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 第四卷 第十八章 食物與戰爭
    坦丁上流圈子的人都知道,卡西莫多.伯騎士,這位著名的英格瑪富翁是個優雅的紳士與精明的商人,也是位有著傳奇故事的冒險家,但同時,又是個性格孤僻的怪人。

    雖然在各種聚會時,但在私底下,他並不好接近。

    初次見到勳爵的人,都會覺得他的舉止符合最完美的禮儀,但更深一步的交往,就會發現,他對待你的態度,永遠不慍不火,既不會特別冷淡,也不會將你當成知己。

    勳爵從來不聘請僕人與管家,只是偶爾從家政公司請幾位幫傭打掃衛生。自從將令人同情的患病女兒送到療養院後,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一人住著。每到夜間,宅邱的燈火總是黯淡陰沉,惟有黑色縷空的雕花窗扇,隱約露出點微弱的燭光。

    只有紅雀劇團的老朋友們來訪時,這座氣氛死寂得有如陵墓的豪華公館才顯得生氣頗頗,比如今天,餐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家常菜,妮可拿著精致的糕點,惡趣味地挑逗著嘴讒的塞西莉亞。

    “叫姐姐,我就給你吃。”

    “馬蒂達才是姐姐,你比她大好幾歲,應該是阿姨。”塞西莉亞天真地說。紅發的姑娘一臉沮喪的表情,拉住正在和福蘭高談闊論著文學藝術的勞倫大作家,“我很老麼?要知道喊一位二十出頭的妙齡少女為阿姨,可是很傷自尊的咧。噢,阿姨……”她用那種充滿控訴的舞台腔吶喊著。

    “塞西莉亞太不懂事了!”勞倫溫柔地握住妮可的手,義憤填膺地說,“怎可能是阿姨,大嬸才更貼切。”

    然後福蘭看到,姑娘氣呼呼地用銳利的爪子在多嘴的男人臉上,留下了幾道淺淺的血痕。

    “卡西莫多,來廚房幫我下。”芭蕊·席拉娜圍著圍裙,把頭探出來。

    橘紅色的火焰在壁爐裡跳躍,鐵皮罐子正吊在火上。裡面是乳白色的魚頭海藻湯,團長撒了把胡根末和鹽粒,攪拌均勻後,添了一小勺子,倒在碗底,用嘴吹著熱氣。

    “有什麼我能效勞?”福蘭問。

    “嘗嘗看,味道淡不淡。“芭蕊把碗遞給他。

    味道很鮮美,魚頭熬得正是火候。讓湯水有一種半膠質的絕妙口感。福蘭記得團長在以前,廚藝只能說普通。她最拿手地是煮白蛋和蔬菜沙拉。

    “很棒,你的手藝大有進步。“福蘭由衷地說,“怎麼練的?”

    “女人只要到了一定年齡,就會和爐火與廚房變成朋友。”芭蕊得意地眨眨眼,“這是只屬於女人的魔法。”團長當然不會說出來,她用空閒時間,報名參加了坦丁一家沙龍性質的廚藝培訓班。

    “勾引一個男人,就先勾引住他的胃。”就是這句很俗氣的廣告詞,讓在金錢方面很吝嗇的芭蕊。毫不猶豫地交了每節課六十愷撒地學費。

    魚頭海藻湯就是培訓班教導的第一道菜。

    不過她屬於那種味覺遲鈍的女人。當其他學員們開始挑戰馬爾克摩宮廷燉羊腰時,芭蕊還在練習如何搭配好魚湯中調料的比例。

    “席拉娜小姐,您實在太浪費了。”培訓班的導師。一位著名的大廚兼美食家,心疼地看著昂貴的東方調料,恥辱地在芭蕊手中,變成味道難以述說的“毒藥”。

    每周三節課,芭蕊在浪費了一打食材後,終於學會這道魚湯的做法。

    “魔法?”福蘭莫名其妙,“湯已經好了,要我端出去?”

