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門 第二卷 秋日勝春朝,佳期至 第八十二章 金秀玉的愁悶
    只見那;來順媳fu穩穩當當一站,不慌不忙道:「大少nǎinǎi,奴婢在李家十幾年,從丫頭做到管事娘子,從來沒有叫人說過一個錯處。奴婢只管回稟實情,孰是孰非,少nǎinǎi是明眼人,定能讓我們心服。」

    這來順媳fu,一上來便先壓了個帽子過來,金秀yu暗道果然是世故老人,面上卻點頭道:「你只管說來便是。」

    來順媳fu福了一福,說道:「柳姑娘和蓮芯姑娘來大廚房的那會兒,奴婢已經得了大少nǎinǎi的吩咐,先揀了三菜一湯與蓮芯姑娘。只是蓮芯姑娘嫌棄菜se簡陋,要廚房另備一份飯食,奴婢便回了她,大廚房正在做外頭客人所吃的筵席,若要換菜se,便須等上一等。柳姑娘倒是不為難奴婢,與蓮芯姑娘在那耳房等候。只是過了兩刻鐘,蓮芯姑娘便來促催,外面筵席未完師傅們哪裡騰得出手來。況且少nǎinǎi也是知道的,咱們李家大廚房的師傅,是大少爺專men為了老太太,當初從京裡請回來,凡是李家下人,都敬重三分,從未將他當做下人看待。

    他所幾時做的什麼菜,奴婢們從來不敢催促。蓮芯姑娘既來催,奴婢少不得和她分說。蓮芯姑娘脾氣急躁,便同奴婢爭辯起來,後來柳姑娘也過來分說。」

    她說著,拉過身後的小丫頭,說道:「這丫頭不過是個洗碗的奴才,蓮芯姑娘同奴婢爭執時,無意撞了她,摔了血多碗盤。柳姑娘也是無意踩中了琉璃碎片,這才扎破了腳。」

    她說到這裡,便住了嘴。

    金秀yu點點頭,又指著那小丫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兒?」

    小丫頭怯怯道:「奴婢huā兒。」

    金秀yu見她怯弱,不禁將聲音放柔了一絲,說道:「huā兒,你且將事情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與我聽。」

    huā兒福了一福,輕聲細氣說道:「奴婢前日才來的廚房,如今做的是洗碗的活計。今兒府裡宴客,所用碗盤十分之多,奴婢只管埋頭作活,卻不知蓮芯姑娘與來順媳fu如何爭執起來。奴婢正端了碗盤,背上叫人一撞,碗盤便都摔倒了地上。忙忙luanluan,柳姑娘也不知為何讓人撞了,正巧踩在琉璃片上,這才扎破了腳。」

    金秀yu點點頭,這會兒是三人各執一詞,誰也說不清誰是有理。

    只聽那蓮芯憤憤道:「來順媳fu好伶俐的嘴,分明是你們欺辱我家姑娘,反倒將一個胡攪蠻纏的罪名扣在我們頭上。」

    來順媳fu嗤笑道:「比不得蓮芯姑娘的心計,柳姑娘傷得那般嚴重,姑娘倒狠心,不許人搬動救治,非得等少nǎinǎi來瞧。哼,打量著誰不知道誰的心思呢!」

    金秀yu剛才真兒手裡接來一盞茶,隨手往地上一砸。

    巨大的響聲,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住嘴,低垂了頭。

    金秀yu冷冷一笑,道:「我竟不知,主子問話,還有奴才chā嘴的道理。」

    來順媳fu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恭聲道:「奴婢知罪。」

    蓮芯慢了一拍,也忙跪了下來,口裡道:「奴婢無意冒犯,只求少nǎinǎi與我家姑娘做主!」

    金秀yu冷眼看著,一個字不說。氣氛慢慢變換,圍觀眾人也都感受到了肅殺,人人都噤聲,低眉順眼站著,不敢有一絲異動。

    金秀yu依然不動聲se,那目光反愈發凌厲。來順媳fu和蓮芯垂著頭,只覺得如芒刺在背,腦men上竟都流出汗來。

    正當人人心裡那根弦都繃到極限,疑huo著大少nǎinǎi遲遲不宣判,只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緊不慢走到了場中。

    一人清脆地說道:「青yu見過大少nǎinǎi。」

    金秀yu和顏悅se道:「你怎麼來了?」

    青yu笑道:「老太太有話兒,要奴婢稟告少nǎinǎi。」

    金秀yu面lu疑huo,青yu俯身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金秀yu一面聽,一面點頭。青yu說完了,福了一福,站到了她背後。

    金秀yu看著跪在眼前的來順媳fu和蓮芯,道:「今兒的事,來順媳fu和蓮芯都有罪責。來順媳fu掌管廚房一應用度,既得了主子的吩咐,卻無妥善安排,可見周密不足,便罰你半月的月錢。huā兒摔了許多碗盤,那幾隻普通的瓷碗倒也罷了,幾隻琉璃碗確實稀罕物,念你是無心之失,只罰你描賠這幾隻琉璃碗。蓮芯身為柳姑娘的貼身丫鬟,護主不利,致使主子受傷,也罰你半月的月錢。這般處置,你們三人可又不服?」

