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翼的出現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他本就不是多有耐性的人,能熬了半個多月才出現看來是做足了準備工作。
原本以為他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飛龍十三騎中的某一個,取而代之,然而這也是我當初十分擔心的事。飛龍十三騎是個完整的團隊,同住同行,互相之間非常瞭解,要想偽裝成他們中的一個難度係數絕對超出39。
鍾千就不同了,他是神醫,是世外高人,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樣貌已是模糊,更別說瞭解他的脾氣性格了,坊間傳聞終究只是傳聞,有些出入也是情理之中。所以說書長這一計甚是絕妙!
只是我有些奇怪為何聞人翼會妝扮成鍾千,記憶中我並沒在他們面前提過鍾千的名字,何況是知道我要尋他。
難道說逍遙宮也跟我玩無間道?這點疑慮存在我心中並沒向他詢問。在這亂世中,有幾個探子也屬正常吧,就我身旁這些個護衛,誰知主上有多少個,相信有琴淵只是其一罷了,雙面間諜古來就有,誰都無法避免。
這麼想著頭就疼了起來,真想振臂高呼,請還我一片淨土口巴!
從「鍾神醫」房中出來已是亥時過半,出了門,看到門神一樣立在寒風中的邱銘遠。心中頓時升起一陣陣地愧疚。
他見我面色愁苦,擔憂地問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避開他關切的小眼神,佯裝揉肩膀。
「哎呀,剛剛趴在那裡太久,半邊身子都麻了。」
「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不,右邊,兩邊都有點麻。」我有點語無倫次,一陣冷風吹來,我趕緊攏住大氅,「先不管麻不麻了,咱們快回去吧,外面好冷啊!」步伐隨之加快。銘遠沒再說話,只是有意識的走在在上風處,為我擋去大半寒風,他這溫暖的行徑更是令我過意不去。
回到房中用熱水泡了腳,鑽進被暖熱了的被窩裡,熄燈閉眼,我長出一口氣,莫名就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也許是因為聞人翼,也許是因為晉王的態度,總之,較之早上的惴惴不安,此時心情舒暢了許多。
「鍾先生對於王爺的病情,可想出了醫治的方法?」
黑暗中,睡在地鋪上的邱銘遠開口問道。
「醫治?」我腦子緩了緩,「哦,醫治啊,鍾先生說大概能治。」
「怎麼,鍾先生也沒有把握?」
「也不是沒有把握,鍾先生說我體內不光是蠱毒的問題,本身身子也非常弱,之前中了幾次毒,雖是解了但還是傷了腑臟,需要先把身子好調理好才能解毒,不然……就算解了蠱毒,大概也活不過三十歲。」活不過三十歲是我自己悲觀的理解,古人醫療技術落後,平均壽命本就不長,再加上我這麼翻來覆去的折騰,估摸著也就再有個十多年的活頭了。
銘遠大抵是不知該如何接話,靜默了好一會才說:「王爺你不會有事。」
我呵呵一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說,有你在,也不會讓我有事?」心中猶記得他那句氣勢沖天的「生死由我,不由天」,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衝動過後的深思熟慮令我們倆的距離越來越遠。很現實,也很悲哀,但也不見得是壞事,他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生活,為了我,不值得。
耳邊響起他的輕微的笑聲,適時的開個玩笑,氣氛總不至於太悲壯。
夜半,正是酣睡之時,「是誰?」銘遠壓低聲音喝道。
我勉力地睜開沉重地眼皮,只見他掀開被子飛快竄起,朝向後院的窗戶竟然是開著的!
清冷冷地月光撒進來,照的半室透亮透亮的。
「什麼事?」我支起半身,揉揉惺忪的雙眼。
「沒事,王爺你繼續睡吧。」他安撫我一句,關上窗隨後披上衣物走了出去。
我「哦」了一聲便躺了下去,閉上眼沒兩秒鐘,猛地睜開,剛才銘遠他喊了句「是誰」,就是說他察覺到有人靠近了我們的房間,這情形很久以前也曾發生過,但那次的人顯然不夠高明,雖是躲過了眾多巡夜,但還未靠近房間便被銘遠發覺了。這次的人居然進到了屋內!還會是誰?我揉揉額角,最有可能就是那傢伙了,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傢伙!
