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鼎的意思很明確。你們現在控制軍隊,未來我設法控腳軍政聯手,則無往而不利。 當前咸陽政局複雜,中土形勢微妙,南北局勢更不明朗,所以短期內老秦人要巧妙利用瞬息萬變的局勢,延緩或者阻擾咸陽的東征之策,先整頓軍隊,先把西北疆穩住,先把騎軍的武力提高起來,然後再擇機攻打趙國。 「關東人繼楚人之後戰敗於河北,不得不暫時交出軍權,但這是暫時的,大王和關東人會積極推動東征,再戰河北。」寶鼎看看諸位老將,鄭重說道,「我以武烈侯的身份給你們一個告誡,兩年內不要考慮東征,否則必定大敗而歸。此仗若敗,前功盡棄。」
今日的武烈侯是一等封君爵,大王之下就是武烈侯了,這個身份非常尊貴顯赫。公子寶鼎的意思就是不要看我年輕,不要以為你們這幫老傢伙們重出江湖了就可以為所欲為,我的爵位在你們這些老傢伙上面,我說話,你們必須得聽,不要當耳邊風不屑一顧,以致於最後惹出麻煩。
「你給個理由。」公孫豹當即質問道,「你是不是還執意要實施西北策略?你知道現在我們無法兩線作戰。又急切需要月氏人的戰馬,尤其需要月氏人與匈奴人打個兩敗俱傷,所以目前我們根本不具備奪取河西的條件。」
「西北策略需要時間,更需要時機。」白覽也附和道,「你的策略沒有問題,只要長期堅持實施最終還是能拿下河西。以我們的估猜,這個策略至少需要十年到十五年才能實現。」
果然,寶鼎就知道這些老傢伙一出山就想大顯身手,根本沒有耐心再等兩年。
「姚賈並沒有真正破壞掉關東人的合縱,他拿著大秦的金子四處散財,以為幾塊金子就能買通關東各國的君王和權貴,簡直是笑話。他算什麼東西?他也算縱橫家?他能和公孫衍、蘇秦、張儀、魯仲連相提並論?正如我師傅所說,姚賈此行,不過是拿著我大秦的金子給他自己結交各國權貴而已,他竟然還有臉回來向大王邀功請賞,所以他該死。」
眾人心知肚明,知道寶鼎這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突然間顛覆局勢,就是因為拿趙國質子平都侯的性命做賭注,硬是顛倒黑白,誣殺了姚賈,給了大王一個大大的巴掌。現在寶鼎在這裡說姚賈罪有應得,純粹是給自己找理由。
「當年邯鄲大戰歷時兩年之久,為什麼最終還是失敗了?僅僅是因為信陵君、春申君率軍救援嗎?不是,是合縱之力太強大。」
「當年蒙驁伐魏,信陵君飛車回國,合縱趙魏韓楚燕五國大軍擊敗秦軍,直殺函谷關下,關中震動。我想問諸位,當年蒙驁的大軍難道比不上今日的秦軍?蒙驁無力抵禦關東的合縱大軍,你們就能抵禦?」「龐慣出任趙國上將軍之後,積極合縱。楚國考烈王和其令尹春申君積極配合,於是在十年前的春天,趙魏韓楚衛五國聯軍再攻我大秦,這次假若不是楚國的春申君受到李園的掣肘,無心前線戰事,在呂不韋的攻擊下倉促後撤,關中必定告急。」
「如今趙國平原君、魏國信陵君和楚國春申君都不在了,沒有名震天下的大人物了,關東諸國的合縱是不是就無法成功?不是,肯定不是。從三次關東合縱大軍西擊我大秦來看,關東諸國之所以合縱,不是因為有平原君、信陵君和春申君,也不是因為有縱橫家魯仲連和龐懾,更不是因為趙韓魏三國同出於晉,而是因為趙國是關東諸國的屏障,這道屏障倒了,關東諸國就再也無法抵擋我大秦的攻擊,難逃敗亡之禍。」
「各國的大王和各國的公卿大臣不管是為了各自的王國還是為了各自的利益,當趙國傾覆在即的時候,肯定要出兵求援,而楚國實力最強。只要楚國出兵,其它諸國必定追隨。至於齊國。因為君王后把持朝政,所以它的策略一直是保不是就是齊軍合縱之時?」
一幫老將沉默不語。他們承認,寶鼎說得有道理。關東諸國一旦合縱,直殺函谷關,那河北之戰必定半途而廢,而此刻秦軍的主力都在河北,假如合縱軍擊敗秦國的南部軍,殺到函谷關下威脅關中,那老秦人肯定要承擔罪責。