    “你真是個木頭,沒看到我們的大劇作家和小妮可,有些不對勁麼?”芭蕊神秘兮兮地說。“就如戲劇裡那種常見地曖昧關系,也許劇團會產生一對明星情侶。”

    “我倒是常看見他們為點雞毛蒜皮地小事吵個不停。”

    “這是情調,木頭不會懂的。”芭蕊瞪了福蘭一眼,在廚房蔓延的香氣與白煙中,揮舞著手中地勺子,“要給他們多一點空間,所以,你老實和我待在這兒。”

    “曖昧!”妮可望了望手腕上小巧的鑽石表,面容上浮現出狡默的笑意。“團長和大個子已經在廚房裡待了半小時,還沒見出來。”

    “綺莉女士”,勞倫很正經地喊著妮可的姓氏,“我們是不是該給他們點單獨相處的空間?”

    妮可立即明白了勞倫話語中的涵義,她湊過身子,小聲說,“但我還餓著肚子,真的現在就溜掉?”

    “白銀街有家館子,正在推出圖蘭卡風格的套餐。”

    “你請客。”

    “女士,您掙的錢比我多。”

    “你真不是個紳士。”

    “比起當一個嚴謹無趣的紳士,我更樂意宰你一頓。”

    塞西莉亞一邊朝嘴巴裡塞著草莓醬餅干,一邊奇怪地看著兩人地臉越來越接近,互相在耳邊輕聲密謀著什麼。“你們是要接吻麼?”她恍然大悟地問。

    “絕對不是!”勞倫和妮可立即地轉過頭,拉開足夠遠的距離,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還有些肉,該做什麼好呢?”芭蕊為難地擺弄著盤子裡的肉條,做道孜然烤肉?天,到現在她還分不清楚,孜然與干胡椒粉有什麼不同。

    “我來吧。”福蘭說,他看了看廚台上的調料,熟練地將肉塊用刀刨成薄片,放到面包屑裡滾幾滾,然後扔到鍋子中。

    等肉片在沸騰的油裡變成金黃色後,他用漏勺撈起來,逼干殘留的油,再撒上蔥末、姜絲以及不能缺少的橘皮。

    “手藝沒有丟。”福蘭聞著香味,滿意地想。

    “我居然沒發現,你的廚藝這麼出色。”芭蕊用手指擰了一小塊,扔到嘴裡,贊美道。

    “其實我拿手的只有炸肉條。”

    “有一門手藝已經相當不錯了。”芭蕊身有體會地嚷嚷,她拿手地也就是魚頭湯,“說不定,哪天放棄劇團了,能去街邊開家小店,招牌菜就是魚頭湯和炸肉條。”

    福蘭沉默了幾秒鍾後,不自然地笑了笑。“該開飯了,他們應該等不及了。”

    大廳裡空無一人,桌子上,茶壺壓著一張的便箋,芭蕊把餐盤放到一旁,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起來讀道,“伯騎士。我們帶塞西莉亞去吃圖蘭卡菜了,晚飯你倆吃吧。”署名是勞倫。

    便箋最底下還寫著一行小字,從字跡看是妮可加上的,“團長,晚上你不用回黑河旅館了。哦,對了,去准備幾根蠟燭。”

    “怎麼呢?他們去哪了?”福蘭將盛滿湯的罐子小心放好,然後看到芭蕊紅著臉,手忙腳亂地把便箋揉碎,扔到垃圾桶裡。

    “他們餓壞了。跑去外面吃。”她強作鎮定地回答。同時想著,“要蠟燭干什麼?”

    仿佛回答她的疑問般,天頂上的吊燈。開始變得昏黃,閃爍了幾下後,熄滅了。

    餐廳一片黑暗,只有月光從窗根滲透進來的淡淡銀輝。

    “大概魔晶地能源用光了。”福蘭抬起頭,“家裡沒備用的,我出去買幾塊回來。”

    “不用那麼麻煩。”芭蕊微笑著,發誓明天一定要好好報答妮可,“蠟燭放在哪?”

