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果不會泅水。渡河的危險性就太大了六大河水深浪急。膩炯洶湧,普通的羊皮筏子隨時都有可能傾覆,不會泅水等於把半條命交給水龍王了。
寶鼎振振有辭,但帳下一幫官吏哪敢讓他冒險,死活不答應。寶鼎其實也心虛,他的確會游泳,但那是在游泳池裡,大江大河和游泳池還是有天壤之別,完全不是一回事,不過寶鼎想到了一個救生絕招。
羊皮胎既然可以浮撐木筏,當然也可以當救生工具了。凡渡河將士,每人身上捆綁一個羊皮胎,這樣就算落水也不會有生命危險,當然,前提是羊皮胎要結實不會漏氣,將士本人也要會一點水性,純粹的旱鴨子即使有羊皮胎也有可能被活活溺死,所以不會泅水者先排除在外。
寶鼎自認為把安全措施準備妥當了,把厲害關係講清楚了,這幫手下也就不敢鬧騰了,乖乖聽命,誰知正相反,他解釋得越多,手下一幫人的態度越是堅決。寶鼎講得口乾舌燥,火氣騰騰往上竄,而弗非等人卻視若無睹置若罔聞,頑固到底,根本沒有鬆口的意思,氣得寶鼎咬牙切齒,一甩手走了。
現在他才知道上位了,有權力了,同時也意味著失去自由了。身邊的一幫人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把你禁錮起來,隨心所欲根本就是一件遙不可及的奢聳,你只能在一條早已設計好的固定的道路上行走,沒有絲毫逾越的可能性。
做大王好嗎?等你做了大王就知道了,但寶鼎不是大王,他不過是一個倫侯,所以他還有很大的自由。
第二天,一百二十名將士分乘六十隻羊皮筏開始了第一次渡河。
羊皮胎的數量依舊不夠充足,雖然烏氏想盡了辦法,四處搜羅。但這東西製作水平要求高,又不是諸種部落的生活必備之物,所以費盡心力,也不過弄來一千多隻,也只夠再做一隻巨筏而已,但在做第二隻巨筏之前,必需先確定第一隻巨筏是否可靠好用,否則白費力氣了。
寶鼎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向阻止自己渡河的手下們出了憤怒的抗議。
他突然抱起一隻羊皮胎,狂奔幾十步,一個騰空飛躍射進了大河。
人們目瞪口呆,誰能想到公子寶鼎竟然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太瘋狂了。羊皮筏子上的烏氏短兵把寶鼎從大河裡撈了起來,他們本想將寶鼎送回去,但寶鼎把眼一瞪小嘴一齜,幾個短兵嚇得心驚膽戰,哪敢抗命,一個個低著腦袋拚命划槳,轉眼遠去。
大堤上的人呆若木雞,一個個驚恐不安地望著,但公子寶鼎既然瘋狂了,又有誰能阻止?只能祈禱老天保傷了。
老天偏偏與寶鼎為難。今日風急浪大,羊皮筏到了大河中流,一個接一個被大浪掀翻,好在將士們身上都綁了一個羊皮胎,即使落水了也不會被風浪吞噬,有驚無險。黃昏時分,寶鼎和這些將士們再次劈波斬浪地安全返回。
寶鼎贏得了將士們的讚譽,贏得了震耳欲聾的歡呼,卻把韓非等人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狠狠打他一頓。有這樣的貴胄公子嗎?你不顧自己的性命,總要考慮一下我們這些人的九族吧?你死了有多少人隨之陪葬?你知道輕重嗎?