「在武烈侯看來,關東諸國的這次合縱一定能成功?」王蓄皺眉問道。
歷史上這次合縱確有其事,但記載是給姚賈或者是茅焦破壞了。從先秦史料的隻言片語來推測,給姚賈破壞的可能性最大,因為韓非給姚賈陷害而死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但韓非到底為何而死,歷史上有兩種不同的說法,所以這個證據的真假也就值得商椎了。
寶鼎為了說服老秦人暫時不要攻打趙國,以免在咸陽的有意掣肘下遭遇敗績,他找了一大堆理由,結果他自己也給這些理由說服了。以姚賈的身份地位以及他本人並不值得稱道的過去,還有當時中土各國的形勢,的確不具備破壞合縱的可能,畢竟這關係到各國的生死存亡。韓魏楚燕齊五國肯定不願意看到趙國的敗亡。
當趙國炭可危之際,關東諸國為什麼沒有合縱救援,而是眼睜睜地看著趙國敗亡,然後緊隨趙國之後,一個接一個的亡國了?難道各國的大王和公卿大臣都在這一刻變成了睜眼瞎,都變成了愚蠢短視之徒,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都要爭先恐後地去做亡國奴?
這顯然沒有足夠的說服力。史載尉繚在大秦統一期間把間諜的作用揮到了極致,所以大秦才在最後的統一大戰中順利征服了各國。難道說,關東諸國最後一次合縱失敗是因為尉繚的秘兵揮了作用?
寶鼎也覺得不可能。這個時代等級森嚴,身份地個不在同一個層次的人,生真集的機會微乎其微。更不要…者面前指手土腳,左右上位者的想法了。秘兵搞束愣微叮清報的確可以,但若想進入權力中樞影響一國國策,那基本上就是癡心妄想,像蘇秦那樣位高權重的大間諜,畢竟是曠古絕今、世所罕見。
王國的權力和財富掌握在極少數的權貴公卿手中,哪個權貴公卿家裡沒有錢?不論是姚賈這個使者也好,黑冰台的秘兵也好,靠幾車金子就能賄略買通一個權貴,然後這個權貴就能影響或者直接決定王國的命運,事實上也是不可能。每個王國的權力層都有不同的勢力,一個國策的產生常常要經過激烈的博弈,即使是大王、相國,也無法做到一言九鼎,更不要說其它的權貴公卿了。
從利益大小來說,出賣王國獲得的利益有多大?風險有多大?各國權貴公卿都不是白癡。這麼簡單的帳還是算得清楚。以李牧之死為例,秦國的反間計之所以成功,不是秦國的計策高明,也不是秦國秘兵手段高,而是當時趙國邯鄲激烈的權力博弈使然,就算當時沒有秦國的反間計,李牧又能活多久?當年的廉頗和今日的李牧何其相似?官職地位功勳和對王國的重要性一模一樣,但趙王就是要殺他,廉頗跑得快,趙王沒有得逞,而李牧跑得慢,結果給殺了。同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樂毅也是如此,他也是跑得快,否則肯定給燕王殺了。
所以說秘兵在秦國統一大戰中肯定揮了作用,但作用肯定有限。寶鼎在黑冰台待了一陣,對此自然知道得很清楚。合縱關係到關東諸國的存亡,各國位高權重者肯定會權衡利弊得失,靠姚賈的金塊和黑冰的秘密活動根本沒有阻止的可能。
這樣綜合分析下來,關東諸國最後一次合縱之所以失敗,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正是這個原因導致趙國敗亡,導致關東諸國敗亡,讓秦國迅統一了中土。
拋開齊國不說,歷史上齊國直到亡國的一刻都一兵不,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關東諸國合縱,每次楚國都是絕對主力,楚軍堅持到最後,則合縱成功,反之,合縱失敗,那麼是不是可以這樣估猜,這次合縱失敗是因為楚國的原因。
楚國到底生了什麼,導致此次合縱失敗,導致弗魏燕三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趙國滅亡?難道和楚國令尹李園有關?
