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站在船頭,看著旁邊的士兵架著小船正在海上行來行去,知道戰鬥已經結束了。
雖然有大批的海盜試圖從他的位置突圍,不過揚威號並沒有出手,便足以將他們全部殲滅在群島內部了。
揚威號很快就駛入了舟山群島內,讓劉淵感到意外的是,除了戰死的海盜之外,島內竟然找不到他人的足跡,他原來以為這裡既然是海盜的巢穴,必然會有一些被他們搶掠來的子女民眾。
直到他走到老船長所在的鯨魚島,才看到上面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在顯然是一個規模不小的村莊,但是現在卻到處冒著濃煙。
劉淵心裡生起憤恨之意,臉上的微笑也不見了,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剛剛產生的廢墟,哼了一聲。
這時楊英走到他的身後,低聲道:「拙夫他,可能已經去了!」
劉淵猛得一驚,看到楊英略微顯得迷茫的眼睛,這女人幾乎是倔強地翹著嘴,眼淚已經是已經流完了,幾十年的等待,卻沒有想到等來的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他不想問楊英為什麼知道風龍子已經死了,這些人總有一些讓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存在。
若是換做別的女人,劉淵也許會伸手將她摟入懷裡,但是楊英卻不是這樣的女人,她倔強到幾乎讓人感到可怕。
「既然他已經去了,屬下還請王爺恕罪。」
劉淵點了點頭,道:「樓主勿要擔心本王了,相信風大師在天之靈會為本王祈福的。」
楊英這個時候,竟然還在關心風龍子為劉淵批命之事,劉淵心裡大大不是滋味。
楊英躬身一禮,轉身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遠去,劉淵急忙把霍烈召了過來,吩咐道:「這幾日多多派人保護楊樓主,不得有誤,唉,她現在心情降到了極點,希望不會做出什麼蠢事吧!」
劉淵和顧憲一起步行在鯨魚島上,周圍的漢軍士兵正在收拾戰場,老船長縱橫海上數十年,還是積累了不少的財富的,這是軍隊必須收拾的東西,只不過易明心裡清楚,老船長一點兒東西也不會給他留下,而且他的寶藏基本都會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想要找到,談何容易。
何況現在他也根本沒有時間尋找財寶,劉淵馬上便要進入長江,這裡只能暫時收拾一下殘局。
顧憲聞著燒焦的氣味,皺著眉道:「海盜竟然如此殘忍好殺,真是出乎學生意料。」
劉淵歎氣道:「殘忍好殺者天下比比皆是,只不過有所制約而已,人都是有殺欲的,若是處身於一個並無制約的地界,便如此處,殺欲更是無法控制了。」
顧憲點了點頭,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劉淵停住了腳步,道:「本王現在就要重回長江了,先生是與本王同行,還是趕回京城去。」
顧憲笑道:「戰事當中,學生也幫不上什麼忙,現在京城也有了慕容小姐處理事務,也用不上學生,不過海上顛簸,學生的身體略有不適,還是趕回京城去吧。」
劉淵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就為先生送行吧,現在明國動盪之時,相王這個人做事雷厲風行,內亂之後,他必然會對中原用兵,本王必須首先清除掉燕王這個禍害,若是失去戰機,恐怕中原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顧憲忙道:「主上所言甚是,學生預祝主上一戰功成。」
