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病了,據說是偶感風寒。
十阿哥府大門緊閉,謝絕探視,連八阿哥、九阿哥也不例外。
三日來,各種謠言在茶房、酒肆間流傳著。
有的說十阿哥打了蒙古福晉,福晉想不過,上吊了,十阿哥怕老丈人打上門來,躲了起來;
有的說蒙古福晉將十阿哥打了,十阿哥臉上掛著彩,不好意思出門;
有的說十阿哥府發生群眾鬥毆事件,雙方傷亡慘重;
總之茶餘飯後,誰要不隱晦的談及十阿哥府,那就是明顯落伍了,跟不上時代的潮流。誰要不知道點相關的小道消息,那都不好意思嘮嗑。
而京城的權貴之家,原本沒怎麼將這事放在心上。女眷們最多說說這十福晉不懂人情事故,誰家沒有一兩個手腳不乾淨的奴才,還不是趕出府了事,這蒙古女人倒好,讓奴才賠錢不說,還給予十倍罰款,這不是去搶奴才們好不容易積攢的銀子嗎,說出去都丟人。而男士們在聽到後院女人嚼舌根時,本想教導她們少說幾句閒話,但想著自己的媳婦好在沒給自己找事,也就隨她們去了。
可十阿哥怒氣沖沖回府後隔日就稱病不出,有消息靈通的,還打探到阿靈阿府也沒將人接出來。這下,大家都不由上了心。
心思活絡的一直聯想到乾清宮。要知道十阿哥的母舅家可是朝中顯赫,實力不容小覷,而大阿哥則是成年皇子中唯一有軍功在身的,就算明珠倒台,可這次仍是唯一被封為郡王的皇子,利害關係十阿哥不可能不懂。可十阿哥現在的舉措,莫不是上面有了什麼心思?想得更遠的則已經開始考慮朝堂格局將如何變遷了。頭腦簡單的則痛心疾首,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十阿哥怎麼就夫綱不振了呢?
而後院女眷們則對這蒙古福晉欽佩起來,能將莽撞的十阿哥壓住,那得多有本事啊。
各府地管事手腳不乾淨地都捏著一把汗。生怕主子有樣學樣。此時正絞盡腦汁地將帳冊做平。而潔身自好地則挺起腰板。走起路來虎虎有聲。
所有地目光都聚焦到了十阿哥府。
雖然全城翹首以盼。然而十阿哥府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西城區什剎海南官房胡同傳來一陣急促地馬蹄聲。
八阿哥一行人在十阿哥府門前停下,下馬正色道:「奉旨問話。」
不一時。老十迎了出來。
等眾人在書房站定,老十跪下恭請聖安,所有程序走完,八阿哥道:「奉旨問你,病可好了?」
老十無奈道:「兒子已無大礙。」
八阿哥道:「這就好,明兒就去上書房讀書吧,我也好回宮給皇阿瑪復旨。」
然後在上位落座,揮退了身後跟著的太監:
「你如今出息了,連我和你九哥都擋著不見,要不是今兒從皇阿瑪手裡討了這個差事,我還進不了這門。」
「八哥息怒,這不是心裡煩嘛。」老十苦著個臉。
「這麼點事,你鬧得全城皆知,還好意思煩。」八阿哥罵道,「想好章程沒?」
老十這幾日關在書房撓破了頭,也沒想出個一二三來。其木格這事確實處置的不妥當,不管怎樣,也不該把那奴才老爹的家給抄了,這也難怪舅舅的小妾鬧,舅舅怕也是為這才惱的。可其木格畢竟一開始不知道這層關係,如今反而埋怨舅舅不該為了奴才給自己撂臉子。要依著其木格,舅舅那沒法交代,何況自己當時還答應舅舅立馬放人。可要依著舅舅,看其木格的架勢,說不定還真的跑回蒙古,這事可就越鬧越大,自己更沒臉了。
老十隻得對八阿哥搖搖頭。
八阿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叫我怎麼說你,難道就為這事惹你舅舅和大哥不痛快?你有沒有腦子。」
老十支吾著,「我把其木格…」
八阿哥一個激靈,「你把弟妹怎麼了,外面傳的是真的?」
要是十福晉真有個好歹,那事情可不好收場了。
老十疑惑的說:「外面傳什麼?其木格要收拾東西回蒙古,被我軟禁在院子裡了。」
八阿哥鬆了一口氣,沒出人命就好:「你先把人放了,給你舅舅一個交代,弟妹那裡,我叫你嫂子來勸勸。」
「八哥,其木格說,給她休書就放人,阿哥所的人都守在她院子外面,那幾個狗奴才是蒙古來的護院看著。」老十嘀咕著。
「說你出息,你還真出息了!」八阿哥哭笑不得,「把弟妹請到書房來,我給她說說,想來弟妹應該通情達理的。」
老十心道,其木格都敢衝著我吼,還敢拿東西砸我,還指望她講什麼理呀,就一蠻子。
跨出院子的時候,我狠狠的盯了徐公公一眼,這個死太監,把那小屁孩的話貫徹的真夠徹底,連院子裡的螞蟻都爬不出去,害得自己眼睜睜看著大好的機會從手中溜走。