寶鼎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楚國令尹李國是當今楚王的舅舅,是趙國人,不管他曾經和趙國有多深的仇恨,他若想在楚國維持自己的權勢,那先就要確保趙國這道屏障始終能夠擋住秦國,始終能夠牽制秦國,否則楚國就要和秦國直接對抗,這對他而言有害無利。
李園能夠在楚國崛起,能夠殺了春申君這個在楚國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的大權貴,當然不是一個有勇無謀的武夫,他當然知道合縱聯軍支援趙國的重大意義。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推測了。
楚國有「屈、景、昭」三大世代權貴,春申君又在楚國經營了二十多年,而且他的口碑非常不錯,家中的門客之多,享受的待遇之高更是高居戰國四大公子之。李園一個外來人殺了春申君,壓制著楚國權貴,樓取了楚國大權,他在楚國的敵人想必多如牛毛。這種敵對關係必然影響到國政,李園要幹什麼,他的對手就反對什麼。李園要合縱,要救趙國,楚國權貴必然反對。
李園這個人在歷史上的記載非常少,他是因為殺了春申君才出現在史書中,至於後來他的結局怎樣,他何時死的,又是怎麼死的,歷史都沒有記載。不過幾年後當今楚王悍,也就是李園的外甥死了,他的另一個外甥熊猶繼位,但隨即就被考烈王熊元的庶子熊負芻殺了,負芻做了楚王。這樣推測起來,在楚王悍駕崩之前,李園肯定死了,否則不至於出現負芻弒君自立的事情。
關東諸國最後一次合縱失敗是不是因為李園之死而失敗?李園是不是死在楚國激烈的權力鬥爭中?
寶鼎忽然靈光一閃,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出現在腦海中。
假如我殺死李園,那就等於破壞了這次關東諸國的合縱,我就可以再次建下顯赫功勳。假如我在殺死李園的過程中,混亂楚國的局勢,豈不是可以讓楚國失去救援趙國的最佳機會?
這一切本來就是歷史的結果,我不過順應歷史的軌跡,順流而行而已。我沒有改變歷史,那麼我就肯定能成功,但是,假如歷史因為我的加入而突然改變,我不但沒有殺死李園,反而讓他活下來了,那整介,中土的歷史軌跡豈不要因此而改變?如果整個中土的歷史軌跡因此而改變,我是不是更多的機會改變大秦的命運,改變未來帝國的命運?或者,在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有帝國?
