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奴人來得快,一隊隊騎兵大軍從地平線上呼嘯衝出。嘟圳腦成了一道洶湧澎湃的大潮,一路奔騰咆哮。氣勢洶洶地殺向了卻月大陣。
卻月大陣就如同一頭雌伏的猛虎,靜靜地臥在大河之畔,抬起它高傲的頭顱,輕蔑的目光裡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意。
號角連天響起,匈奴人逐次列陣。旌旗飛揚,萬馬嘶鳴,氣勢如虹。
寶鼎和將士們神色凝重,匈奴大軍的強悍氣勢讓他們感到窒息。這裡所有的將士都沒有和匈奴人打過仗,包括隴西邊軍都沒有和匈奴人正面廝殺過,若說真正與匈奴人打過仗的只有烏氏短兵,但烏氏短兵畢竟不是正規軍,他們遇到的都是大漠上的小股馬匪,和如此龐大的匈奴大軍作戰,他們還是第一次。
寶鼎把虎翼衛和烏氏短兵都放在大河南岸,準備利用他們的騎戰優勢給匈奴人最後一擊,現在大陣裡的將士主要由兩千隴西邊軍和一千名由四位老將軍調撥的精銳衛士組成,這些敢勇都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尤其隴西邊軍,很多都是聳地羌人。戰鬥力非常強。
「公子,正中間就是匈奴人宗越指著遠處北虜戰陣介紹道,「左右兩翼是林胡、空同和白秋諸族。」
寶鼎瞇起眼睛看了一會兒,「匈奴人似乎來了不少
「匈奴人如果少了就無法震懾河南之地的北虜諸族。」宗越說道,「不出意外的話,等下主攻卻月戰陣的就是河南之地的北虜諸族。」
「管他是什麼種,反正現在都是匈奴人了。」司馬斷冷笑道,「來多少殺多少。」
匈奴人的戰陣迅排列整齊。衝鋒號吹響,大隊人馬開始緩緩前行。漸漸逼近到卻月大陣。
「公子,大戰即刻開始,請公子火登筏離開。」司馬斷躬身懇請。
「離開?」寶鼎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手指四周嚴陣以待的將士。「你看看他們,你看看」你告訴我。我怎麼離開?你要我臨陣脫逃嗎?我調頭一走,將士們怎麼想?他們的士氣還能這樣高漲?」
「公子,你在對岸答應夫子的王離苦笑小聲提醒道。
「我答應他什麼了?」寶鼎冷聲道,「我答應他不會親自拿劍與匈奴人廝殺,但並沒有答應他臨陣脫逃。」
眾人面面相覷。公子寶鼎天生神力。武技又高,既然到了戰場。他怎麼可能不赤膊上陣?他在南岸那番話純粹就是騙人的,過了河無人管束了,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為所欲為。
司馬斷以目示意邊軍的軍侯,請他趕快勸兩句,這時候他的話或許能起點作用。邊軍軍侯非常敬佩這位少年公子,倒不是因為寶鼎的勇敢。而是因為寶鼎願意與將士們同生共死,這樣的宗室公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公子親臨大陣指揮作戰,將士們當然會奮勇殺敵,但大陣過於狹窄,公子身居其中,無法看清戰局的變化。」邊軍軍侯壯著膽子說道。「以末將愚見,公子不如登筏。建一臨時高台,居高臨下指揮作戰。」寶鼎本欲拒絕,奈何司馬斷、白公差、王離等人紛紛附議,曝布和一幫黑鷹銳士也是躬身懇請,沒辦法,他只好接受了。
「你們先在巨筏上搭一座簡易高台。」寶鼎揮手說道,「做好了我就過去現在他是不會走的。匈奴人正在逼近,他突然掉頭一走,必然影響將士們的士氣。
匈奴人來得快,攻擊的決心非常堅決,攻擊的度夾是疾如閃電。