    這是頓令人愉快的燭光晚餐。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妮可綺莉憤怒地將餐巾摘下來,望著勞倫,“與其再餓上三天。我也不會吃圖蘭卡菜了,咖纏辣得令人翻胃。”

    “豬肉末甩餅的味道還不錯。”勞倫辯解,“用餐就像生活,要懂得尋找樂趣。”

    “噢,難道花了幾十愷撒……塞西莉亞呢?”妮可突然想到了什麼。

    “塞西莉亞不是去洗手間……天,也太久了吧。”

    一刻鍾前,獸人小姑娘被辣咖喱熏得淚眼淋漓,跑去洗手間沖把臉。

    不過此時,她早就趔手趔腳地溜出了餐館。

    塞西莉亞無比懷念馬蒂達姐姐白焰的味道。世上沒有比純能量更好吃的東西了。

    自從馬蒂達因為生病,被送走療養後,她就像個吃慣了大餐的讒嘴孩子,對廉價的食物不屑一顧。

    餓著肚子,又被咖喱敗壞了胃口,姑娘煩躁不安。既然飼主們——嗯,我們地小塞西莉亞一直以寵物自居——沒有盡好責任,那惟有自己去覓食了。

    她追蹤著前面的目標,一位剛走出餐館的中年男人。

    那人的身上,有龍脈的味道,比一百個奶油泡芙還要美味的龍脈。

    中年男人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當然,他沒注意到潛伏在黑暗中的塞西莉亞。男人摸了摸胸口,轉進了坦丁行刑場。

    行刑場是坦丁著名的古跡建築,司法廳按傳統,每年的秋末,總會在這裡,處決一批罪大惡極的死囚。但大多數時候,行刑場開放給游客隨意觀賞。

    錘刑、絞首、斷頭台,無數恐怖地刑法總讓坦丁人熱血沸騰,崇拜暴力,永遠是人類心靈深處地陰暗面。

    百來年,這裡處決了數以千計的犯人,廣場地面上,滿是無法擦洗干淨的暗紅色痕跡。鮮血、掙扎地魂靈,與這間古老的建築溶為一體。

    漆黑的廣場,空無一人的建築,水泥與鋼筋搭建的叢林。

    此夜此地,是塞西莉亞籽獵的森林。

    “來早了麼?”中年男人坐在台階式的觀眾席上,他屬於坦丁最神秘組織的聯絡人,正要按慣例,與地下世界的代理人取得聯系。

    在大晚上,獨自待在行刑場,風穿過磚瓦間的空隙,發出詭異地聲音時,仿佛耳邊也回響著悲慘的哀鳴。

    男人皺了下眉頭,他總不習慣這裡的氣氛。

    不遠處似乎傳來了微弱的腳步聲,他順著聲音望去,看到黑暗中,站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是個漂亮的小女孩,穿著蕾絲公主裙,白暫的肌膚上覆蓋著淡淡玫瑰色澤的緋紅,正歪著小腦袋,用黃褐的眼眸打量著自己。

    男人走過去,正准備詢問,聽到天使般地女孩,可愛非常地笑了,她露出白白的牙齒,濕潤的舌頭舔著嘴唇,“你聞起來好香。”

    不得不說,任何大叔叔,在毫無心理准備的情況下,聽到某位可愛的小蘿莉,說出這番話,都會產生奇妙的遐思。

    “叔叔塗過男用香水,真的很好聞麼?”男人高興地在手背上嗅了嗅,等他注意到,在陰森的建築群中,離奇出現的小女孩,這本身就值得警惕時,已經晚了。

    夜晚的城市,喧鬧的街道,沒人聽到,在空曠的行刑場中,某個人的血肉被掠奪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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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案是由一位參觀古跡的游客發現的。

    安全廳的秘密警察們包圍了行刑場周圍所有的大街小巷。但他們接到命令,不能進入行刑場半步。

    這樁案子,由一群佩帶著紅色騎士勳章的神秘人負責。

    “從衣服上來看,是約翰沒錯。但他的勳章被凶手拿走了。”血騎士的首領皺起眉毛,翻看著死者的遺物。

    多麼令人恐懼的屍體啊,渾身上下失去了所有的水分,枯萎得似乎在地底埋葬了幾十年,骨骼脆得一碰就碎。

    “先是培羅,現在又輪到約翰,短短時間,我們失去了兩位隊友。”另一位血騎士的成員憤怒地咒罵著。

    首領站直身體,將帽子摘下來,閉上眼睛,簡短地默哀了半分鍾後,嚴厲地說道,“敵人就潛伏在坦丁,和以往的對手不同,不少隱約的線索表明,他們也同樣是一群龍脈者。”

    “先生們。“首領咬牙切齒地低吼,“把敵人找出來,屬於我們的戰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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