劉淵帶著他往船上走去,邊走邊道:「先生萬勿忘記三件事,第一件,當今皇上是本王的兄長,你必須竭盡全力,保護他的周全,現在蒼嵐道和參合道說不定都會對他動手,我們龍騰閣不能等閒視之。」
顧憲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劉淵會這樣說,不過明帝是必須死的,這一點是已經肯定的了,以劉淵的聰明,應該不會看不出來其中的關鍵,只不過他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既然他下不了這個決心,那就由自己和慕容清雪來做吧,大不了回去處置他們一個「失職」之罪而已。
「第二件事」,劉淵微微皺起眉頭,「清雪不能出任何的事情,先生雖然相信她的才華,足以擔當龍騰閣的重任,不過清雪雖然聰明,但若論狠毒的手段,恐怕未必是陸無華的對手,她是那種殺不了人的人,所以先生務必要保證她的安全,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大開殺戒,本王並不介意殺一個皇后,若是皇兄因此與本王決裂,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顧憲能夠感受到劉淵心裡的複雜,於是也點了點頭。
慕容清雪是不能死在陸無華的手裡的,就算她確實不懂得用更為激烈的手段,不過顧憲早已經安排給了孟陽,必要的時候先以慕容清雪的性命為重,所以劉淵想過的東西,他已經想過了。
劉淵繼續道:「第三件事便是先生你了,宣台閣的東方耒肯定會出手對付你,陸無華現在倒並不會威脅到你,主要還是東方耒,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忍耐如此之久,還是有什麼更為厲害的招數。不管如何,先生務必保全自己,待本王平定了燕王之時,也就是我反擊之時,先生只要能夠等到那個時候,大軍一進京城,料想東方耒也是回天無術。」
顧憲心裡微微觸動了一下,忙道:「學生謝過主上!」
東方耒早就知道顧憲是劉淵的第一謀士,要出手對付他是必須的,不過劉淵說的也有道理,這麼長的時間他都沒有出手,甚至連個刺客都沒有派出來,確實有些意外,說不定他們真的有更為厲害的招數。
並不是說顧憲自信滿滿,而是他覺得自己還算是自保有餘,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夠讓他亂了陣腳的事情並不多。
何況他現在手中掌握的勢力並不比參合道要小。
劉淵又停下了腳步,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在此處與先生作別吧,無酒無樂,旁邊卻是廢墟一片,先生勿要忘記此刻,待大漢統一天下之後,本王絕對不會再允許有此類事情發生了。」
顧憲躬身行了一禮,突然道:「楊樓主是否也要隨著學生回到江南去。」
劉淵思索片刻,道:「應該如此,她雖然堅強,但現在卻是脆弱之極,先生最好能夠將她帶回京城去,由柔兒和朝雲做伴,本王相信,不過一月,她定然會恢復如初的。」
顧憲點了點頭,道:「學生遵命!」
劉淵嘴角動了一幾下,卻發現自己突然間沒有了話說,尤其是在這廢墟之上,一想到相王的鐵騎馬上就要踏足中原,他的心更是平靜不下來。
顧憲和楊英還是由老林駕船送回岸上,而劉淵的水軍也即日起程,易明只留下了一支船隊在舟山島內駐紮,防止殘餘的海盜重新殺了回來,同時也秘密地將所有俘虜的海盜處死。
劉淵只當不知道這件事,這些俘虜雖然都有非常的能力,不過不殺不足以平易明等人的憤怒,劉淵也就默認了。
想保持個仁義的形象並不容易,但是做人偏偏就要如此虛偽。
漢軍終於在長江的入海口遇到了燕王的水軍,易明重現了大將的風範,將戰船略為調整,便一舉攻破了對方,剩餘的幾隻戰船急速上行,準備在竟陵城外的渡口登陸,哪裡知道卻被劉淵的水軍跟上,根本不給他們上岸的機會。