一對對的悍卒下馬列陣,做好了攻擊準備。中土人最擅長的就是防守,就是築壘堅守,邊疆有長城,野戰有車陣。北虜人屢屢南下侵掠。對此早已習慣,他們無所畏懼。不管是野戰還是攻壘,他們都有十足的信心,因為當中土人躲在堡壘和車陣後面的時候,心理上已經輸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勇氣與北虜人放手一搏。
「咚咚咚」匈奴人擂響了戰鼓,一時間箭矢如蝗,長箭撕裂空氣的厲嘯聲匯聚成一道驚心動魄的巨大聲浪,鋪天蓋地一般射向了車陣。
卻月大陣寂靜無聲,沒有戰鼓低沉的咆哮,也沒有號角激昂的長嘯,只有一面面飛揚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戰陣由邊軍軍侯指揮,他高高舉起令旗,仰狂呼,「舉盾!」
「尖,一聲響,三千多面盾牌同時舉起。
寶鼎沒有舉盾,他站在陣中,手裡拎著一根長矛,抬頭望著厲嘯而來的箭矢,殺氣凜冽。曝布的黑鷹大盾轟然舉起,將兩人的身軀緊緊護住。
周圍的黑鷹銳士、虎翼衛和墨者劍士叫苦不迭。公子寶鼎就是一個瘋子,他天生嗜血,自始至終就沒有離開戰陣的意思,他從設下卻月大陣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想過置身於戰場之外。當初在河北戰場,他就敢帶著八千蒼頭老軍衝進決戰戰場。根本就不考慮自己的生死所以可以想像,這樣瘋狂的人怎麼可能會離開卻月大陣?韓非那些人根本阻止不了他,就算捆在他的手腳,他也會掙脫枷鎖,橫渡大河而來。
還有一個人沒有舉盾,那就是南山子,這位獨臂大師手裡也拿著一利尺呼嘯而下的時候,他手中的長矛突然動了,以匪夷所愚迎度在空中舞起片片殘影,將所有射來的長箭統統擋了出去。
匈奴人的箭陣僅僅持續了片刻便停了下來,跟著戰鼓再響,地動讓。搖一般。
匈奴人放聲高呼,一隊隊悍卒放腿狂奔,像潮水一般殺向了卻月大陣。
邊軍軍侯的令旗再度舉起,將士們凝神屏氣,等待著攻擊的命令。
匈奴人在奔跑,在叫喊,氣勢如虎。
大秦人瞪大一雙憤怒的眼睛。手裡的武器蓄勢待。
三十步,盡在咫尺。
驀然,寶鼎仰狂呼,用盡全身的力氣擲出了手中長矛。長矛在空中厲嘯,如戈空閃電,「嗖」地一下射進了匈奴人的陣中。一個匈奴人措手不及,被長矛洞穿而過,「撲哧。一下釘在了地面上。
「中!」大秦將士齊聲歡呼。
「咚咚咚戰鼓突然擂響,大秦人在瞬間動了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
「射!射!射!」寶鼎瘋狂吼叫,再次擲出一根長矛。身後三百名悍勇緊隨其後,三百支長矛同時射了出去,肆意攻殺。
弩弓同時動,密集的箭矢厲嘯而出,匈奴人一片片到下,遭到迎頭痛擊。
近了,雙方相距只有十幾步了,這時候匈奴人忽然現車陣前方有一條土溝,這條土溝不過一躍而過的距離,最多也只有半人深,但溝內插滿了鋒利的尖木樁,如果失足掉下去,必死無疑,而土溝的另一邊就是車鼻,大秦人把挖出來的泥土夯實在戰車車輪之下,戰車穩如磐石。這時若要跳過土溝就非常艱難了。跳過去沒有立足之地,只能給大秦人的弓弩做靶子,而一旦中途失足,那就掉到土溝裡了,後果更淒慘。
土溝不寬也不深,距離遠了根本看不到,等匈奴人看到了,已經近在咫尺,只有硬著頭皮往上衝了。其實想退也退不回去,後邊的人正在瘋狂一般地衝上來,就算擠也把前面的人擠到溝裡去。
「射!射!射!」大秦的軍官們不停地叫喊著,咆哮著,將士們更是瘋狂,手裡的弓弩、長矛以最快的度連射擊。