一時間,寶鼎心煩意亂,陷入沉思之中。
幾位老將軍耐心等待,這個問題的確不好回答。
良久,寶鼎終於從煩亂的心神中擺脫出來,語出驚人,「李園不死,合縱必成
李園?幾位老將軍互相看看,不約而同地皺眉沉思,旋即,大家都明白了寶鼎的意思。
合縱自蘇秦而來,蘇秦說服齊趙韓魏燕五國攻秦,秦國大敗。其後有樂毅合縱六國大軍攻齊,齊國大敗。自此合縱連橫成為七國征戰的主要方式,但自秦楚那鄆大戰,秦趙長平大戰後,楚趙兩個大國受到空前重創,合縱隨即就成了關東諸國專門對抗秦國的制勝法寶。秦一旦攻趙,趙就向關東各國求援,關東諸國則合縱抗秦,而合縱軍的主力就是楚國。
長平大戰後,關東諸國有三次合縱攻秦,春申君和楚軍都是絕對主力。現在春申君不在了,楚國令尹是李園,而李園偏偏又是趙人,可以想像這次合縱十有**會成功,除非殺死李園。公子寶鼎本人就是個刺客,他是靠刺殺起家的,現在蛔…山紋向話。那意思很明昆他回到封邑是假。刺殺李圃縷真六
「如此說來,姚賈的的該死。」王剪捋鬚輕歎,「合縱能否成功。關鍵在楚國,楚國是否出兵。關鍵在李園。姚賈帶著幾車金子在燕齊韓魏韓楚跑了一圈,然後回來告訴大王,他成功破壞了關東諸國的合縱,這其實就是欺君之罪。」
「姚賈剛剛回到咸陽,李園和李牧就在魏國大梁見面,關東秘兵隨後就進入咸陽試圖刺殺大王。」寶鼎說道,「這件事足以說明,趙楚韓魏四國合縱已經基本成功,只要秦軍再一次攻打趙國,韓魏楚三國聯軍必定殺向函谷關。另外,我得到消息,太子丹已經到了邯鄲。不出意外的話,趙燕兩國此次必能握手言和,這樣一來,今年內,五國合縱已成定局,假如齊國也加入合縱,那就是規模空前的六國合縱。」
不管是五國合縱還是六國合縱,形勢對秦國都不利,因為今年匈奴人極有可能南下入侵,要報復去年三王被殺的恥辱,所以秦軍今年當然不能輕易出動,以不變應萬妾方為上策。
幾位老將軍基本上認同了寶鼎的看法。不再急於殺進河北了。還是先穩住自家的陣腳再說。
「咸陽宮對今年的局勢有什麼看法?」腹公問道。
「咸陽宮?」寶鼎冷笑,心裡的怒火突然冒了出來,「我現在是眾矢之的,只要殺了我,大秦就是他們的天下。南陽現在就是一個狩獵場,大王、關東人和楚人聯手把我趕到南陽,四面圍殺,就等著我突圍了。」
公孫豹笑了起來,「你小子還知道自己是頭獵物啊?」他張開雙手比哉了一下,「南陽這咋小狩獵場無險可守,你可以四面出擊,但敵人也可以四面攻擊。
你的突破口選擇得很好。大丈夫就該做人所不敢做之事。兄弟閱牆手足相殘,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不是大丈夫所為。大丈夫就該殺出去,殺出一條血路,寧可死在敵人的劍下,也不能死在自家兄弟的手上。」公孫豹說到這裡長長地歎了口氣,「武安君臨死之前,最痛苦的就是這件事,他縱橫沙場幾十年,殺敵無數,最後卻死在自家兄弟手上,讓輕親者痛仇者快,讓關東諸國鼓掌相慶。」
「直到現在,老秦人的心裡還在流血,眼裡還在流淚。」司馬鋅望著寶鼎,突然大聲說道,「你小子記住,你即使要死,也不要死在自家兄弟手上,讓老秦人既流血又流淚,痛苦不堪。」
寶鼎當即誓。一幫老傢伙都在這裡,司馬鋅這句話等於挑明了,老秦人可以給公子寶鼎絕對支持,但絕對反對公子寶鼎引內訌,挑起內戰,即使公子寶鼎掉進了陷阱,像長安君成蛟一樣做了權力鬥爭的犧牲品,那寧願逃跑,也不要重演兄弟相殘的悲劇。