燕王水軍還以為劉淵從水上發動攻擊,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從竟陵登陸,然後從背後攻擊燕王和明軍的聯軍,為了防止全軍覆沒,這支殘軍只好繼續沿著長江南行,試圖讓劉淵喪失追擊他們的興趣。
他們哪裡知道劉淵的真正的目標是在長江上游,等到他們真正明白過來的時候,漢軍已經將他們逼到了絕路上,既不能選擇登陸,也不能回身抗擊,而易明只用了一支十幾艘戰船小艦隊,便將他們全部趕到了水裡。
而此刻駐紮在劍南的大漢最後一支大軍已經到了剛剛建成的楓林渡口。
楓林渡口此刻已經是人滿為患,劉淵站在船頭,望著下面全身盔甲走上來的兩人,心裡仔細盤算了一下,這兩人就是劍南軍的兩個總統領。
當先一人一看便是非常精明,雖然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但是那裡面的寒光還是陣陣露了出來,此人名做戰宇,江南人,在劍南已經混了十四年,為人極為低調,也正是因為他的低調,所以這麼多年來才能屹立不倒,不管是太子派去的督軍,還是現在明帝派去的督軍,回到朝廷後都是對他大加讚賞。
「這是個人才!」劉淵心裡想,能夠獨善其身的人總是容易讓人尊敬,也總是讓人生出讓他忠心效忠的心來。
不過劉淵卻沒有這個想法,當初把顧憲招到了麾下,已經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既然這位戰將軍願意玩那種悠閒自在的遊戲,自己偏偏要他表明態度,這是得不償失的,像他這樣的人,總是會為自己留出一條後路的,逼得急了,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第二個人則完全是位勇將,樣子驃悍不說,眼睛裡露出的也是毫不掩飾的殺氣。
這個人叫做安鐵軍。
「看來他是有些看不起我啊!」劉淵臉上露出微笑,這是很正常的,劍南軍與蜀國為敵這麼多年,就是靠蜀國吃飯的,現在劉淵一下子把蜀軍給接收了過來,這群劍南軍不拿刀砍自己已經不錯了,還要受自己的調動,去與蜀軍並肩作戰,心裡不情願是應該的。
戰宇和安鐵軍同時上前,一起躬身行禮,道:「參見王爺!」
劉淵急忙上前扶起了戰宇,笑道:「兩位將軍免禮吧。」
戰宇這才是第一次迅速在劉淵臉上掃了一下,然後又迅速恢復了正常,低頭道:「稟告王爺,十萬劍南軍已經全部到達渡口,現在正在易將軍的幫助下登船,預計明日方可運出第一批。」
劉淵點了點頭,還真是個懂得分寸的人,笑道:「兩位將軍落座吧,這數十日的行軍想必是辛苦了。」
兩人忙道不敢。
劉淵道:「兩位將軍想必已經看過軍報,現在時間緊迫,本王有三件事要事先說明!」
「王爺請講,末將莫敢不從。」
兩人一愣,原來以為劉淵還會擺下宴席什麼的,沒有想到上來便是正事。劉淵雖然有不少戰功流傳,但那也只是聽聽而已,兩人還是無法將戰場上那個無敵統帥,與眼前的這個白面書生聯繫在一起。
劉淵道:「這第一件嘛,便是兩位將軍的職務,此次雖然是劍南軍東去抗敵,不過地點卻是在江南,皇上已經下了旨,兩位將軍今日便調至江南軍,身為副將之職,但是保留劍南軍旗號,本王傳亮兩位可以便宜行事,不受其他各軍節制。」
軍職雖然降了,不過戰宇兩人最為擔心的是以後和蜀王及江南軍產生摩擦,所以劉淵這樣說來,保留了劍南軍的旗號,顯然已經顧及到了他們的感受,兩人急忙答應。
劉淵繼續道:「這第二件事,本王深知劍南軍與蜀軍不合,也知道劍南軍對本王頗有微詞……」
戰宇臉色變了,忙道:「王爺……」
劉淵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笑道:「將軍勿要擔心,若是將軍矢口否認的話,本王還會認為將軍只是沽名釣譽之輩,只知道溜鬚拍馬!」
戰宇無話可說,安鐵軍卻瞪起了眼睛,不知道這個王爺究竟要幹什麼。戰宇急忙按住了他。
