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宇和安鐵軍剛剛回到營中,外面馬上傳來一陣大笑,然後一個親衛跑進來道:「外面有一名書生,拿著安王的手諭,說要拜見將軍。」
兩人對望一眼,最後戰宇點了點頭,道:「快讓他進來吧,不過不要帶他來見本將,暫且安置好了,就說本將現在正在外面巡查。此人身份特殊,你們不要與他為難,不管何時,只要沒有本將的將令,對此人都要十分恭敬,知道了麼,不要給我們劍南軍丟臉。」
親衛本來有些怒氣,顯然看不起那書生的狂態,不過看到戰宇也拿此人沒有辦法,只好接令下去了。
待帳中無人,安鐵軍怒道:「大哥你為何如此軟弱,不就是一個安王麼?燕王不是剛剛給你傳過信麼,只要能夠幫他一把,到時候裂土封侯,什麼不是手到擒來,何苦受這個白面書生的鳥氣。」
戰宇冷聲道:「鐵軍勿要胡說八道,燕王現在就是逆賊,你我奉旨討賊,怎會又有貳心,既然我等受祿大漢,這等話怎麼說的出口?本將當你是兄弟,這才斥責於你,否則便將你押至王爺處,然後判你個叛逆之罪。」
安鐵軍一愣,不知道戰宇為什麼反常起來,但是他正面對戰宇,看到對方眼睛眨了幾下,猶豫半晌,覺得事有蹊蹺,終於嘟囔道:「大哥,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不知道……」
戰宇呵斥他道:「勿要再說下去了,還不快點準備軍事,王爺有令,今夜便要行軍。」
安鐵軍只好不情願地坐了下來,自己坐在那裡生悶氣。
戰宇依然背負著雙手站在那裡,過了半晌終於鬆了口氣道:「好險,好險!兄弟你知道麼,方纔你真的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安鐵軍一愣,不明白他話裡意思。
戰宇這才坐了下來,道:「方纔竟然有位高手在帳後偷聽你我二人說話。」
安鐵軍騰地站了起來,道:「是安王的人?」
戰宇點了點頭,道:「看來安王已經懷疑上你我二人,難道是燕王那封信出了問題?還是……」
安鐵軍也有些擔心起來,道:「大哥你確認有高手偷聽?」
戰宇點了點頭,神色肅然,安王手下能人極多,聽說還有個龐大的刺客組織存在,甚至並不比宣台閣為小,若是上次燕王送信給自己的消息洩露出去,那麼就不僅僅是殺頭之罪了。
這位在劍南屹立了十四年的大將心裡也不僅緊張了起來,手裡捏了把汗,劉淵該不會懷疑自己已經與燕王有所關係了吧。
他雖然是名修煉武技的高手,不過卻也是有家室的人,在這樣的一個位置為官,確實是如履薄冰啊。
揚威號上。
霍烈將方纔聽到的東西一一說出,劉淵點了點頭,笑道:「戰宇果然是個小心之人,不過本王倒是沒有看錯他,此人掩飾極好,本身就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果然是個人才。」
霍烈嘴裡沒有說,心裡卻想,你自己也是個高手,偏偏裝成一副什麼都不會的樣子,比這個戰宇更加隱蔽。
劉淵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想了想道:「繼續派人監視兩人,至於這位安將軍麼,只派個影子監視他就行了,不必多費周章。戰宇此人極為小心,千萬不能被他抓到把柄,至於能不能夠聽到什麼,那倒並不重要。」
霍烈略有疑惑道:「屬下感覺戰宇對燕王的那封信似乎並不是無動於衷。」
劉淵笑道:「若是無動於衷的話,他也不會活到現在,雖然那封信只是本王寫的,騙騙他而已,卻能夠讓他時時對本王提心吊膽,擔心露出破綻,這樣不是很好麼?若給此人一個空間,就很難約束了。」
霍烈還是有些不明白劉淵的做法,不過他也不好再問,只好點了點頭。