這句話另外一層意思就是,老秦人也不支持公子寶鼎統率軍隊,掌控軍權,最起碼現在不支持。很明顯,公子寶鼎是個瘋狂的人,一旦他控制了軍隊,那極有可能造反,或者是上當中計被迫造反,總之公子寶鼎掌握軍隊必將置整個派繫於極度危險的境地,所以還是赤手空拳的好。這兩年寶鼎都是赤天下,還不是一樣創造奇跡,不過這次寶鼎的對手是關東六國,對手的實力太強大,赤手空拳的寶鼎似乎有些勢單力薄了。
「我以武烈侯的身份懇求你們,在我沒有殺死李園之前,你們不要出兵攻打趙國。」寶鼎說道,「給我兩年時間,兩年內,我一定殺死李園,徹底斷絕關東諸國合縱之路,然後你們可以盡起大軍,直殺河北,拿下統一中土的第一功。」
這場談話持續到深夜,公子寶鼎和一幫老將軍們的心情都很沉重,感覺未來的路任重而道遠。
在過去的兩年冉,公子寶鼎和老秦人實現了他們的初期目標。當初在晉陽的時候,公子寶鼎和王剪議定的目標就是兩個,一個是公子寶鼎封君,一個是白氏和司馬氏解禁,為此他們做出了「以退為進」的策略。
這個策略目前實現了,但接踵而至的後果是,公子寶鼎被趕出了咸陽,這是當初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秦王政把公子寶鼎趕出咸陽,未必就是想置他於死地,但楚系和關東人肯定要置他於死地。現在的形勢和當年長安君崛起時候的形勢非常相似,但當年長安君的背後有夏太后,還有個靠山,所以後來長安君還能統率軍隊,楚系和關東人為了扳倒長安君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而如今公子寶鼎不但在朝內沒有靠山,還與楚系和關東人結下了仇怨,由此可以推測到寶鼎到了封邑之後的艱難處境。
對南陽形成包圍的有京畿內史和三川、漢中、南郡。三川郡的郡守是關東人,漢中郡的郡守是巴蜀人,南郡的郡守是楚系外戚,這三個郡只要任何一個在背後下黑手。南陽郡都會出事,而出事的後果就是寶鼎這個武烈侯肯定要承擔責任,如果後果嚴重,寶鼎就完了。
這是內憂,外患就是韓魏楚可能攻打南陽。公子寶鼎就國南陽,說白了就是外放,貶黜,這個消息傳到關東,關東諸國馬上就會意識到咸陽想殺了公子寶鼎,公子寶鼎死了,老秦人受到打擊,咸陽局勢就會混亂,這對關東諸國來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誰也不敢保證韓魏楚不乘機攻打南陽。一旦韓魏楚攻打南陽,周邊內史和三郡救援遲緩,那南陽可能失陷。南陽失陷,寶鼎就徹底玩完,就算援軍殺到奪回了南陽也救不了他。
猛侯魏冉就是個例子。他的封地是陶邑,地處中原,原為宋地重鎮,商貿達。齊滅宋,陶邑歸齊。六國合縱破齊,為秦所得,昭襄王賜給了魏冉。魏冉被趕出咸陽回到封地後,陶邑屢遭魏國攻擊。最後魏冉死了,陶邑也沒了。看上去這事很正常,昭襄王賜給魏冉富裕的郡邑。愕一榮寵了。但仔細想。陶邑是什麼地方?中原腹地。姆戰肥。昭襄王把那個地方賜給魏冉,其實就是一個陷阱,魏冉只要被趕回封地,必死無疑。
這倒不是陰謀論,這是事實。陶邑就是現在的山東定陶,在黃河南部。它的東面是齊國,南面是楚國,西面是魏國,北面是趙國。當時秦國已經拿下了魏國的河西郡,也就是秦國的河內郡。從河內郡的朝歌到白馬津渡河,再南下到陶邑,有三四百里路,所以陶邑及其附近地區就是秦國孤懸在中原的一個觸角,危如累卵的一個地方。昭襄王把這個地方賜給魏冉,居心何在?陶邑丟了,等於秦國的土地丟了,魏冉必死,而趙魏楚齊等國都想攻佔陶邑,就看時機了,結果魏國等到了最好的時機。
