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突擊營的老兵們都在新建營房裡聚餐,羅毅陪大家喝了幾杯酒,就匆匆忙忙地趕回自己住的宅子了。
)今天晚上,他要陪曾珊和袁靜兩個女孩子過年。張天祐夫婦也被從礦上請過來了,他倆沒有子女,羅毅執意讓他們和自己一起過年。
大宅子的堂屋裡,點起了兩個大火盆,把屋子烤得暖烘烘的。曾珊和袁靜忙活了一天,準備好了一桌子菜,這會已經全部端上來了。各人面前的杯子裡,都倒滿了農家的年酒,那是用純糧食釀成的米酒,經過充分的發酵,顏色已經變成了澄黃色,像糖漿一樣粘稠,輕輕搖動時,一股誘人的甜香充滿了整個房間。
「來,珊兒、小靜,咱們一起敬張礦長和張夫人一杯酒。」羅毅首先端起酒杯,向張天祐夫婦敬酒。
張天祐連忙起身,端起酒杯,向羅毅欠了欠身子:「羅隊長太客氣了,老朽擔當不起啊。」
曾珊在一邊不幹了,對張天祐說:「乾爹,你怎麼老叫羅子哥做隊長啊,讓人聽著多見外啊。」
張天祐笑著說:「呵呵,我倒是想叫他毅兒,可是,他現在還不是我的女婿嘛。等當了我的女婿,我自然就改口了。」
曾珊聽了,羞得幾乎無地自容,險些要把頭藏到張夫人懷裡去了。
羅毅笑著說:「珊兒說得對,女婿不女婿的,咱先不提了。我和珊兒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小靜雖然家有父母,但現在也回不去,和孤兒也沒什麼兩樣了。如果張礦長不嫌棄,我們三個就算是你們二老的子女了。至於羅隊長什麼的稱呼,您以後千萬不要再叫了,您就叫我羅子吧。」
張天祐和夫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張夫人說:「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已經收了珊兒做乾女兒了,如果小靜和羅子願意,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聽到張天祐夫婦已經答應了,羅毅一拉袁靜,袁靜又拉了一把曾珊,三個人一起端著杯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對張天祐夫婦喊了一聲:「乾爹,乾媽。」
這一聲叫過,喜得張夫人嘴都合不攏了,連忙到身上亂翻,想找點什麼東西作為見面禮的。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又向張天祐討。張天祐把她攔住了,說:「以後再說,以後再說,來日方長嘛。」
大家碰了杯喝過酒,張天祐說:「想不到我張天祐漂泊了半輩子,能夠在銅州這個地方重新找到家的感覺。膝下有你們這樣三個兒女,足慰平生啊。珊兒和小靜都是麗質天成,羅子年紀輕輕,很有擔當。最不容易的是,在這樣一個亂世之中,羅子本來可以家纏萬貫,過著奢侈生活的,但他卻能夠樂善好施,而且心懷家國天下,實在是非常難得啊。」
羅毅說:「乾爹說哪裡話,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古人尚能如此,何況我們?乾爹不也是懷著一腔報國之志嗎?」
「是啊,報國之志,希望有一天能夠實現我的報國之志啊。來,我們共同乾這一杯。」張天祐說,「羅子,你說句祝福的話吧。」
羅毅想了想說:「就著乾爹剛才那句話,這第一杯酒,就祝我們偉大的祖國繁榮昌盛吧。」
張天祐眼睛裡閃出了淚花:「好,羅子,這個祝福好。來,素芬,珊兒,小靜,一起舉杯,祝我們偉大的祖國繁榮昌盛。」
在這五個人中,只有曾珊對於這個祝福沒有太多的感慨。張天祐夫婦是從海外留學歸來的,國家的繁榮富強是他們畢生的願望。袁靜生在知識分子家庭,也是從小就被灌輸了富國強兵的理想。羅毅的感情最為複雜,他是從21世紀穿越過來的,早已適應了中國的大國地位,乍一回到30年代,看到一個積貧積弱的中國,這種心理上的反差實在是難以接受。他暗暗地想:如果自己現在告訴大家,70多年後的中國是一個什麼樣子,2008年的奧運會是什麼樣的盛況,大家能相信嗎?大家又會怎麼樣的一種感覺呢?