趙儀站在大堤上擔心了一天,這一刻看到寶鼎,也不顧眾目睽睽了,一頭撲進寶鼎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搞得一幫氣勢洶洶打算衝上來興師問罪的老頭子們很無奈,打也不是罵也不是,一個個恨得牙癢。
寶鼎小聲安慰了趙儀兩句,然後牽著她的手,向周圍的人連連躬身致歉。
「豎子頑劣,豈有此理」。韓非怒不可遏地罵了一句,然後還是忍不住衝上來擁抱了一下寶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公子啊,拜託了,算老夫求你了,下次不要這樣嚇我們了。」琴唐哭喪著臉,就差沒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你跳進大河是快活了,但今天成千上萬條性命就捏在這條大河手裡,人人自危啊
「公子,你要是出事了,咸陽那邊捲起的就不是風暴了,而是」墨者馬騙一想到寶鼎葬身大河的後果,心裡就不寒而慄,嘴邊的話都不敢吐出來了。
寶鼎暗自懊悔,歉疚不安。現在自己的身份不一樣了,一舉一動都牽扯到王國安危,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生死,不能再像前世一樣,因為一點點面子就賭氣,做出一些非常幼稚的舉動,因為那時自己是市井小民,而現在不是了。寶鼎苦笑,前世的記憶太深匆,深深烙印在靈魂裡,一直影響著自己的思維和言行,若想徹底擺脫它,恐怕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接下來的幾天,韓非和趙儀等人把寶鼎看得死死的,唯恐他再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尤其到了河堤上,一群黑鷹銳士更是把他團團圍在中間,絕對不給他衝進大河的機會。寶鼎也認命了,沒辦法,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待著,否則何至
巨筏終於製造完成。製造工地就在河邊,腳手架搭建得很高,遮掩了巨筏的部分「身體」看不到它的真實面目,如今把腳手架一拆,一個龐然大物矗立於大河之畔,所有人都為之驚歎,就連寶鼎也被它巨大的「身軀」所震撼。他現在擔心羊皮胎不夠了,八百個羊皮胎能夠把這個龐然大物浮在河面上嗎?
「轟」伴隨著一聲巨響,沖天大浪騰空而起,巨筏轟然落水,穩穩地浮在了河面上。
人們歡呼雀躍,激動的叫喊聲震耳欲聾。
琴唐和馬騙當即指揮了第一次試航,巨筏乘風破浪,成功抵達對岸。接著開始了承重試航,駐馬牛羊等牲畜都被罩上了眼袋,巴頭頭趕上巨筏,結果再次成功。第一天就在反覆試航中度過。
晚上工匠們對試航中出現的問題進行商討和整改。寶鼎要求第二天繼續試航,不斷增加重量,不斷完善整改,確保萬無一失。試航結果讓寶鼎等人非常滿意,巨筏的承載量甚至過了早先的預期。經過一番商量,又在巨筏四周增加了一百隻羊皮胎,同時放棄了製造第二隻巨筏的想法,因為時間不允許了,寶鼎希望盡快趕到月氏王庭,同時龐大車隊的糧草也難以維持了,雖然從周邊諸種部落那裡購買了不少牲畜,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必需盡快渡河趕到月氏予以補充。