劉淵笑道:「本王在蜀國隱姓埋名,又將蜀軍調至江南迎敵,這其實也是不得已的方法,燕王叛亂,大漢天下就要落入亂賊手裡,而你們劍南軍又不能擅自離開,將軍可曾想過,若是燕王叛亂得逞,劍南軍將何去何從?」
戰宇忙道:「末將將以此身報答皇上厚恩!」
劉淵心道你也只是說說而已,燕王當上皇帝,或者是現在的明帝,還是以後的自己,你們劍南軍根本都不會有什麼變動,你安的也是這個心,不過這話不能說破。
「本王當然相信將軍的忠心,所以這次才會調動劍南軍來援,將軍應該清楚,此時最好將所有恩怨忘個乾淨,平定叛亂才是主要,若是將軍約束不了手下,將兩軍鬧至不可開交之時,本王定會秉公處理此事,那時可就不好說了。」
安鐵軍忍不住道:「王爺難道認為我等是不通情理之人!」
劉淵笑道:「安將軍勿要心急,若是本王不相信二位,兩位也不可能坐在這裡,不過本王卻信不過兩位的手下,劍南軍不僅與蜀軍有隙,與江南軍也是一向不和,這是天下皆知的事。」
安鐵軍哼道:「只要他們不來惹我,我們也不會主動去惹他們。」
戰宇微微地抬了一下頭,又將劉淵的表情掃了一遍。他有些琢磨不透劉淵的想法。
劉淵哈哈大笑起來,道:「將軍所言甚是,不過江南軍和蜀軍現在都被圍在揚州城裡,敢問怎麼才會主動惹到你們。」
戰宇忙道:「王爺還請放心,末將一定好好約束手下,現在是關係到國家大事,斷然不會讓他們有違軍紀。」
劉淵點了點頭,道:「本王只是不希望你們以為是來救江南軍和蜀軍的,便不肯用上全力罷了,將軍說的不錯,現在關係到國家興亡,何況又關係到明國鐵騎,要是不能在一月內擊潰燕王,到了那時明王出擊中原,想必兩位都應該知道後果吧。」
兩人也只好表示同意,劉淵這些話說了沒有說都是一樣,明明可以不說的,為什麼還要首先拿出來威脅他們一下?
只不過是希望他們盡力而已,卻在第一時間將兩人都給得罪了。
這個梁子很容易就結下了,除非劉淵以後稱帝,否則等他落勢的時候,兩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不過戰宇也派人打聽過劉淵的消息,知道這位王爺還是很有實力的,硬是幫助現在的皇上扳倒了太子。
劉淵又道:「這最後一件事,便是本王對兩位有個要求。」
「王爺請講!」
劉淵站起身來。
「兩位統帥十萬劍南精銳,確實不易,指揮之時也會有所欠缺,本王有一位軍師要送給兩位,此人精通兵法,本王不在之時,便可以參與軍事。」
安鐵軍焦急地看著戰宇,劉淵這個做法,擺明了是派人來監督自己,和以前太子派來的督軍並沒有什麼區別,這些人大多是不學無術之輩,甚至連戰場都沒有上過,卻偏偏手中握有大權,只會搗亂誤事,半點兒用處也沒有。
他希望戰宇能夠委婉拒絕,這樣的人多了只是一個累贅。
不過他也知道戰宇沒有辦法拒絕。
「多謝王爺!」戰宇起身行禮。
劉淵滿意地看著他,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將軍還是下去休息吧,現在軍情緊急,勿要怠慢。」
安鐵軍也只好站了起來,跟著宇回營去了。
見兩人走遠了,一直坐在旁邊的馮景疑惑道:「王爺為什麼要派一個人監視他們?學生見這兩人不似奸詐狡猾之人。」
劉淵拿起旁邊的茶杯,心想自己連頓飯都沒有請人家吃,戰宇的心裡肯定很疑惑,不過疑惑歸疑惑,這仗他必須給打下來。
馮景見劉淵沒有答話,倒也不敢問下去了。
過了片刻,劉淵才道:「從你的手下裡安排一個犯了錯的人過去,讓他裝裝樣子也好,本王就是要他能夠激怒這兩位將軍,明白了麼?不過你要叮囑好了,只能是在擊敗燕王之後。」
馮景微微一愣,他手下確實有這樣的人,甚至還有幾個因為稍微有些才學,犯了大錯不忍心殺的人,劉淵為什麼要派這樣的人去。
但是看到劉淵的神色,他確實不敢繼續往下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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