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立時便慌了。
「這,這是怎麼了?快,快叫我瞧瞧!」
老太太站起身子便朝李越之撲過去。
李越之扭過臉,似是不願讓她瞧見臉上的傷口。然終究還是叫老太太將臉給掰了過去。
「這是誰給nong的?」
李越之沉著臉,嘴chun抿得緊緊的。
金秀yu在旁邊,將他臉上的傷看的一清二楚,想著他年紀的男孩子怕是已經自尊心作祟了,不願將什麼事情都帶回家裡來說。
他不願說倒也不妨事,還有跟著他的下人在呢。
金秀yu轉身看著他貼身的銀盤,問道:「二少爺臉上的傷是哪裡來的?」
銀盤怯怯地看了一眼李越之,後者一瞪眼。
金秀yu側目道:「chūn雲,你扶二少爺過去敷yao。」
「哎!」chūn雲笑嘻嘻過來,握住李越之的手臂,將他拽到一邊坐下。
老太太一疊聲地叫人拿yao,青yu指派著小丫頭們,打水的打水,取yao的取yao。
他們那邊一團忙luan,金秀yu到另一邊椅上坐了,銀盤尚未回話,自然也得跟著。
「說罷,怎麼回事兒?若說是普通人家倒也罷了,咱們李家的二少爺,淮安城裡那個不認得,還有誰敢往他臉上chōu這麼一鞭子?」
銀盤吃驚道:「少nǎinǎi怎知是鞭子chōu的?」
真兒一撇嘴,戳了她一指頭道:「傻丫頭,那傷口如此明顯,又是那樣的形狀,明眼人還看不出是鞭子chōu的?」
銀盤抿了抿嘴,深以為然。
「少nǎinǎi慧眼如炬,二少爺臉上確實是鞭傷,傷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咱們的本家親切,李勳少爺。」
金秀yu大吃一驚,忍不住望了望chūn雲,後者也正lu出詫異的神情。
「仔細說。」
盤壓住自個兒的不忿,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李越之是一大早出men的,帶的人不多,林媽媽便沒有跟著,貼身的只有一個銀盤,還有四五個家丁,帶了兩匹馬。原本想著出城跑上幾圈,因著城外正收屍防疫,城men依舊緊閉,不許人隨意出入,故而李家一行人在城men口打了個轉,並未出去。
這東南西北四市,東、南、西三市都是居民所在,街道狹窄,並無開闊之處,只有北市,因著是軍營所在,既有校場,又有空曠之地。校場是軍機重地,李越之一個小孩子,自然進不去,曠野卻是不歸軍隊所有的,民眾隨意。
李越之帶著人到了空曠處,便解了馬,叫銀盤陪著他,很是跑了幾圈。
正灑脫高興著,不期遇見了四房的李勳。
意外相遇,李越之因嫂子金秀yu被欺負的事情,對李勳打過一次悶棍,對他自然稱不上好感。李勳那次吃了虧,暗裡也知道是李越之和李婉婷干的,不過當時念著金秀yu的面子沒有追究,但心眼裡,肯定也積怨著。
恰巧,這回正是他不知在哪裡喝醉了酒,即使騎在馬上,也滿臉酡紅,搖搖晃晃。
那會子是因李越之要銀盤陪他賽馬,與李勳迎面相遇時,銀盤正遠遠落在後面,離著老遠。其餘家丁也在遠處。
她遠遠瞧著,只覺李勳同李越之說了什麼,惹得李越之不高興,tǐng直了脖子,言語神態很是jī動,然後就是李勳飛起一鞭子,將李越之給打了。
一見主子被打,下人們自然又驚又怒。銀盤和遠處的家丁都忙著趕過來。
李勳大約也是被自己這舉動嚇到了,並沒有進一步做什麼,扭轉馬頭就跑了,惹得幾個xing急的家丁在後頭跳腳罵娘。
銀盤一面說著,一面情緒便jī動起來,憤憤不平。想來也是,李家的人,不說主子,就是下人,也沒什麼人敢欺負,沒成想這回驚叫自家人給打了臉。
金秀yu皺緊了眉頭:「有事李勳!?」
李越之那頭也聽見了銀盤的話,自個兒小小男子漢叫人欺負了,回家找nǎinǎi和嫂嫂兩個fu道人家哭訴,那多沒意思。只是他攔不住銀盤,一張嘴竹筒倒豆子都說完了,由不得他掩蓋,只得罷了。
有chūn雲、青yu等人給他處理傷口,擦洗上yao,老太太chā不上手,就在旁邊瞧著,心肝兒rou地疼。
她年紀雖大,卻依舊耳聰目明,銀盤的話,也一字不落地都聽了進去。
「這李勳,愈發地不像話!當初我就說,四房上下沒一個像樣的人,這勳哥兒的名聲也一塌糊塗,每回都攔著不叫他進商行當差。如今,承之好容易才給他安排了個管事的位子,聽說是三天兩頭鬧笑話。這正事兒不做好,竟然還敢動手打我孫子,良心都叫狗給吃了!」
