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碎碎的長髮貼在額前,上次理發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整間教室裡像我這樣的不多,他們的頭髮像修剪過的草坪。我夾在中間,算是個特例了。於是我成了老師口中的壞孩子。可我知道,他們都是非常羨慕我這個壞孩子的。一頭凌亂的長髮對一群正處在青春期的男生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但是為了班導的一句口頭誇讚,這只是個誘惑而沒有成為陷阱。他的頭髮黑而密,劉海早已遮住了狹長的鳳眼,可這並沒有影響班導對他的印象。他的獎學金和榮譽證書還是他的,而他的長髮也在風中甩出了挑釁的劃痕。
(二)
從那裡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了,很長很長。轉首回望,時間流逝,從我腳下匆匆而過。我卻一步懶似一步,還是走出了很長的路。
(三)
風涼涼的,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那種涼。其實風不涼,還是夏日的那種味道,少卻了一股熱浪。這是在冬天。風怯怯的,從柵欄外吹進長廊,小池起了漣漪,一圈又一圈。陽光透過藍色的玻璃,投下朦朧的光和柔軟的熱。還有風,夾著水的味道,從大運河掠過,美輪美奐。
我不喜歡用45°角仰視天空。但現在,那空冥的天,也顯得格外豁達。沒有了雲的天空,雖然少了一道靚麗的風景,卻多了無限的清爽。相比較而言,與地平線相交的那一線天更讓我熱愛。說不出的那種愛。很自然的抬頭,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唯美的一線天。或許那裡最離近地平線,也最遠離地平線,更或許那裡遠離人間,罕有人至,或許哪裡有心底最原始的呼聲和少年最執著的信念……
(四)
目光一直延伸,陷入長河的波中。
這是集體性的郊遊。公車沿著古河道上溯到那個年代:一群赤膊的漢子,彎腰埋頭,一條歷史性的長河開通了。那帝王,那縴夫,都化為了長河中的一朵浪花,打了個旋兒又湮滅。不過是瞬間的神遊。楊花依舊,春風裁柳,這是一個充滿盎然情趣的春。
煙波浩渺,柔梢輕拂,鴨鵝爭戲。還沒到真正的漲潮季。這兒河面寬闊,它本身就是一個被串聯在一起的湖。河灘上生機勃勃,草還泛著翠色,不知名的野花早已怒放。
班導還算開明,秉著「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原則讓我們自行組合。我、他、悠悠三人一船,在班導的眼皮底下開溜,駛向一個綠樹環抱的孤島。其實用『一個凸起在凹地的土包』來稱謂它更適合,離岸二十來米,上面雞鴨成群。沒有主人。不過他應該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窺探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而這些雞鴨卻沒有它們主人那般顧慮。閒庭信步般在我們周圍轉上兩三圈,示威儀式一結束,又悠哉悠哉地晃回去,繼續啄它們的食,爭它們的偶。
小島的背面的灘上有一塊橫臥的熔岩,不知來自何時,出自哪裡。坐在上面可以肆意的欣賞著湖面上來回游弋的小船,淘沙的貨輪,閒遊的情侶……我們卻可以憑借巨石的阻攔,躲避他們的視線。
波雖不柔,仍有水草在油油的招搖。悠悠在一處懸空處坐下,脫掉鞋子,用腳掀起一簾水花。「好冰啊!」悠悠驚呼,「你們兩個要不要試試?」他搖頭,面部表情比這一池春水還冷。「算了吧,你還是上來吧,別冰著腳。」悠悠吐了吐舌頭,朝後挪了挪身子,把腳半懸著。她說這樣更能感受春風沐雨的情調。
(五)
我們已經脫離了集體很長時間。在悠悠的撒嬌、抱怨聲中,我們划著小船回到了河灘,把船還給了一位八十高齡的老人。老人很豁達,一頭白髮在陽光下放著銀輝,耀眼奪目。老人熟讀《易》、《禮》,儒道兼修,是淵博之人。說起話來,大有蘇子泛舟赤壁的那份豪情。一垂綸竟釣盡滿江春。此時,不知發翁可安好,可否有泛舟湖上「獨釣寒江雪」的興致。
(六)
忘了有多久,再沒來過。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了那個時刻,偶爾回憶一下來慰藉自己離開後的空虛。而這一切,只有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