第三天,渡河全面開始,先運過去的就是戰車和武器,以構建卻月大陣。
宗越和斥候們已經擴大了探查範圍,現敵方斥候不斷增加,顯然匈奴人已經現大秦使團渡河了。
寶鼎不為所動,命令加快戰車的運送度。
匈奴人顯然沒想到大秦人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造出巨筏,更沒有想到這種巨筏的運載量遠遠過了他們的認知範圍。他們預計大秦使團渡河艱難,耗時長,他們尚有足夠的時間等待最佳的攻擊時機,而最佳的攻擊時機顯然就是半渡而擊之,也就是使團一半人員和物資抵達大河北岸的時候,所以匈奴人雖然增加了斥候數量,軍隊卻沒有任何動作,以防止把大秦人嚇跑了。寶鼎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遇,在四天之內把兩百輛戰車,兩千名將士和大量的武器送到了對岸,卻月大陣順利建成。
匈奴人現了,大秦使團比他們想像的聰明,他們以為自己做不到的事,中土人也不會做到,結果中土人給了他們一個響亮的巴掌,中土人不但順利過河了,而且度極快,如果匈奴人再不動攻擊的話,大秦使團就要全部過河了,到了那個時候,月氏人的軍隊很可能南下接應,如此一來匈奴人想吃掉大秦使團就比較困難了。
匈奴人毫不猶豫,馬上調撥軍隊,直殺大河。
狼煙點燃了,道道煙柱騰空而起。美麗的天空似乎被人惡意塗抹了污垢,變得獰猙而恐怖。
號角吹響了。戰鼓雷動,卻月大陣裡的將士們嚴陣以待。
寶鼎、韓非和所有留在南岸的使團人員都衝上了大堤,他們望著對岸的狼煙,望著隱約可見的卻月大陣,一個個神色凝重,憂心如焚,很多人惶恐不安,茫然無措。
大薩滿和雲集在軍營四周的諸種部落們也趕到了大堤。大薩滿遲遲沒有離開,是因為他要目送大秦使團離去,以免諸種部落裡的膽大妄為者動襲擊,破壞了這來之不易的友誼。他們的實力可以自保,但一旦大秦人要攻擊他們,那年復一年的戰爭足以摧毀一切。聚集在軍營四周的諸種部落們卻是來來往往,交易完成的就回家了,而目前留在這裡的都是一些剛剛從遠地趕來交易的部落。他們有幸看到了巨筏下水,這是千年不遇的神跡,是神賜給中土人的禮物,現在他們又看到了河西的諸種部落們對中土人動了攻擊,試圖掠奪中土人的財物,那麼神跡會不會再一次出現?天上的神會不會雷霆震怒,給打劫的北虜人以沉重打擊?
韓非、琴唐等人聚集到公子寶鼎周圍。
「武烈侯,你不要過河。」韓非鄭重警告道,「上次的事我可以原諒你,但這次如果你繼續任性妄為,親自過河廝殺,我絕不會原諒你。」
「公子,這次不一樣,和去年河北大戰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唐仰也及時提醒,「去年你要拿軍功,要想辦法回咸陽,而這次你要考慮的是大秦的未來,其次是要幫助老秦人復出,而老秦人的復出對你的未來至關重要,不容有絲毫的閃失,所以,你不能出事,就連受傷都不允許,因為一旦你受傷了就無法出使,大秦總不能讓一個身受重傷的公子出使月氏,那意味著大秦人迫切需要與月氏結盟,而月氏會因此有更多想法,事情會生更多變數,這可能導致公子的謀劃最終以失敗而收場。」
這些人真的害怕了,害怕公子宇鼎的瘋狂,害怕他的「胡作非為」那天公子寶鼎抱著羊
頭沖講大河的幕大震撼了,以系千現在壞有不少雕工敞需夢。公子寶鼎如果淹死在大河裡,使團裡有多少人能保住性命?