昭襄王是不是借刀殺人,誰也不知道,只能揣測,但今日寶鼎去南陽,咸陽肯定有借刀殺人的意思。
內憂外患,寶鼎的處境極度困窘,所以當庸公問到咸陽宮對局勢有什麼看法的時候,寶鼎終於忍不住安火了。
咸陽宮當然知道局勢對大秦不利,更知道姚賈的關東之行成效甚微,但當初秦王政和寶鼎在設計的時候,姚賈出使的主要目的是挑起燕王喜和太子丹之間的矛盾,只要燕王喜不給太子丹大權,燕趙結盟就難以成功。燕趙不能結盟,河北大戰的勝算就大大增加。結果事與願違,河北大戰打敗了,關東諸國在趙國兩次擊敗秦軍後,士氣大振,合縱之勢已經不可阻止。
現在秦王政一肚子怨氣。蒙武和關東系將領讓他蒙羞,姚賈更是讓他成了笑柄。姚賈剛剛回到咸陽,陞官加爵了,馬上就傳來楚國李園和趙國李牧秘會大粱的消息。關東諸國不但沒有放棄合縱,反而緊鑼密鼓地加快了合縱進程。秦王政這個臉丟大了,但這怨不得姚賈,形勢展太快,他也不知道秦軍會再次戰敗,結果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時候又爆出姚賈是趙國內奸的消息,這等於給了秦王政一個大巴掌,所以姚賈不得不死了。
秦王政心知肚明,關東人也是瞭然於胸,咸陽這一連串的風暴都是源自公子寶鼎,都是因為大王、關東人和楚系要打擊公子寶鼎、要壓制老秦人造成的,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公子寶鼎如此暴戾,刺殺、謀殺、誣殺,無所不用其極。
沒辦法了,必須把他趕出咸陽,把他圍殺在封邑里,這個野蠻的公子就是一頭瘋狂的嗜血猛獸,今日不殺他,明日必被他所吞噬。寶鼎為此怒不可遏。他一心一意為了大秦,為了拯救未來的帝國,其實也就是拯救大秦的權貴公卿和他們的後代,結果好心沒好報,一大幫子人衝上來要殺他,他能不怒氣衝天?
慶賀封君的事告一段落後,寶鼎馬上舉薦蒼頭霍寶為紫府副率,並擬制了未來十年黑冰台秘軍的主耍任務和具體行動規劃,然後呈奏咸陽宮。
未來三年是大秦統一中土的關鍵時期,秘軍要把主要力量放在趙國、楚國和齊國。
趙國是大秦統一步伐的開始,而要想擊敗趙國,不但要破壞關東諸國的合縱,更要實施反間之策,挑起邯鄲的內鬥,讓郭開和李牧鬥個你死我活。寶鼎更是大膽預言,李牧就是趙國最後一道長城,李牧不死,秦軍不勝,趙國更不會亡。
楚國是關東諸國合縱的主要倡導者和主要力量,若要破壞關東諸國的合縱,必須混亂楚國局勢,為此必須聯合楚國本土貴族和春申君的遺留力量,誅殺楚國令尹李園,甚至不惜幫助楚人另立大王。
齊國休養生息幾十年了,其國力之強盛可想而知,一旦君王后薨亡,田氏貴族重掌朝政,齊國極有可能加入合縱大軍,這將直接影響到秦國的安危,延緩秦國統一中土的步伐,所以秦國秘軍要在齊國大肆活動,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齊國改變現行國策,不遺餘力地支持齊國保持中立之策。
寶鼎本來沒指望秦王政會同意自己的舉薦,他只是想給蒼頭升一級爵位,讓蒼頭在黑冰台有更大的權限,這對自己將來有好處,但出乎預料的是,第二天秦王政的命令就下來了,蒼頭爵升五大夫,出任秘軍副率,持黑鷹金牌。秦王政在命令書上還特意註明,在秘軍統率因為各種原因不能坐鎮紫府的情況下,由副率蒼頭代行其職,主掌紫府。
