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妃遇刺的消息,在半周後,隨著郵車、報紙與政府公文,抵達了蒂羅萊。而帕麗斯顯然沒想過,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事實上,她給了情人拉米一筆錢,讓他去找幾個黑幫混混除掉紅雀劇團的幾位知情人後,就在整日的紙醉金迷中,逐漸淡忘了此事。
這個星期四,本是個風平浪靜的普通日子。帕麗斯心滿意足地從一間成員大多是本地名暖的俱樂部走出來,在方纔的沙龍上,她因為和佩姬在名義上的表親關係,成為了焦點,所有人都圍繞在她身旁,想打聽點明兒能朝別人炫耀的八卦。
「其實我與表姐很久沒見面了。」帕麗斯一邊裝著推脫,一邊隨意編排了些聳人聽聞的八卦,「似乎有位英俊的騎士少佐,迷戀著表姐,說不定,都城的那樁謀逆案,就是因愛生恨的產物。」
名媛仕女們捂著胸口,睜大眼睛,發出的驚歎聲,讓女男爵爽到了骨頭裡。
直到走上馬車時,帕麗斯還在回味著成為中心人物的感覺。
「回去吧。」她對車伕說。
身子裹在防風斗篷裡的車伕揚起馬鞭,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帕麗斯並沒有發現,對方的體格,與自己的私家車伕,有些細微的不同。
這個美妙的夜晚,很快變成了夢魔。
當她發現,馬車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宅院,而是駕駛到城西一處荒蕪的空地,而且車伕,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長相凶殘的大漢時,「綁架!」她恐懼地癱倒在座椅上。
綁架者皺了下眉毛,他沒看到,自己的同夥,在指定時間內出現在空地。但沒關係,對付手無搏雞之力的女士。一個人綽綽有餘。
「小妞,別做出反抗的舉止,這對你我都好。」他惡狠狠地威脅到,隨手扯下女男爵的襪子,堵到她正準備大呼大叫的嘴巴裡,再用一根手指粗地繩子,打包貨物般,將帕麗斯捆綁個結實。
「那三個笨蛋。如果誤了懷特邁恩小姐的事,待會有他們好看。」綁架者嘀咕著,關上廂門,摸了只香煙,他環顧四周,但空地只有一片黑魅魅的陰影,與他嘴上,一明一滅的火花。
按那位女大佬的要求,他們應該在這裡,換上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車。迅速離城。
突然頂在後腦勺上槍口。讓黑幫打手,明白了同夥為什麼會誤點。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東方的諺語,很符合現在的場景。」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地諷刺,然後,就是一聲沉悶的槍響。
男人將手槍放回衣兜,俯下身子,將手放在綁架者的胸口,確認他已經死亡後,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爬上馬車。
他並沒有立即解開帕麗斯身上的繩索,而是用慎重的語氣說。「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如果不是要從你嘴裡,知道一些消息,我犯不著冒著危險救你。所以必須得聽我的,否則,再把你扔給那些殘忍的黑幫。」
帕麗斯慘白著臉,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哀鳴,拚命點頭。
當該死的襪子。從她嘴巴裡取出來時,帕麗斯狠狠咳嗽了幾聲,然後喘息著輕喊道,「我認識你,你是坦丁司法廳地隆奇秘書官!」
隨著儲妃殿下地日益康復的身子,起死回生的魔藥,與那位神秘富有地英格瑪勳爵,像荒原蔓延的野火一般,迅速成為了時下最熱門的話題。
醫學界的學者們,撰文分析神奇療傷藥的配方,本來,這個時代的醫學,就與神秘主義密不可分。有人信誓旦旦地推敲道,魔藥中應該含有曼陀羅雌性根的成分,這種傳說中的植物,在神秘學派中,一直具有萬靈魔藥的聲譽。
教會對此事保持了沉默,並慶幸這魔藥獨此一瓶,而且剩餘的份量,都已使用在了儲妃地傷勢上。畢竟治療能力,一向是教會神甫們的金子招牌,假如有別的學派超越了他們,這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而小報的編輯們,則把重點放在描敘那只盛藥的珍貴瓷瓶上,文章中還穿插了勳爵昔日在東方的冒險生活。已經有出版社,急迫地給福蘭發來信箋,邀請他寫一本回憶錄。
「根據現在的熱潮,本社能保證,銷量至少會在五萬以上。閣下也許並不看重微薄的稿酬,但本社仍然決定,將版稅確定於百分之二十,已表本社對閣下地尊敬。當然,如果閣下事物繁忙,本社會派出一位資歷豐富的傳記作家,您只需在一周時間內,每日抽出兩小時的空閒,口述即可。」
福蘭是在馬車上閱讀了這封信與近日來的報刊。「事態在能容許的範圍。」他想。
起死回生,對世人的衝擊,顯然是可以想像到的恐怖狂熱。沒人不想獲得多活一次的機會。
連凡塵的君主們,都會頂禮模拜他,但同時,各種勢力也會制約他。當一個地位尊崇的治療機器,可不是福蘭的追求。
所以他編造了魔藥的騙辭,並強調,那是冒險生涯中意外所得。
一個魔藥學大師,雖然神秘,但並不脫離凡人見識的範圍。
他收斂了思緒,朝車窗外望去,馬車剛行駛過白銀大道中段的一個,十字路口,朝皇城區開去。
佩姬在恢復意識後,由醫院搬到了金薔薇行宮療養。出於禮節,福蘭準備去探視一次。
金雀花家的大小姐康復得不錯,正精神不錯地依偎在床頭,天鵝絨芯的靠墊上。精美的錦緞地毯、絢麗多姿的彩色玻璃、樓刻著松石籐籮紋的象牙壁掛和琺琅漆的檀香木傢俱所組成的奢華寢室裡,堆滿了一束束濃郁芬芳的鮮花。
正對著庭院的一整面牆被打通,安著一扇落地大窗,正半開著,新鮮的空氣,衝散了房內飄蕩著的徐徐清香。
「刺客瘋了?」佩姬疑惑地問道。
「無論是醫生,還是經驗老道的審判官,都能確定,他的精神是真的崩潰而不是裝瘋賣傻。」一位穿著便服的中年人,沉穩地坐在床邊的沙發上,他剛五十四歲,除了濃密的金髮中,點綴著幾縷細碎的銀髮,再也看不到任何衰老的痕跡。
臉部的輪廓與佩姬有幾分相似,但顯得更為刻板剛強。特別引人注意的,是那雙灰藍色的眸子,總是不經意地,流淌著威嚴、不允許任何人逾越的光。
這是一副標準的強硬派鐵血領導者的形象,他只是優雅從容地坐在沙發椅上,微微凝視著你,就會讓被注目者覺得,自己必須屈服與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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