寶鼎在那次跳河之後,忽然頓悟了,懂事了,他不是一個市井小小民,更不是一個率性而為的孩子,他是大秦宗室公子,他要做的事是拯救帝國,這種任性和衝動既天真又幼稚,還害人害己,以後還是不要做了。宗室公子,那是大權貴了,是大貴族,大貴族就要有大貴族的樣子。野蠻公子的稱呼不是褒揚,而是對他的侮辱,他不能把侮辱當讚賞來對待,他必須在未來給自己正名,誰敢再以野蠻公子呼之,打爛他的鳥頭。
但寶鼎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前世不是,這一世還不是,他把前世骨子裡的叛逆性格帶到了今世,他絕對不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來控制,如果事事都按照別人的思路來辦事,他就沒有現在的權勢和地個,更不要說將來去改變帝國的命運了。
「我不可能站在這個大堤上看著自己的手下死在戰場上。」寶鼎的口氣不容置疑,「我可以答應你們,不再身先士卒與匈奴人廝殺,但我必須去北岸前線,必須和我的將士們待在一,任何人都無法說服我
韓非等人互相看看,無奈各退一步。公子寶鼎是什麼人?你把他逼急了,他可能再次抱著個羊皮胎游到對岸去。所以還是各退一步為上策。
「公子,要不要即復增兵?」耳馬昌問道。
寶鼎搖搖頭,「先看看匈奴人來了多少再說
「公子,匈奴人強悍,還是即刻增兵為好,以免損失過大唐仰勸道,「南岸這邊還有一千衛軍精銳。還有烏氏和琴氏的一千護衛。我們可以馬上把他們送過去。」
寶鼎斷然否決,「此仗要打就要把匈奴人打得狼狽而逃,否則我們怎麼去月氏王庭?」
眾人互相看看,沒有聽懂寶鼎的意思。曝布倒是若有所悟,「武烈侯打算示敵以弱,先把匈奴人引過來,一點一點撕下匈奴人的肉?」
寶鼎微笑點頭,「千萬不要過早暴露我們的實力,尤其是騎軍的實力。」
「公子打算在最後一刻動用騎軍?」
「當然,先讓北岸兩千將士纏住匈奴人,一口一口地撕咬他們的肉,但不能撕咬得太厲害,要讓匈奴人始終覺得,他再堅持一下就能殺進大陣,如此慢慢拖下去,我們則緩緩增兵,持續保持卻月大陣的戰鬥力,直到把匈奴人拖得傷痕纍纍筋疲力盡為止,然後再動騎軍,一擊致命
眾人聽到寶鼎這番話,又看他胸有成竹,指揮若定,心中的惶恐頓時減去了一些,對這一仗有了幾分信心。畢竟是打防守戰,而之所以在北岸設下卻月大陣,其實就是為了狠狠打一下匈奴人,免得他們陰魂不散一路追殺,因此這一仗不是求勝,而是最大程度殺傷匈奴人,這樣說起來只要守住卻月大陣就行了,這個目標實現的可能還是很大。寶鼎帶著黑鷹銳士,百名虎翼衛,南山子和二十名墨者,墨家和商隊的醫匠,還有一些物資,乘上巨筏,急駛向對岸。
北岸將士看到公子寶鼎來了,士氣大振,縱聲歡呼。
司馬斷、白公差、王蕃、宗越,還有邊軍的軍侯和五百主把寶鼎迎上了岸,陪著他在卻月大陣裡轉了一圈。
卻月大陣背靠大河,戰車呈弦月展開。兩翼與大河相接。援兵和物資從大河運來,將士們無須擔心背後,只管專心致志對敵就可以了。陣內將士每十人一部戰車,依托戰車為壁壘,用長矛和強弩阻殺敵軍。另有一千將士列陣於陣內,一面以強弩殺敵,一面隨時支援各處。
「你能估計一下匈奴人的兵力嗎?,小寶鼎望著宗越問道。
「過一萬人宗越目露憂色,聲調嘶啞,顯然最近太勞累了,「我們在南岸的動靜太大,估計匈奴人的斥候過了河,大概摸清了我們的兵力,所以匈奴人調集了大量人馬,勢在必得。」
寶鼎笑笑。他希望匈奴人來得越多越好。胖頓甕侯的軍隊就在白山和鐵口一線,距離大河大約五百里左右。但他們看到匈奴人南下阻截大秦使團」必定會採取行動,因為他們只要擊退了這一路匈奴人,就等於控制了整個局勢的主動權,想來月氏人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公子,我們雖有卻月陣,但兵力太少,與匈奴人懸殊太大司馬斷問道,「公子打算何時增兵?」
「我沒有增兵的打算寶鼎笑道。
幾個人臉色微變,相顧無語。
寶鼎把自己的意圖大概說了一遍,「想去月氏王庭嗎?那就在這裡挖一個陷阱,把匈奴人殺了,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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