我裹了被子下床去查看情況,還未走出內室就碰上了進來的邱銘遠。
「王爺你怎麼下床了?」
「我不放心,起來看看情況。」我有些心慌,繞過他就想要往門外走。
「沒事,回床上吧,外面寒氣重,小心受涼。」他一伸手便把我勾了回來,推著我往床的方向去。
「真沒事?」我還是不太放心,「你剛出去幹什麼了?」
「我是去讓值夜的人留點神。」
我躺回床上,銘遠幫我把被腳掖好,自己也躺回了地上。
「剛才……是有人?」我問的小心翼翼,生怕忍起了不必要的懷疑。
「不知道。我體內的毒沒解,功力還差了幾成,所以……」他不大自信的說,「剛才,也許是風吧……」
「你的毒……」最近總是淒淒艾艾的顧影自憐,把他的毒都拋在了腦後,明兒我得去問聞人翼拿解藥才成,「明天我去問問鍾先生,希望他能解,如果他解不了,我們就再想法子。」
「就算不能解,我也不會讓你再去找那妖人!」語氣中是不容忤逆的決絕。
我敷衍道:「知道啦,我也找不著他。睡吧睡吧,困死了」
我翻身朝向床裡。
銘遠沒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天我得去警告那傢伙,想待在我身邊就得安安分分,老整些事出來,毒沒解成不說,心臟倒要嚇出毛病了!
銘遠第二天起的很早,吩咐了小六,小八時刻守在我身邊後自己就不見了蹤影。
曜日邊境還有五日便能到達,晉王反倒是不緊不慢起來,走一日,歇一日,說是體恤神醫長途跋涉太辛苦,依我看,這借口真是不大高明。
吃完早飯打算去花園裡溜圈,昨兒我看到那裡種了一大片山茶,十一月正是花季,粉嫩嫩的好似波浪。
面對如此美景,竟完全覺不到已然入冬。
我深深呼吸,走近一看,才發現「神醫」早就怡然地在花叢間打坐了,很是仙風道骨。
吩咐了小六小八去遠處候著,我便走了過去。
「剛剛晉王來找我。」他閉著眼說。
我心尖一緊,別是晉王瞧出了什麼破綻吧!
「他有事?」
「就是想看看神醫是否如傳聞中那樣神奇。」
「這要怎麼看?」
他氣定神閒地說:「我告訴他除非疑難雜症,不然『神醫』不輕易出手。」
我笑道:「這倒是符合鍾千的脾性。」轉念一想,喝道:「昨晚是你吧?」
聞人翼收了功,緩緩睜開眼睛。
「不知道你說什麼。」
我輕哼一聲:「我說什麼你心裡明白。」盤膝往他身邊一坐,閉上眼睛佯裝打坐,「別給我裝。我知道是你!」
他以沉默來應對,解釋畢竟不是他的風格。
「以後別做這種事了,萬一讓小七發現了,到時麻煩就大了!」
他很不屑地哼了聲。
「我與小七睡在一個屋裡,是他給予護衛的責任,並非你所想的那樣。」
他又是沉默,過了好一會,他輕聲道:「我不喜歡。
我有些惱:「那你殺了他算了。」
「好。」這次他答的倒是爽快。
「我靠!」我氣憤地瞪眼,「那是不是以後誰接近我你都要殺了他呢?」
他居然表情認真的在思考。
「我最近已近很煩,你就別再給我添亂了!」
讓他來果然還是個錯誤,完全是雪上加霜。
他看了我一會,「我盡量克制。」
「不是盡量,是一定!如果你要跟著我去曜日,就一定要克制自己的行為。」我無力的摀住臉,「我覺得很累,以後還不知道會碰到多少事,多少人,很多問題並非是殺人就能解決的。你能明白我的處境嗎?」
我當然是不指望他能夠瞭解我的立場,但有些話是必須說的。
曜日不是他的逍遙宮,不能由他任意妄為。
許久之後,他可憐兮兮的說:「我想抱抱你。」
我抬起頭看他,在那張鍾千普通之極且老實巴交的臉上尋不著一點聞人翼的痕跡,忍不住便笑起來。
「不行!」
真是拿他沒辦法,任性魯莽,對我的心卻是赤忱的。
在這難得的明媚日子裡,有他在身旁,其實也是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麼靈感了麼靈感了,親們大家有建議嗎?
給點走向的線索啊沒大綱寫起來就是那麼痛苦,哎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