景逸圓附近,離得遠些,總會安全一點。」
聞人翼看也不看我,只顧自己繼續看書。
我狠話重話軟話全都說了一番,他依然不為所動,反正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這神還是自己硬要挨過來的,更是不容易送了。
最後是以我的失敗而告終,這法子不靈,只好希望那頭銘遠真的是毫無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