老太太越說越生氣,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金秀yu忙站起來走過去,一手扶了她的胳膊,一手替她撫著背,柔聲道:「老太太消消火兒,仔細傷了身子。」
老太太呼呼吐了幾口粗氣,值了銀盤道:「你來說,那李勳同我的阿平起了什麼爭執?他因何打人?」
銀盤低著頭,為難道:「當時奴婢離著遠,並未聽清。」
老太太洩氣地一甩手,金秀yu忙在袖子底下衝銀盤擺手。銀盤也是個聰明的,緊緊閉著嘴,福了一福,便退出men去。
此時,chūn雲、青yu等人已經替李越之數好了yao,拿白布繞著臉包了一圈,也不知是誰的手筆,在他頭頂上打了個結,留著一小段尾巴,錯眼一看,跟個大兔子似的。
老太太和金秀yu一轉身,原來還生氣著呢,這麼一見,都是撲哧一笑,那氣兒就散到九霄雲外去了。
青yu說道:「阿平臉上這傷,瞧著可怕,幸而只是皮rou之傷,這上等雲南白yao一敷,不消幾天總能好的。」
老太太和金秀yu等人都是忍著笑點頭。
李越之見人人都笑他,腦子一轉,忙叫人替他拿鏡子來。
秀秀身上正藏了一面巴掌大的小手鏡,掏出來遞了過去。
李越之對著自個兒的臉一瞧,頓時明白人人都在笑什麼。人家男子漢,怎麼能成了一個大兔子呢!他一生氣,伸手就去拽布條。
「我的小祖宗!」老太太一伸手就給按住了,「這人的臉樹的皮,剛敷了yao,還是小心些。這好端端一張面皮,若是留條疤,豈不是難看?」
李越之悶悶道:「不拆也成,叫人給我換個樣式,像個兔子似的怎麼成?你瞧瞧,人人都笑話呢!」
老太太扭頭往眾人臉上一掃,嘴裡道:「我看哪個敢笑!」
大家立時都把頭低了下去,將臉深深地往下巴底下藏,但是到底笑不笑的,只有自個人才知道了。
李越之仍然不快,青yu只得將他頭上的結解了重新包紮。
老太太擔憂道:「回頭還是請大夫來看看,這臉上的傷勢可馬虎不得,好歹不能留疤。咱們阿平將來可是難得的漂亮小伙兒,只怕比他哥哥還能好看幾分呢。」
青yu應了,吩咐小丫頭去請大夫。
李越之嘟嘟囔囔道:「男子漢大丈夫,長得好看做什麼。」
老太太不理睬他,轉頭對金秀yu道:「那李勳還是可惡,阿平不過是個小孩子,哪裡招惹了他,身為長輩也該禮讓,哪裡能夠動手打人!」
金秀yu點頭道:「可不是,常言道,打人莫打臉。李勳一鞭子差點沒將阿平chōu開huā,這可不是一般的口角之爭,這般行徑,實在過了。」
「哼!明兒就叫他老子娘來!求差事的時候,這得了差事,立馬成仇人了,哪有這樣的便宜事!」
老太太對青yu道:「你想個由頭,明兒叫四房鐸大媳fu來一趟。」
青yu道:「何必想由頭呢,就說勳少爺將咱們阿平打了,鐸大nǎinǎi還能不敢來?」
「是了!」老太太猶自哼哼唧唧著。
金秀yu陪著老太太又細細看了一遍李越之臉上的傷,吩咐他接下來十天半月的不可吃魚鮮等發物,芫荽也是不能吃的,又吩咐最好別吃醬油、芝麻等物,以免傷口染se。
李越之聽得不耐,又不敢走,只得一一應了,底下卻是如坐針氈。
好容易jiāo代完畢,李越之一溜煙跑了,金秀yu也起身告辭。
剛出了上房,銀盤正在一顆樹後面,探出半個身子,見她們一行人出來,遠遠沖金秀yu福了一福。
金秀yu瞧著疑huo,讓真兒、chūn雲等人原地等候,她自個兒往那樹下走去。
銀盤見並無人在近前,壓低了聲音對金秀yu道:「少nǎinǎi,二少爺挨打之前,奴婢雖離著遠,因在下風處,倒是聽見了隻言片語。雖不大真切,但猜著勳少爺說的似乎跟少nǎinǎi有關。」
金秀yu心裡一驚,面上卻不顯,低聲問道:「他說了什麼?」
銀盤搖頭道:「奴婢只是聽著似乎與少nǎinǎi有關,說的什麼卻實在不大真切。只是勳少爺說的必定不是好話,否則二少爺也不會失態,大約是說了什麼過jī的話,惹怒了勳少爺,才挨了那麼一鞭子。」
金秀yu冷著臉道:「憑他是誰!就是天王老子,也沒有無敵打人的理兒,阿平這回吃的虧,我跟老太太定要替他討回!往後再遇到這人,你們也不必客氣,那是個破落戶,得時時提防著。」
銀盤虛心受教了。
金秀yu回轉身,帶著真兒、chūn雲等一行人離去。
青yu說的不錯,往四房遞了口風,二天果然鐸大nǎinǎi柳氏就帶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上men請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