瞭解了原委,想著康熙既然過問了,那休不休我就不是老十能做主的了,這時候我再鬧個離家出走,可就是不給康熙面子了。
因此,我只好鬱悶的來到書房。
老十一見我,脖子一擰,扭過頭去。
我也當他是空氣,懶得多看他一眼,只給八阿哥見了禮。八阿哥覺得有些頭大,這典型是兩小孩掐架,互不服氣。早知道就該同意九弟逃學跟過來,他這方面比較拿手。如今只能期盼他倆顧著面子,別在自己面前鬥氣。
八阿哥苦口婆心的給我講了大半天的親情、恩情,最後特別強調別讓老十背上個無情無義的罪名。
我心道,瞎扯什麼呀,不就是他們勢大,老十惹不起嘛。
我琢磨了一下,八阿哥如今還在我身上繼續浪費口水,看來康熙應該沒有發話放人。
但我該怎麼做?繼續鬧下去?可能討不到好;就這麼放人,那我以後還有什麼威信。
既然人是肯定要放的,那只有在此前提下追求最大利益了。
我看了眼老十,老十仰著個頭,臉繃的緊緊的。
我快速權衡了一下,既然沒走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挽回自己在老十心中的形象。我決定打悲情牌。
「八哥,這事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惹這麼多事,讓八哥費心了。」
老十心道,看來其木格被關了幾天,終於服軟了,不過爺這邊可沒完。
八阿哥笑道:「就知道弟妹是明事理的。」
我笑了笑:「八哥,可有一事,我還真不明白,想請八哥教我。」
老十有些氣了,你不明白問我啊,幹嘛讓八哥教你。
八阿哥只想趕緊了結這爛攤子:「弟妹請說,八哥我定會知無不言。」
我理了理思路:「八哥,您也覺得我傷了舅舅和大哥的顏面不是?」
八阿哥心道,這還用問嗎?
我已經打定主意,看在老十沒自作主張放人的份上,怎麼也得在他和阿靈阿之間劃出一道鴻溝,要知道阿靈阿以後可是鐵桿的八爺黨啊。
我看了眼老十,醞釀了一下情緒:「爺說過,自打額娘走後,舅舅一直對他多有照顧,我也打心眼裡感激舅舅。可這事一出,我怎麼覺得不對味呢?舅舅薦來的奴才犯了事,舅舅也應該責罰奴才吧,怎麼卻對我家爺甩臉子呢?到底是奴才和舅舅親,還是我們家爺和舅舅親啊?我就不明白,怎麼最後倒還成了我們爺無情無義了?」
老十心想,也難怪其木格惱,舅舅這次確實有些欠妥當。
八阿哥看了看老十,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說道:「弟妹,你差人將那奴才家裡的物件全搬了,這做得太過了。」
「八哥,這人最忌一個貪字,如果天下人都盡想著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天下還不亂了套?這些人今天偷了銀子,明天就敢偷古董,後天就敢賣消息。雖說爺如今沒差事,但皇子們大了都要辦差,若那時候一些消息被洩露了出去,怕是皇阿瑪都得震怒。不打在這些奴才的七寸上,這股子歪風是剎不住的。」我邊說邊看老十,希望他能明白我是多麼多麼的為他著想,鬧這麼大動靜出來,都是為了他啊。
八阿哥心想,這些話都沒錯,可也得看收拾的是什麼人呀,有為整治奴才而得罪貴親的嗎?
老十想,對啊,以後要是去兵部辦差,洩露軍機可是大罪,到時候指不定皇阿瑪都保不住自己。
我繼續哀怨的說道:「八哥剛說的道理,我也懂,可鬧這一出,怎麼全成了我們爺的罪過了?難道是我們爺的便宜小舅子貪了他們府的銀子?難道是我們爺薦的人把他們府鬧得污七八糟?不就是額娘去的早,皇阿瑪日理萬機顧不上私事,爺沒了依仗,任由他們拿捏嗎?」
我硬生生的擠出幾滴淚來,把臉有意無意的轉向老十,好不容易出來的眼淚,正主兒要是沒看見,那不虧大發了。
八阿哥見我越說越不像話,正色道:「弟妹,這麼說就不對了,皇阿瑪忙,我們做哥哥的自會照拂弟弟。」
「那八哥怎麼不去給舅舅說道說道?」老十,我夠對得起你了,連八阿哥也幫你一起得罪了。
「這…」八阿哥張口結舌。
我終於泣不成聲:「八哥要放人,弟妹自然遵從,還請八哥讓爺給我一封休書,我自己回蒙古去,免得看著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心裡難受。」
今年的最佳女演員看來非我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