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毅大步流星地走到許良清身邊,高原和劉榮春都站了起來,許良清給雙方做了介紹,羅毅向高原敬了個禮。
「高支隊長,冒昧了。」羅毅說。
高原冷笑著說:「羅營長客氣了,你集結重兵在這裡設卡,用武力逼迫我們停下,現在何必說什麼冒昧,有什麼事就明說。」
羅毅說:「事情很簡單,我只是想問問高支隊長,為什麼強行繳了我們竹園鎮民兵的械?」
高原說:「地方部隊支援主力部隊,這是慣例。我們在前線打仗的戰士都沒有達到人手一支槍的程度,借用一下民兵的裝備,有什麼不對嗎?」
「借也得經過主人同意?」羅毅答道,「既然人家不願意,你們就不能拿走,咱們新四軍也沒有打劫百姓的傳統?」
高原厲聲喝道:「你還知道自己是新四軍?你只是一個地方部隊的營長,知道怎麼跟主力部隊的首長說話嗎?別以為你是陳支隊的,我就管不了你。」
羅毅說:「就是陳老總自己來了,該講理的地方,也得講理。紅軍講究軍事民主,官兵平等,如果搞這種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規矩,那不成了國民黨了?」
「你……」高原一下子啞了,在他的支隊裡,可沒人敢這樣頂撞他,羅毅這一說,他才意識過來,紅軍的確有這樣的傳統,仗勢欺人于于下都不好交代。他偷眼看看周圍自己的戰士,發現他們對於羅毅的話並沒有表現出憤怒的樣子,反而似乎有些「於我心有慼慼焉」的認同感。
「還有你,劉團長。」羅毅見高原不吱聲了,便沉下臉對著劉榮春說:「作為戰,我必須嚴肅地批評你,你知道沈紅英同志為了你的父親和兒子付出了多少嗎?在莫祖德迫害軍屬的時候,她把有限的一點食物都讓給你父親和孩子吃了,自己瘦成了一把骨頭,還要在地裡幹活。我們趕跑了莫祖德之後,她一心撲在工作,開創了浠春縣的大好形勢。就這樣一個對內對外都無可挑剔的女人,你居然能夠把她氣得病倒在床,且不說作為一個新四軍幹部,就是作為一個普通人,你的良心能安嗎?」
「唉!我……紅英……」劉榮春往地一蹲,雙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袁靜見勢也添了一把火,對著高原的警衛戰士說:「同志們,我也是游擊隊出身,咱們蘇區的老百姓,當年為紅軍做出了巨大的犧牲,現在又為抗戰在做出犧牲。前方部隊需要武器,我們能夠理解,但咱們這樣做,未免太傷了鄉親們的心了。你們想想看,如果被搶走了武器的是你們的妻子、弟弟,你們能安心嗎?」
戰士們都默然無語,誰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都有自己的家人。肩扛著搶來的武器的那些戰士頓時覺得那幾桿槍如巨石一般沉重,他們用眼睛瞟著高原,等著支隊長表態。
高原見此情景,知道自己無論是動武還是講理都輸了,多年戰爭磨練出來的他也不是頭腦簡單的人,知道此情此景應當如何應付。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對羅毅說:「羅營長說的有道理,這件事情,我們心急了,沒有和地方的同志溝通好,造成了一些誤會。沈紅英同志病倒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對此我覺得很歉疚。這樣,既然地方的同志思想還不通,我們就先把武器還給他們。……榮春!」
「到!」劉榮春騰地一下站起來,立正等候命令,他的臉淚痕點點,但依然保持著整齊的軍姿。羅毅看得出來,即使這個時候高原命令他再去繳一處民兵的械,他還是會堅決執行的,他對於高原的忠誠度高達好幾百了。
「你帶一個排的戰士,把竹園鎮民兵的武器送回去,特別代表我,向沈紅英同志,以及民兵隊的其他同志道歉。」高原面無表情地說。他沒有選擇直接把武器交給羅毅,而是寧可讓手下往回走10公里山路,這也是一個面子問題。
「是!」劉榮春答道,隨後就開始集合部隊,把搶來的槍歸攏到一處。
袁靜向羅毅遞了一個征徇的眼色,羅毅點點頭,袁靜對劉榮春說:「劉團長,我給你們帶路,紅英那裡,我替你解釋一下。」
「那就多謝小袁了。」劉榮春感動地說,他正發愁怎麼回去面對沈紅英呢,有袁靜幫著說和,情況就好多了。
劉榮春帶著一個排的戰士扛著搶來的裝備返回竹園鎮去了,袁靜帶著一個分隊的突擊營士兵陪同著。
羅毅對高原說:「高支隊長,要不,請同志們先到前面的村子休息一下。你們到竹園鎮的時候,我們營裡幾個幹部都不在,實在是怠慢了。我們在前面安排了一些簡單的飯菜,招待一下兄弟部隊的首長和同志們,還請不要推辭。」
高原點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高原也知道這個道理。羅毅逼著他把槍還了,折了他的面子,他心裡恨透了羅毅。但這會羅毅做出了姿態,他再繃著臉倒顯得冒傻氣了。他心裡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日後一定要找個什麼機會再折一折這個牛哄哄的羅毅的面子。當然,他不會想到借刀殺人或者隔岸觀火這樣的方法,私人恩怨和敵我矛盾,他是分得清的。
許良清讓一支隊的士兵撤了警戒線,陪著高原一行往前面的村子去。不過,該有的防備他是不會疏忽的,誰知道高原會不會突然發難呢?
突擊營在浠春的勢力沒的說,這麼會工夫,前面村子裡的村幹部已經從周圍鎮子弄來了雞鴨魚R,反正有突擊營買單,他們根本不用考慮錢的問題。羅毅請客遠比沈紅英出手大方,負責陪客的許良清、蘇曉峰這些戰將也遠比趙進賢檔次高得多,大家吃了一通之後,氣氛逐漸活躍起來。
高原一開始還端著架子,喝過幾杯酒之後,也輕鬆下來了。羅毅在高原的眼裡不過是個小屁孩子,但許良清是夠份量的。九一八時期的東北軍團長,資歷比高原還深,在談到排兵佈陣的問題時,許良清的見解也頗有獨到之處。高原是個信奉實力的人,經過這番交涉,他開始逐漸認識到突擊營的地位了。
警衛連的戰士們兩天之間連吃了兩頓好飯,對於突擊營的好感油然而生。陪他們吃飯的都是經歷過血戰的突擊營老兵,和他們也頗有共同語言。聊到突擊營圍殲日軍兩個師團這些壯舉,警衛連的戰士們聽得眼睛都瞪得老大,高原支隊與日軍作戰數百次,但大仗打得不多,一般都是打個伏擊之類的,哪有突擊營這樣大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