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來的那個人不是誰,正是樓夜有近三個月沒見的趙幽憐。
在他還在「伊甸園」中時,為了激發樓夜訓練的動力,每次趙幽憐來醫院看樓夜的時候,「上帝」都會給樓夜和趙幽憐營造一個溫馨的二人世界。雖然現實中,樓夜並不能醒來。但是在「伊甸園」幻化而成的虛擬世界裡,樓夜卻能與趙幽憐傾心交談。有一次,樓夜在夢裡對趙幽憐表白的時候,沒等來趙幽憐的回答,卻是等來了萬惡的「上帝」,直接將他扔進任務中去,並在臨走之前,再次借一條狗的化身,極盡鄙視之能事地譏諷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是,除了那條無辜的狗被怒髮衝冠的樓夜碎屍之外,作為真兇的「上帝」卻早已逃之夭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帝」經常拿趙幽憐來刺激樓夜的緣故,現在,樓夜的潛意識中,趙幽憐算是印象非常深刻了。
當初樓夜還是什麼都不懂的普通學生時,和趙幽憐這種校花級的美女站一起,那種強烈的落差讓他的自卑感非常強烈。那時的他對趙幽憐這種只可仰視的人物,是想都不敢想的。也許會有那麼一些時候,也偶然能異想天開一下,但只要一回想起現實中的處境,任是誰都無法將那樣的幻想堅持下去。
但是,在「伊甸園」中漫長的鍛煉下來,經常白手起家成為一代傳奇的經歷早已將樓夜那些自卑等負責心理連根拔除。什麼貴族,什麼上層社會,什麼帝王皇室,什麼高官政要,在現在的樓夜心中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那種不可接近的光彩。因為經歷過貴族、皇室成員、政府高官的他對那些上層社會早已知根知底。那段日子,早已洗去了他身上貧困生才有的味道。只要他願意,他完全表現得比英國皇室成員還優雅,也完全可以高貴得讓歐洲那些貴族世家不敢輕視。只是,現在的他心裡有的只是一種飽經滄桑後的平靜,一種與實際年齡的他截然二致的超脫。
面對突然闖入的趙幽憐,樓夜並沒有多少意外。因為張秉天與他的身體接觸,讓他早就預知趙幽憐的到訪。在張秉天還在尷尬不已地紅著老臉時,樓夜已經從從容容地轉身面向門口,目光緊鎖著他,眼裡說不出是興奮還是釋然的趙幽憐,略嫌血氣不足的臉上露出一個標準的紳士笑容,帶著笑意的清亮眼睛凝視著趙幽憐。緊接著,一個動聽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久不見,幽憐。」
趙幽憐在來醫院的一路上,一直處於一種興奮的狀態。她是個善良的女生,一年前因為自己的不小心,使樓夜成了植物人的事,她一直耿耿於懷,倍感自責。不知道該慶幸樓夜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還是該為此遺憾。因為是孤兒,就不會害更多的人為這事難過。要不是孤兒,或許她還能通過樓夜的其他親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補償,減輕心理負責。
眼前這個原本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因為那場意外,以那樣特別的方式闖入了她的世界。去年跟他有過寥寥數語的接觸,當時的他還像個小男生似地,單純而可愛。猶記得那張線條溫軟的臉上,浮現羞澀和緊張的神情。然而此時此刻,僅僅時隔一年,再看他時,彷彿已然換了一人一般。
清瘦的臉上,透著剛毅和沉穩。那是一對什麼樣的眼睛,彷彿能將自己的一顆心看穿。毫不做作的笑容,清泠悅耳的嗓音,舉手投足間,所有的細節都是那麼渾然天成,彷彿一個天生的貴族一般,那種優雅親和,讓她說不出的受用。明明沒有跟他熟可以被他喚作「幽憐」的程度,然而,偏偏一切卻透著不可思議的自然,彷彿真的是自己的老朋友一般。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趙幽憐開心地笑道。聽得出來,那一句「太好了」完全是由衷而發。誰說不是呢?這個壓在她心頭整整一年時間的心結,終於可以輕鬆卸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這段時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樓夜的神態依然是那麼從容。
「不,請別這麼說。是我給你添麻煩了。還耽擱了你的學習……」趙幽憐滿臉愧疚地搶著與樓夜道歉起來。
「我們也別搶誰給誰道歉了。快到午餐時間了。我可已經有整整一年沒吃過美味食物了。如果幽憐你不忙著回學校,陪我吃頓飯如何?」在「伊甸園」的時候,樓夜就沒少接受泡妞之類的任務。眼下,想要跟趙幽憐建立長期友誼關係的樓夜,很自然地就用了這種泡妞方法。
「好啊,不過得說好,我請客。」
果然,正如樓夜所料,趙幽憐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樓夜現在可是個經驗豐富的心理學大師,那對「火眼金睛」只透過趙幽憐之前表露的種種或輕鬆或愧疚的表情就基本上將其想法摸透了。像趙幽憐這樣心地善良的女孩,一直想著如何補償樓夜,以使自己心理平衡,又怎麼可能拒絕樓夜給的這麼一個機會呢?