    來順媳fu和huā兒都磕了頭,說道:「少nǎinǎi寬恕,奴婢心服口服。」

    蓮芯倒有些不忿,只是終究不敢說些什麼,也磕了頭認罰。

    這時候,chūn雲回來,稟報說大夫已經到了。

    金秀yu命四個小廝將柳弱雲所坐的躺椅,抬往清秋苑,又命蓮芯領著大夫前往清秋苑去診治。

    另外,又吩咐了來順媳fu,單獨準備一份飯食,送往清秋苑。

    這般處理完畢,各歸各位,真兒chūn雲扶著金秀yu,青yu等人跟著,一同前往明志院而去。

    及至岔路口,青yu跟金秀yu福了一福,道:「少nǎinǎi可否借一步說話?」

    金秀yu示意真兒、chūn雲等人留在原地,同青yu走出去幾丈遠。只見青yu同她說了幾句話,金秀yu正若有所思,青yu便又行一禮告辭,自回長壽園覆命去了。

    真兒、chūn雲等人跟上去,恰巧聽見金秀yu望著青yu的背影,感慨一句:「倒是個俏yao叉。」

    chūn雲不解道:「少nǎinǎi此話何解?」

    金秀yu瞟她一眼,自管往前行去。

    真兒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yao叉者,面目或可憎,心地卻是最體貼人意與人為善。你這蠢丫頭,主子的心思,真是半點不懂。」

    chūn雲撅了撅嘴,搶上兩步,跟上金秀yu和真兒的腳步。

    等回到明志院,金秀yu獨自往那一坐,一語不發,悶悶不樂。

    chūn雲敲敲拉了真兒,道:「少nǎinǎi方才處置了奴才,剛剛立了威,為何回來,反倒不高興了?」

    真兒瞧她,搖頭歎氣道:「只怕少nǎinǎi有些灰心。」

    chūn雲不解。

    真兒說道:「你道那青yu為何來得這般巧?只怕是聽了大廚房的事,早早就來了。你倒是回想一番,少nǎinǎi聽了來順媳fu,蓮芯還有那小丫頭huā兒的說辭,面上瞧著冷酷,只怕心裡正為難著。這家務事,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咱們這位少nǎinǎi,從沒經歷過這些個,怕是一時尋不到那竅men。若不是青yu正好來指點,少nǎinǎi今兒個魯莽處置,未必能叫眾人信服。」

    chūn雲聽得似懂非懂。

    真兒拍拍她的腦men,道:「這裡頭的道道深著呢,你這榆木腦袋哪裡想得明白。卻別去煩她,明兒是回men日,咱們自去準備回men禮,也好替少nǎinǎi分擔些煩惱。」

    chūn雲點點頭,兩人手拉手,自去大點明日回men禮所需的各項物品。

    金秀yu這會兒之所以悶悶不樂,真兒只猜對了前一半。後一半,雖未猜中,卻也是由前一半引申而來。

    她想的是,自個兒前世剛踏足社會正懵懵懂懂,便魂歸地府,到了如今這一世,又是初次家人。這宅men內的事情,以前從未遇見過,這當家人的重任也從未擔負過。這處事馭人上頭,全無經驗,不知輕重。方纔若非青yu指點,她貿然處置,眾人不服倒在其次,只怕她心一軟罰的輕了,叫下人看輕,威嚴掃地,往後難以管家,才是大大不妙。

    這事兒原是柳弱雲而起,想起中午席上,七nǎinǎi方純思一番警告,她心裡愈加煩躁。

    自打進men,這位柳弱雲姑娘,便每每引她不快,如今又兼著引出她管家的弱項,叫她好生惱火。只是如今無人傾訴,唯有獨坐發悶。

    這一坐,滿懷愁緒愈發難以消遣,愈發增添孤獨之感,她悶頭往那翹頭卷尾的貴妃榻上衣倒,把眼一閉,mimi糊糊,竟睡了過去。

    李承之同李壽、李慎商談完生意上的事,回明志院,見上房之內靜悄悄,全無聲響,不由暗自奇怪。

    進了屋,見外室一個人影也沒有,愈發納罕。

    內室men開著,那屏風裡頭,隱隱有清淺呼吸,他放低了腳步聲,緩緩走進去,只見窗戶打開,外頭是一樹的綠葉婆娑。

    窗下貴妃榻上,金秀yu斜斜睡著,身上全無被褥衣物遮蓋。

    李承之忙走上前去,見妻子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眼角掛著兩行清淚,不由大驚,忙伸手將她搖醒。

    金秀yu睜開眼睛,四顧茫然。

    李承之將她抱在懷裡,拿手指拭了她的淚柔聲道:「可有為難之事?或者下人惹你生氣?好端端的怎麼就落淚了?」

    金秀yu睡中沒有察覺,此刻他問了才發現自個兒果真流淚了。

    李承之見她愣愣地,又問:「可是魘著了?」

    金秀yu抬眼看他,想到如今種種不滿,正是由這個男人引起。

    須知nv人最擅長的並非撒嬌吃醋,乃是將種種牴觸都聯繫到一起,由這件事再聯想起那件事。

    此時,金秀yu便想起了,昨夜因她被李婉婷拉去陪睡,李承之一怒之下去了清秋苑的事。今日見親戚時,鐸大nǎinǎi的挑釁;午後大廚房,那一場分鐘,全是圍繞柳弱雲而起。若不是這個男人娶得這麼一房shi妾,哪裡生的出這許多事端。

    她突然抓起李承之的手,放在嘴裡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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