劉淵繼續道:「繼續監視此人吧,每三日和本王匯報一次,記住,若有一日他和安鐵軍公然在帳中計劃投靠燕王的事,那便盡快告之本王,因為那代表他們真的要有所行動了。」
霍烈滿臉疑惑。
劉淵解釋道:「戰宇這個人,沒有周密的計劃,沒有萬全的策略,是不肯行動的,若有一日,他確實準備行動了,定然會首先看看本王的反應。」
霍烈點了點頭。
燕王確實派了人來試圖招納劍南軍,只不過這個人早已經落入了龍騰閣的手裡。而劉淵為了試探戰宇的反應,特意地仿照了一封燕王的信給這位劍南軍統領,這些事霍烈都是參與其中的,他明白劉淵的計劃,是為了提防劍南軍有一日突然造反,就是不太明白劉淵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戰宇,在他看來,戰宇這個人雖然小心謹慎,但卻不像是企圖造反之人。
他有些擔心,若劉淵繼續不信任戰宇的話,那麼也許倒會逼他造反了。
不過看到劉淵已經胸有成竹,霍烈是不會問到底的,執行便是。
易明雖然在海上戰鬥力極強,但是運送十萬大軍偷偷地到達竟陵,確實是他的能力以外,幸虧有了馮景的幫忙,幾個人才在竟陵以西的一處山凹裡找到了合適的地點。
地點合適與否,要看是否能夠神不知鬼不覺,要看是否能夠收到奇效。
現在竟陵城下也有明軍和燕王軍圍著,只是他們想不到會突然出現這樣的一支奇兵而已,攻打竟陵必須是一鼓作氣,然後以雷霆之勢直奔揚州,否則奇兵也就不能算是奇兵了。
這個山坳,便是這一切的發起點。
當年劉淵曾經設想明軍渡江攻佔竟陵的地點也正在這裡,所以當易明和馮景拿著選好的地圖找到劉淵時,劉淵馬上便表示了同意,並道:「竟陵必須一鼓作氣地拿下來,然後直逼揚州城下,絕對不可以給敵軍任何喘息的機會,目標當然要以我們的燕王為重,明軍的元帥朱統估計不是一個笨蛋,看到形勢不對,他會首先逃回漢口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把三座大鎮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裡了。」
朱統給自己留了後路,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不過他想不到劉淵會沒有在揚州城裡,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吧。
馮景點了點頭,道:「王爺所言甚是,現在明國內亂不止,朱統肯定無心戀戰,若是燕王兵敗,他的第一選擇就是保住漢口,若是漢口也被我軍奪去了,這位明國元帥估計就是無臉回國了。」
易明冷笑道:「不是無臉回國,而是根本回不去了,王爺為什麼不一口氣拿下漢口?若是從竟陵兵分兩路,一路直逼江南大營,只要破掉此營,加上漢口空虛,說不定可以一舉拿下,那時朱統和燕王不都成了甕中之鱉?」
劉淵點了點頭,道:「將軍說的倒是不錯,只可惜現在時機未到,燕王敗了,明主倒不會放在心上,反正燕王也只是他的一條狗而已,能夠咬人最好,不能夠咬人的話,他也不介意這條狗死掉,但若是朱統死了,漢口丟了,明人是不會罷休的,那個時候本王沒有辦法一舉擊敗燕王和朱統的話,漢口又被兩面夾攻,將軍以為我軍可以堅持多久呢?」
易明啞口無言,劉淵是不想把明國逼得太急了,逼急了的明國,加上無法短時間內消滅被圍在漢口和揚州間的敵軍,就憑十萬劍南軍,恐怕確實難以堅持。
劉淵歎了一口氣,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啊,原來他倒是想一口氣把朱統和燕王全部吃掉,然後將漢口奪到手中,現在卻是形勢大變,明國換了皇帝,而又是最為讓自己擔心的相王梁桂鵬,只要他安定了內部,坐穩了那個位置,定然會首先出兵與自己爭奪中原。
兩個人現在搶奪的正是時間,誰不是心急如焚?