樓夜這種行為算是利用了趙幽憐純潔的心靈,不過,這本來就是心理學的應用。更何況,樓夜對趙幽憐又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不良企圖,自然連一絲抱歉都欠奉。在「伊甸園」時,樓夜用過遠比這要卑鄙的手段,那又怎麼了?為了目的,就得不擇手段。良心也好,道德也罷,雖不必扔給狗吃了,至少該屏蔽的時候還是要屏蔽一下。總之,現在的樓夜只信奉那個「隨心所欲」的信念。
很早之前,樓夜就意識到自己的心性有點變了。無法單純地用好與壞去衡量,但至少他已經不再執念於那種可笑的正義和邪惡之說。別說問心無愧,別說但求心安,那樣終究還是束手縛腳,他要的就是絕對的自由,要的就是隨心所欲。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樓夜竟然開始變得有些完美主義。也許由骨子裡的倔強和好勝演變而來的吧。凡事必須做到盡善盡美,因此,他在「伊甸園」訓練的時候,盡力將結果做到最好。泡妞絕對要泡得對方死心蹋地,陷害一定要陷害得對方下世不敢再投胎做人,威懾一定要威懾得對方絕不敢起一絲多餘的念頭,欺騙一定要欺騙得對方被賣了還幫著數錢,至死還念念不忘他的好……
「伊甸園」訓練時的習慣,已經不自覺地被他帶入了現實中。因此,對趙幽憐這個現實中的校花級美女,樓夜雖可以輕鬆地用催眠術將她搞定。但那樣低級的手段太無趣,也太乏味了。那不是他要的完美結果。
「不用了,請你吃頓飯的錢,我還是有的。」樓夜的聲音依然悅耳如故,卻不容拒絕。
「可是……」趙幽憐還想說什麼,然而,當與樓夜那深邃的目光對視時,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她只是暗中奇怪,這個樓夜的身份父親早就調查清楚了,靠兼職勉強過活的他經過這一年住院生活,怎麼可能還有多餘的錢請自己吃飯?真沒想到,看上去瘦弱的他骨子裡還是那麼大男子主義。真是……挺可愛的男生。
「好吧。」趙幽憐莞爾一笑,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最多到時候自己先付賬,給他個台階下,讓他以後再請自己吃飯。只是最後仍想不通,為什麼樓夜的眼中會透著那麼一股不容忽視的自信?
趙幽憐的那點心思自然瞞不過樓夜。他只是深深注視了她一眼後,就轉頭對自始至終一直沒說話的張秉天說道「張醫生,我和幽憐要去用餐,你也一起去吧?」
張秉天連聲說「不用了」,最後甚至怕兩人會將他強拉去吃飯似的,借口有事狼狽離去。
之後,在身著病服的樓夜一個很紳士的請的姿勢下,趙幽憐微笑著步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