匈奴人騰身飛躍,那就是大秦人的活靶子,僥倖沒有死掉的,但因為腳下沒有立錐之地,搖搖晃晃的無處著實,最後要麼一頭栽進了溝裡。要麼就被躲在戰車裡的大秦人透過小小的射擊孔一矛捅死。
匈奴人死傷慘重,但後方的戰鼓聲越來越猛烈,號角聲越來越激昂。攻擊士卒絕不言退,持續攻殺。
土溝裡很快就填上了一層屍體。匈奴人踩著屍體往前衝,但戰車高大堅固,彼此用大繩相連,車輪又被泥土務實,人力根本對付不了。匈奴人感覺自己就像在攻打一座堡壘,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而己方的傷亡卻極其驚人,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實力越來越單薄。想打都打不了了。
匈奴人的統率非常果斷,當即吹響了撤退的號角。
大秦人歡呼雀躍,初次交戰的勝利大大激勵了將士的士氣,也讓將士們意識到這個卻月陣果然堅固。公子寶鼎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再次升高。
這時候公子寶鼎卻大為沮喪,激戰中他投擲了近百根長矛,殺死了十四個匈奴人,射傷了二十多個,而只有一隻手臂的南山子卻矛無虛,每一矛射出去,必殺一人。二十四根長矛殺死了二十四個匈奴人。這個戰績遠遠過了公子寶鼎,讓他倍感挫折。
「公子,傷兵要馬上送走,武器要補充。」司馬斷跑過來大聲叫道。
「這事還要請示我?」寶鼎不滿的說道,「讓大筏馬上起航
「公子,你是不是,司馬斷遲疑著,兩隻眼睛望著寶鼎,蘋恐他勃然大怒。
寶鼎卻是聽懂了,他搖搖手小「我就在這裡指揮,不把匈奴人擊退。我絕不會過河
司馬斷搖頭苦笑,轉身走了。
「公大夫,傷亡如何?。寶鼎看到邊軍軍侯走過來,馬上問道。
邊軍軍侯恭敬回答。傷亡很但接下來匈奴人就要改變攻擊之策了,傷亡會越來越大。
「叫將士們立即出陣,收集長矛和箭矢,準備再戰。」寶鼎命令道。「武器運送不便,叫將士們盡可能節約一點。」
邊軍馬上下令執行。
「公子這個擲矛殺敵之策很有效」小邊軍軍侯讚道,「先前在南岸造筏的時候,看到公子叫將士們日夜趕製這種簡陋的長矛,末將還不以為然,現在看來這長矛的殺傷力不亞於弓弩啊。」
「匈奴人都擠在一起,當然有效」小寶鼎笑道,「我們沒有大型弩機。等將來把大型弩機造出來了小堅守這種堡壘我們就更佔便宜
「怪不得在咸陽的時候,公子命令墨家和琴氏打造了大量的鐵矛頭南山子頜笑道,「現在我才知道公子要鐵矛頭的用處。」
「木頭哪裡都能找到,我只要有足夠的鐵矛頭,就能隨時趕製大量長矛寶鼎指著遠處的匈奴人說道,「我們對付騎軍,最好的武器就是戰車、長矛和弓弩,所以此趟出使,矛頭和箭簇一定要儲備足,
「公子在咸陽的時候,是不是預料到渡河之刻必有一戰?」南山子
道。
「我不是神寶鼎大笑,「我沒想到到渡河竟然如此艱難,這大出我的意外,不過,我此趟出使就是衝著匈奴人來的,仗肯定要打,至於怎麼打,那就要看時機了。」
「今日一戰的時機似乎並不好。」南山子說道。
「不。時機非常好。」寶鼎笑道。「匈奴人非常慷慨。我剛剛出塞,他們就馬上送來一份大禮
當巨筏停靠到對岸的時候,匈奴人動了第二次攻擊,這次匈奴人吸取了教,先驅趕駐馬牛等牲畜衝向卻月陣,然後把突擊士卒藏於其中。以減少攻擊途中的損失。突擊士卒逼近了車陣,隨即借助牲畜的掩護動強攻。
大秦將士頓感棘手。他們在屠殺牲畜,匈奴人也在屠殺,牲畜龐大的身軀迅填滿了土溝,車陣前的阻礙迅被匈奴人清除,接著匈奴人踩著牲畜的屍體起了猛烈的攻擊。他們衝上了戰車,與秦軍悍卒貼身肉搏。