寶鼎拿著這份任命書研究了半天,不得不承認秦王政是個絕代雄主。
秦王政是大王,站在權力的最高點,他俯瞰這個世界,他的胸襟和見識絕非普通人可以比擬。老秦人也罷,關東人也罷,楚人和巴蜀人也罷,都是他統治王國的工具。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利益,那就是君王的利益,君王的利益凌駕於王國利益之上,有利於王國利益的舉措未必有利於君王的利益,所以,不要把君王當作一個有感情的生物,尤其不能把一個雄才大略的君主當作有感情的生物。君王是沒有感情的,只有利益,所以昭襄王殺死了武安君,趕走了糕侯等四大權貴;所以秦王政逼反了長安君,禁錮了趙太后,趕走了呂不韋;所以,公子寶鼎告誡自己,千萬不要以己心來揣測秦王政,那必定錯得離譜,最終招來殺身之禍。
秦王政需要什麼?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有了權力是否就能擁有一切?當然不是,權力用得好,可以建功立業,可以給王國帶來長治久安,反之,亡國滅種,類似的例子比比皆是,無須贅述。秦王政正在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如何讓權力用得更好,如何讓權力轉化為統一四海的千古偉業,這才是秦王政彈精竭慮,需要考慮和解決的問題。
人的個置不同,理想和抱負自然不同,所要考慮的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方式自然也不同,至於眼界、見識和胸懷等等更是大相逕庭。
寶鼎前世的豐富知識幫助他迅融入到這個時代,同時也帶給他迥異於這個時代的思想和經驗。他從秦王政的這份任命書裡看到了很多東西,為此他不得不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從一個後世人的視角來全方位思考秦王政這個人。
君王以君王的利益至上。君王的利益包括什麼?第一當然是權力,第二才是王國的利益。君王在現行制度下如何才能掌控最大的權力?當君王掌控了足夠的權力,影響和決定了王國的利益,那麼這兩者之間又如何協調和統一?
有一點可以確定,聳王國的利益不斷擴大,必能給君王帶來更大的權力。秦王政現在正在走上一條正確的統治之路,然後他統一了中土,接著他顯然走錯了統治之路,然後帝國在他死後瞬間崩潰。
誰創造了歷史?是秦王政還是中土的蒼生?抑或兩者同時創造了這段恢弘的歷史?那麼改變這段歷史又該從何著手?
寶鼎迷茫了,感覺找不到前進的安向。
秦王政在這份任命書中有非常清晰的暗示,秦王政並沒有拋棄他,依舊讓他主掌紫府,控制黑冰台,那麼不難推測到,秦王政對身邊的關東人也只是給予了部分信任。或許用更準確的話說,關東人就是他手裡的工具。蒙氏敗於河北,姚賈招搖撞騙,這兩件事必定刺激了秦王政,所以他的策略也在改。
讓公子寶鼎長久控制黑冰台的最大好處就是大秦秘軍始終掌握在老秦人手裡,這可以讓秦王政更加放心。不管怎麼說,就如寶鼎在紅翎社窩裡的震天一吼,「糾糾老秦,共赴國難。」只有老秦人,才會與大秦共赴國難,這一點母庸置疑。
那麼由此推測,公子寶鼎以秘軍統率的身份離開咸陽去封邑,就不是外放就國,也不是慘遭貶黜,而是另有目的。什麼目的呢?還是讓他衝鋒陷陣,繼續與楚系鬥個你死我活?或者,讓他像蘇秦一樣,到關東某國做個間諜?
