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干世俗的謀略,福蘭能防備而且精明的利用,但對超自然的事物,卻防不勝防。他擔憂地詢問,「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怎可能,如果不是當初運用讀心術,看到了你的記憶,我都不會相信,世上會有如此離奇,讓人憤怒的遭遇。」
「那他有什麼目的呢?」
「好奇,這是法師們難以磨滅的天性。」威廉擠了擠眼睛,「請放心,我當然會幫你隱瞞事實。一位法師學徒,具備著奧術氣息,擁有幾件魔法裝備,自然是最合理的解釋,也能打消他無聊的好奇。」
福蘭立即明白到了威廉的用意,「我就是那位師從於威廉法師的學徒?」
「這也是事實,難道忘了,我們曾一同參與過的那些煉金實驗嗎?」
福蘭的心中暖洋洋的,這位亦師亦友的相知,總是出現在最危急的關頭,慷慨地予以幫助。
在以怪物之身,逃出下水道,謀尋返回世俗社會的方法時,是他傾盡全部精力,為自己整容,並製造了能轉換形體的戒指。而現在,又是他,避免了自己在無所不能的奧法面前,暴露身份。
他握著酒樽,在大廳裡來回踱著步,衡量這件事,給自己帶來的利弊。
半刻鐘後,福蘭做出了決定。
他走到正在貪杯的法師面前,問道,「能幫我約見伯瑞·羅希大師麼?」
「沒問題,我正要討回精金呢。不過,沒必要見他,以免被發覺疑點。」
「不,既然已被發現,就坦然點。」福蘭將大半杯酒,倒入嘴中,感受著辛辣的液體,劃過喉間的刺激。「正好我能賣個人情給皇室與萊因施曼家族,並且,讓一個人活下來。」
在審判日的風暴到來前,那朵傲慢的金雀花,必須繼續活著。
聖德慈善醫院,建在一棟科摩四世時期的雙層老宅樓裡,門前有木籬笆圍起來的一小圈前院,黃綠的灌木與花草中。一條潔白的鵝卵石鋪墊地兩人寬小道,直接通向正門的三級石頭台階。
台階被塗抹成紅藍白三種顏色,這是一種由現代醫學理念沿生出的傳統,紅色代表動脈、藍色代表靜脈,白色則代表繃帶。
在古代的年代,當神術正處於黃金時期時,人們依靠著教廷的神官們救死扶傷,但在這天父的恩賜之術逐漸衰敗的近世紀,藥物、急救以及仍處於摸索階段的外科解剖學,成為了健康地守護者。
醫院內部是全木製結構。整個一樓被完全打通成寬敞的大廳。兩排能同時容納十個人的連體椅,面對面的擺放在牆邊,以便患者在等待著醫師的診療時就座。陳舊的木窗框在前不久剛噴過清漆,質地一般的玻璃窗也擦拭得明亮。
二樓分為六個小單間,提供給需要留院看護的重患。
在兩層樓之間的樓梯邊牆上,懸掛著每家醫院都有的誓言:「憑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在醫者眼中,惟有職責和病人,而無任何宗教,國籍,種族,政見或地位之別。」
這間收費便宜。面向普通市民地簡易診療所,此時擠滿了聲名顯赫地大人物,室內的空氣中,孕育著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
皇太子朱利爾斯,正在被悲傷所侵襲。他半秒鐘也無法安座,時而像只暴怒地獅子,看什麼都不順眼,指責著醫院設施的簡陋,時而叱呵走廊上的官員。認為他們的喧嘩,影響了醫生的救治。
但片刻後,他又癱瘓似地半靠在牆邊,低聲抽泣,舉止幾近瘋癲。
自從半小時前,一位內廷的管事,上前安慰殿下應穩住情緒,被他推倒在地,當場革職後,沒人再敢去自碰霉頭。
這一幕,顯然令在場的內閣重臣與地位不凡的大公侯爵們暗自搖頭,畢竟一國之儲君,就算在最危急的時刻,也應當表現出足夠的冷靜與威嚴。
身為離御座只有一步之遙地人,永遠應將實際的利益,擺在軟弱的感性之前。
佩姬的處境很危險,刺客的匕首,造成了大量內出血,臟器也不同程度的開始壞死,而抹在凶器上的毒藥,被查明是一種由月籽籐提煉的汁液,毒性猛烈凶殘,因為毒素已進入了血液循環,中和毒性的解藥起不了作用,醫生們也沒法用放血療法,將致命物質全部排出來。
目前人們唯一地希望,就是由聖城安諾前來,參加婚典的羅蘭大主教。
樓梯處傳來了嘎吱的響聲,朱利爾斯第一個迎了過去,可那位號稱精通治療神術的主教閣下,面色灰敗,精疲力竭,由隨從攙扶著,慢慢地走下來。
「主教閣下,希望是個好消息。」皇太子似乎預感到了不幸,他聲音震顫地詢問道。
「連續施展了四個治療術,穩定了現況。」羅蘭的話立即引起了一陣解脫似的歡呼,但隨後而來的言辭,又讓氣氛重新歸於沉寂。
「儲妃殿下只是暫時安全了,仍然處於危險期,如果是單純的內出血或者中毒,都好辦,但這兩者結合起來,就……」
「你只需要說,假如我們再找不到更好的治療方法,她還能活多久?」朱利爾斯這時候反而恢復了鎮定,他打斷主教的話,平靜地說道。但眼眸中彷徨不安的光芒,暴露出,他只是在勉強。
「最多六小時,壓制傷勢的神術就會失效。」羅蘭回答。所謂的精通治療神術,只是單純的宣傳手段,畢竟一位拯救傷患的聖者形象,更利於教會吸引信徒。他只擅長於戒律系的神術,最多施展幾次輕微治療術,對嚴重的傷勢無可奈何。
如果是教宗陛下,或者暗殿的幾位長老主教,顯然能完美的治癒,但最快的馬車,也無法在傷勢重新爆發前,讓他們從千里之外,趕來坦丁。
朱利爾斯愁慘地笑著,那是種令人心碎的笑容,就算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因此黯然歎息。
但更多的人,想到了象徵著皇帝黨與老人黨,在利益分配上各退一步,緩和矛盾的聯姻,看來尚未開始,就已結束。
日後的政治局勢,又將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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