邊軍軍侯果斷下令,每部戰車再配備五名士卒,嚴防死守。一百虎翼衛為後備,隨時補充傷損。寶鼎和他的黑鷹銳士,還有二十名墨者劍士則成了救援隊伍,哪裡形勢危急就往哪裡支援。
寶鼎本應該是戰陣的總指揮。負責全局調度,如今倒好,衝殺到第一線,充當敢勇悍卒了,早把自己的職責忘了個一乾二淨。
曝布和黑鷹銳士片刻不離左右。任何時候,寶鼎身邊都至少有一個黑鷹戰陣保護他的安全。南山子盡忠職守,始終堅守在距離寶鼎十步之內的地方。他的武技太高了,即使在這種時候,他還是不慌不忙從容淡定,猶如閒庭信步一般,手中寶劍只要出鞘,必殺一人,根本沒有對手,這令陣內將士歎為觀止。由此也信心大增,士氣如虹,無不奮勇衝殺,更無怯戰畏懼之輩。
戰鬥越來越激烈,匈奴人打紅了眼。攻擊士卒源源不斷,大有不把車陣攻克誓不罷休之意。
大秦悍卒酣呼度戰,以死搏殺。
寶鼎渾身血染,左肋更是不慎受創,鮮血淋漓,但他痛覺遲鈍。再加上神智陷入瘋狂,哪管危險與否?哪裡匈奴人多就往哪裡殺,完完全全變成了一頭嗜血猛獸。
曝布和黑鷹銳士知道無法阻止他,只好拚死護在他的左右,把正面之敵留給他。
卻月大陣陷入血腥廝殺,大秦將士的傷亡越來越大。邊軍軍侯果斷下令升起令旗,向南岸求援。
匈奴人毫不猶豫,再度增兵攻殺。他們派出了最精銳的悍卒,試圖一戰而定。這支小隊擋者披靡。一路殺進,短短時間內便砍翻十幾名大秦士卒,拿下了兩輛戰車。有匈奴人砍斷了連接戰車的大繩,打算拖開戰車,撕開卻月陣,給外面的騎軍打開一條通道。
寶鼎帶著黑鷹銳士急殺到。烈日秋霜厲聲叫嘯,飛濺的血花漫天飛舞,寶鼎一口氣連殺:人,但就在他刺穿第四個匈奴人的時候,那介。強悍的匈奴人奮起餘力,在斷氣之前一把抱住了寶鼎。
兩個匈奴人趁此良機,長矛如電,直刺寶鼎胸膛。寶鼎雙目圓睜。厲聲狂吼,雙手以匪夷所思的度突然抓住了刺來的兩支長矛,跟著再度虎吼,兩臂驀然用力,將兩支長矛硬生生折斷。匈奴人衝勢不減,手中短矛依舊刺了過來。寶鼎一腳朵到地上,身形到飛而起,手中短矛狠狠射向了匈奴人。短矛如電。一個正中匈奴人的脖子,當即洞穿,鮮血噴射;一個射進了匈奴人的胸膛。兩聲淒絕人寰的慘叫。寶鼎轟然倒地。
更多的匈奴人殺了過來。曝布狂吼,鐵盾如飛,將兩名匈奴人砸的倒飛而起。幾名黑鷹銳士騰空而起。試圖捨身相救。就在這時,一道閃電空而過。跟著一道黑色殘影呼嘯而至,眨眼之間,人頭橫飛,斷肢殘臂四散飛射,幾個匈奴人瞬間倒下。
曝布趕到,鐵盾「轟。地插到地上,擋在了寶鼎的前面。黑鷹銳士撲倒在寶鼎身上,將其死死護住。不待喘氣,幾個人不的而同地抬頭看向那道殘影。殘影已逝,只看到南山子傲然而立,手裡的長劍出冷森森的寒光,劍刃之上竟然看不到絲毫血跡。
好快的劍。
寶鼎氣力衰竭,神智漸漸恢復。在黑鷹銳士的幫助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南止子長劍回鞘,衝著他微微一笑。
寶鼎苦笑。他一直的自己的快劍而自豪,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比自己高明的劍客還是大有人在。眼前就不知南山子一個。墨者劍士終於力了,二十名劍士拿出了真正的實力,砍瓜切菜一般,將這支匈奴人最為精銳的突擊勇士殺的毫無還手之力,紛紛栽倒於地,有機靈的調頭就跑。「勸勸唰一排飛鏢厲嘯而去,如影附隨,轉眼盡數斬殺。
巨筏逐漸靠近,南岸援兵趕到。
匈奴人再次撤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