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竟然來到我所在的城市舉辦個人音樂會!這消息我是從星空劇場那巨幅海報上看到的。
當手捧鮮花的我出現在長河面前時,他激動地瞪大了眼睛:「小麥,真的是你嗎?」長河深情地望著我:「快二十年了,我一直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那個夜晚。」我緊緊握住長河的手:是的,那夜有雨!
我和長河是山溝溝裡飛出的兩隻金鳳凰,長河上音樂學院,我讀林學院。在咱們龍洞箐那小山村裡,能考進省城讀書的就只有我們倆。為了節省一晚上的住宿費,我們每次返校都是乘坐夜班車。當公雞打鳴的時候,我倆帶著山狗們的祝福走出村口,沿著那條曲曲彎彎的小山路一直步行走到縣城,到縣城時剛好能趕上晚七點開往省城的夜班車。
每次夜班車到站時都差不多是天濛濛亮,等一會兒就有公交車了。因為我的學校在郊區,長河每次總是先把我送到車上,然後他再返校。
都怪那晚夜班車跑得太快了。我們下車時,滿天的繁星還閃閃爍爍。長河罵了句:這駕駛員是開飛車吧,咋跑這麼快?我歎了口氣:離天亮還有三個多鐘頭呢,看來咱倆只能坐在車站傻等了。
看著下車的旅客們陸續走光了,空空的車站就只剩下我們倆人。長河望著瑟瑟發抖的我說:小麥,要不先到我們學校去休息吧,天亮了我再送你去坐公交車?
我跟著長河來到他們學校,因為離開學還差兩天,學生們都還沒有返校,所以沒有電,整個宿舍樓一片漆黑。長河從抽屜裡找了根蠟燭點亮,把被包打開隨便鋪在上。然後對我說:小麥你太累了,在床上靠一會吧,我在這裡看書得了!
我頭枕著被子斜靠在床上,一會兒便甜甜的*了夢鄉。夢裡是一片綠色的大森林,有花香、有鳥鳴、還有那潺潺的小溪水,我躺在軟軟的森林裡,溫暖的陽光灑在我的身上,舒服極了!我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長河彎下腰,輕輕地把他的外衣蓋在我的身上,目光相撞的那一剎那,長河慌亂地避開我的眼睛,我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燙。
長河轉過頭來望著我,目光幽幽的、深深的,我慌亂地坐了起來,心兒像小鹿一樣咚咚跳個不停。突然,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寂靜的夜空,那一瞬間的光芒好像不偏不斜閃在了我的心上!我一陣顫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長河,長河激動地一把將我擁入懷裡,我們從來沒有這樣近,近得可以聽到了他「咚咚咚」的心跳。
這時,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傳來,那一聲巨響在靜寂的夜空中炸開了!我心裡猛地一震,很快把手縮了回來:要下雨了!長河哥。長河也慌忙放開了他擁著我的手:是啊,今夜肯定會有一場雨。
我默默地走到窗前,窗外的樹影在風中搖曳著,一會兒,一陣大雨跟著「唰唰唰」地下起來了,那雨點把宿舍的窗玻璃打得直響。
長河又點燃了一根蠟燭,我倆就坐在燭光中靜靜地聽雨,望著窗玻璃上那些濕漉漉的雨水文字,長河感歎道:這雨下得真好啊,很及時!我說:是啊,現在正是我們林業上護林防火戒嚴時期呢,地上的火星澆滅了,防火自然就安全了。說完,我倆相視一笑,宿舍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很輕鬆起來。
我們就坐在桌前談論著這場雨,在雨中談著各自的理想,我說:長河,我們的家鄉太窮了,以後我要把咱們家那些光禿禿的山變成一座座金山!長河說:小麥,你知道音樂是我的夢想,將來我就想舉辦一場個人音樂會。外面的雨下個不停,今夜,一切都不存在了,彷彿就只有這場雨。
回校不久,收到了長河的來信,還是和往常一樣談學習也談我們身邊的事。長河在信中說,他們學校有兩個來自外省的學生,兩人每個假期總是結伴同行。可是這學期女生卻懷孕了,學校只能按校規把他們開除。長河感歎道,兩個學生家裡都很窮,但各方面都很優秀,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求學真的不容易啊!我拿信的手在發抖,抬頭輕輕地歎了一聲:那夜,幸好有一場及時雨呀!
以後的假期裡,我和長河還是一起返校,為了節省一晚上的住宿費,我們還是每次只能坐夜班車。當然後來也有天不亮到省城的時候,好像也還有下雨的時候,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忘不了的就只有那一夜,那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