只不過心急是心急,事情還要照常去做,否則的話,後患無窮。
清晨的晨色當中,第一批劍南軍士兵終於到達了這個名做「鰲頭山」的山凹裡,雷霆軍暗營的數十名刺客已經早就佈置在了軍營的周圍,防止敵軍的斥候發現這裡。
不過讓他們感到放心的是,敵軍似乎以為只要圍住竟陵便是安枕無憂了,現在揚州城下攻佔仍急,只要竟陵軍無法出城,便已經是萬事大吉,所以派到這裡的斥候幾乎絕跡。
這正是敵人最大的弱點,也是劍南軍的幸運。
暗營自有一套特別的方法,能夠無聲無息地擒住對方的斥候,只不過斥候這個東西,確實關鍵之極,如果丟失了一兩個斥候倒還不算什麼,若是人數多了,自然會引起對方主帥的注意。
為了這件事,劉淵親自下令給了郭瑭,讓他安排雷霆軍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鰲頭山這個秘密保持七天以上。
郭瑭知道反攻在即,心中大喜,馬上將雷霆軍的暗營全部調動起來。
等到第二批劍南軍到達目的地時,劍南軍總統領戰宇也親自來到此處,開始正式佈置。劉淵的揚威號由於太過於巨大,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暫時留在了中游,而本該進入軍營的劉淵卻並未下船,只是靜觀其變,將一切安排都交給了戰宇去做,顯示了對這位劍南軍總統領的信任。
不過戰宇心裡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劉淵的手中,那幾個神秘莫測的人始終跟在自己身邊,他好幾次都想拿下來一個警告一下,不過想到自己處境,還是忍住了。
只要能夠明哲保身,他並不介意是投靠燕王還是劉淵,不過要他背負反叛這個罪名,他卻並不情願,所以現在只能順從劉淵了。
一直到了第六日,十萬劍南軍終於全部運送到了鰲頭山,此刻竟陵城下的燕王軍和明軍還在大夢當中,以為明天還可以睡個好覺呢?
負責軍務的劍南軍副統領安鐵軍隨著糧草一起到達了鰲頭山,而劉淵指派的劍南軍軍師吳乾也施施然地走在了安鐵軍的前面。這位馮景挑選出來的書生,傲氣十足,一副天下老子第一的模樣,白眼翻起,將劍南軍的將軍士兵全部沒有放在眼裡,用他自己的話說:「王爺派我來這裡當軍師,其實全都是為了你們劍南軍,否則的話,不知道你們要吃多少敗仗。」
安鐵軍狠狠地盯在吳乾的後背上,若是有機會的話,他肯定第一個撲上去把這個怎麼看都不順眼的傢伙解決掉。
不過吳乾對馮景卻是恭敬有加,雖然他沒有機會見到劉淵,卻把最為動聽的讚美之詞,毫無保留的獻給了這位年輕王爺。
「王爺就是吳某的再生父母,若是吳某有幸,能為王爺盡點兒綿力,雖死無憾。」
馮景瞇著眼睛看了他半天,最後四個字聽得分外清楚,沒有想到此人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死的時候估計也不會怪罪自己,笑道:「先生之才,馮某是深為欽佩的,王爺這次指派先生出任劍南軍的軍師,當然是因為先生的才學,若有機會,說不定王爺會親自召見先生的。」
吳某雖然傲慢,不過此刻卻又變成了一個最為恭敬有禮的小人,拱手道:「這一切還不是大人對吳某的栽培。」
馮景是沒有心思和他繼續說下去的,點了點頭,道:「先生盡力便是,一切所為王爺都是看得見的。」
劍南軍又在鰲頭山裡休整了一天,然後在安鐵軍的率領下,突然出現在了竟陵城西方,這回明軍的斥候在距離軍營三十里的時候發現了他們,明軍果然是訓練有素,知道此時想要退卻已經不能,就在竟陵城下布下戰陣,準備與劍南軍一決高下。
可惜不過一萬的明軍如何是十萬劍南軍的對手?
何況劍南軍又是首次出戰,勢頭最是猛烈,明軍又無堅固的陣地用來防守,幾乎是一觸既潰,一萬明軍很快被劍南軍沖成兩段,除了小部分退到了豐山邊緣外,大部分都被淹沒在劍南軍的洪流當中了。
戰宇端坐在馬上,旁邊的小車裡坐著的是劍南軍的軍師吳乾,這位剛剛向劉淵表示了忠心的白面書生,根本就沒有辦法站起身來,雙腿已經抖得不成樣子,臉色鐵青,總擔心旁邊的那個士兵突然一刀砍到自己的脖子上。
他還是第一次上戰場,光是喊殺聲就足以讓他破膽了。
「軍師請吧!」
戰宇將腰中長劍拔了出來,對天一刺,示意身後自己的親衛營可以進軍了。
吳乾根本不知道他拔劍要做什麼,嚇得一下子退到了車的最後,然後慌忙地想要跪下來。
不過他還沒有翻過身子,戰宇已經帶著戰馬行出老遠了,就連最後那鄙夷的目光都沒有留給他。
吳乾愣愣地看著戰宇背影,心裡面不知道為什麼有了一絲狠意,手腳上都有了些力氣,突然喝道:「還不快駕車,難道都想死麼!」
大漢宣和三年七月,劍南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竟陵的城下,江南的形勢突然間就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