「第二杯酒,讓我們祝願人民早日當家作主,推翻帝國主義和反動派的壓迫和統治,建立人民自己的國家。」袁靜也來湊趣。
「好!」羅毅附和了她一句。張天祐夫婦知道袁靜是紅軍,對於她的這個祝酒辭也能理解,雖然並不完全贊同她關於推翻反動派的說法,但還是笑著端著酒喝了一大口。
「珊兒,該你說點了。」羅毅吃了幾口菜之後,笑著對曾珊說。
「我?」曾珊有些窘,「我可不會說。你們都有學問,我什麼都不懂。」
「珊兒,說一個吧,說說你最想的事情。」張夫人在一旁鼓勵著曾珊。
曾珊想了想,也端起杯子,說:「我祝乾爹乾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祝羅子哥福星高照,陞官發財。祝小靜姐……心想事成,永遠這麼漂亮。」
大家哈哈笑起來,都誇曾珊會說話,然後一起舉杯痛飲。
三個年輕人說完,張夫人也端起了杯,笑著說:「我也說一個吧。」
「好呀好呀。」大家都拍起掌來。
「他們男人的事情,我不管。我祝珊兒和小靜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有一個理想的歸宿。」張夫人說著,意味深長地瞟了羅毅一眼,羅毅只覺得腦門上大汗淋漓。
「乾媽!你亂說什麼呢?」曾珊臉羞得通紅,撒嬌地拍打著張夫人。
「羞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乾媽說的都是實話呀。」張夫人說。
「我不要嫁人,我就陪著乾爹乾媽過一輩子。」曾珊說著女孩子在這種場合下慣常的托辭。
張天祐笑著說:「這怎麼可能呢?女大不中留啊。」
曾珊說:「我就想,我們五個人永遠都在一起不分開,天天都像今天這樣,最好了。」
張夫人說:「這也不難啊,只要羅子願意,你嫁了人,不也還在這個家裡嗎?還有小靜……」
曾珊用水靈靈的大眼睛大膽地看著羅毅,期待他說點什麼。羅毅尷尬地左顧右盼著。袁靜在一邊,一開始沒聽懂大家在說什麼,後來突然明白了,連忙低下頭去。
張夫人也一直在觀察著袁靜的動靜,見狀便喊了她一句:「小靜,你怎麼想呢?」
袁靜說:「我們紅軍戰士,隨時都準備著為革命而犧牲生命,這些個人的事情,顧不上去想了。」
「你長這麼大,就沒有遇到過自己中意的小伙子嗎?」
袁靜搖了搖頭,但眼睛裡明顯流露出了一絲黯然。張夫人敏感地發現了:「怎麼,小靜,乾媽說錯話了嗎?」
袁靜緩緩地說:「小時候,我家鄰居有一個小男孩,比我大兩歲。我們總在一起玩。他從小就愛看書,看了書就給我講。一開始,是講三國、水滸裡的故事;後來,就是講俄國十月革命。再後來,我就是跟著他從家裡跑出來,當了紅軍……」
「哦,那他現在還在紅軍裡嗎?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曾珊好奇地問。
袁靜說:「他……在去年的一次戰鬥中,犧牲了。」說著,她轉過臉去偷偷抹了一下眼淚。
一桌子的人都不說話了,袁靜抱歉地看著大家說:「對不起,我不該說這個的。……其實,都已經過去很久的事情了,我和他,也沒什麼,只是從小一起長大而已。在紅軍隊伍裡,流血犧牲是經常的事情,我們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的,這種事情,也算不上什麼了。」
「來吧,大家還是接著喝酒吧。傷心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羅毅端起酒對大家說,努力想岔開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羅子哥,你給大家唱首歌吧。」曾珊說,「我聽你平時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你唱的是什麼。」
「好啊,歡迎羅子唱一首吧。」張夫人也轉移了話題,鼓動著羅毅唱歌。
羅毅看看袁靜,袁靜向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意思是讓他不要管自己的情緒,還是讓大家都高興一些吧。羅毅心有所感,輕輕地吟唱起來:
「是否還記得童年陽光裡那一朵蝴蝶花
她在你頭上美麗的盛開
洋溢著天真無暇
慢慢的長大
曾有的心情不知不覺變化
癡守的初戀永恆的誓言
經不起風吹雨打……」
一曲如泣如訴的《蝴蝶花》深深地打動了袁靜,她靜靜地聽著,不知不覺淚流了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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