公子寶鼎決定與秦王政好好談一次,開誠佈公地談一次,兄弟間做一次最私密的接觸。
老秦人已經給了他巨大壓力,老將軍們表態了,絕對不支持他搞內訌,如果兄弟閱牆,那死的肯定是他,因為老秦人不想再一次受到打擊,不想錯過統一天下的建功機會,不想看到咸陽陷入無休無止的風暴之中,更不想重蹈覆轍失去對大秦軍隊的控制,因為只有控制軍隊才能確保老秦人有足夠的實力守護自己的王國。
總之一句話,老秦人有老秦人的利益訴求,有老秦人的利益底線,在他們的利益基本上得到滿足的情況下,他們不再無條件的支持寶鼎,不會陪著寶鼎在生死一線間瘋狂起舞。如此一來,寶鼎的處境愈艱難,而此刻秦王政突然雪中送炭,這裡面隱藏的東西就多了。
秦王政是大王,大王以君王利益至上。大王是一個人和朝堂上的所有勢力做鬥爭,秦王政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孤獨君王,那麼,這個孤獨的君王現在在想什麼?
琴氏家主回到了咸陽,夜郎公主隨同而至。
武烈侯公子寶鼎得到消息後,急不可耐,當即衝出紫府,直奔琴氏府邸蘭苑。
趙儀已經先期趕到蘭苑,把出塞故事和最近咸陽生的一系列事件詳細告之。魄清和琴氏兄妹雖然在陸續接到的書信裡大致瞭解了這些事,但此刻聽到趙儀娓娓道來,還是有驚心動魄之感。
琴氏兄妹為公子寶鼎終於封君而高興不已,隴清卻敏銳地預感到公子寶鼎要被趕出咸陽了。公子寶鼎一旦到了封邑,群敵環伺,內憂外患,危如累卵,隨時都有傾覆之禍。
她越想越是煩躁,為公子寶鼎的命運憂心仲仲。就在這個時候,公子寶鼎到了。公子寶鼎如此匆忙而來,更加應證了她的猜測。
琴氏這座蘭苑的大門一直對公子寶鼎敞開著,但奇怪的是,公子寶鼎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登門。
大家寒暄了一番,琴氏兄妹連道恭賀。院清對自己的兩個孩子使了個眼色,琴氏兄妹心領神會,找個借口拉著趙儀出去了。唐老爹則揮手清退堂內婢女,然後站在了堂外石階上。
再次見到魄清,寶鼎還是有些不堪,難以抵擋這個女人的魅力,但或許是因為心情的關係,他很快便平靜下來。
「姐姐知道我的來意?,小寶鼎笑著問道。
隴清微微點頭,黛眉輕蹙,「為什麼不是洛陽,而是南陽?。
「這要問他。」寶鼎笑道,「姐姐當真知道我的來意?」
隴清目妥疑惑之色,忽然想到他現在是紫府主人,心裡頓時一陣猛跳,眼裡不由自主地掠過一絲驚慌。
「還記得那夜我和魄氏大兄去研山嗎?」寶鼎淡然說道,「那夜我很興奮,睡不著,爬到大樹上數星星,偶一低頭,正好看到魄氏大兄夢遊行宮,」
院清瞬間便平靜下來,看到寶鼎一本正經地說著院狀夢遊,立即忍俊不禁,「撲哧」嬌笑,「我看你才是夢遊。半夜不睡爬到大樹上數星星,你竟然還有這等怪癖?,小
寶鼎臉露淺笑,「姐姐。我想見他,就我和他。」
魄清目露難色,沉吟不語。
寶鼎感覺魄清的表現很反常。秘密被戳穿了,不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像沒事人一樣,這使得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難道魄清和秦王政不是那種關係?院清是陪某個嬪妃泡溫泉?
「我可以替你帶句話。」院清忽然展顏一笑,「就一句。」
「糾糾老秦,共赴國難寶鼎不假思索地說道,「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