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風雲錄 第一卷 崛起 第115章 秦王政的憤怒
    江是輛四輪四馬的豪華輥廂很長,裡面裝飾華麗仁沖廂前面有張小案幾,寶鼎和院狀相對而坐。車廂後面則設有軟榻,中以帷幔相隔。

    此時那帷幔霍然中分,一個玄衣高冠的舞輕人端坐於錦榻之上,英氣勃勃的面孔在昏黃燈光的照射下散出一股令人驚慄的威嚴,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晴裡殺氣凜冽,將他的霸氣表露得淋漓盡致。他坐在那裡就像一座山,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山。雄偉陡啃,淵淳嶽峙,讓人不得不抬頭仰視,讓人畏懼,讓人顧喪。讓人從內心深處湧出一種無力感。

    寶鼎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望著這位英俊的年輕人,心跳在這一瞬間彷彿停止了,腦中更是一片空白。驀然,一股奔騰咆哮的思潮席捲而至,狠狠撞在他的心靈上,跟著傳來一聲驚天動地吶喊。

    秦始皇,我看到秦始皇了。

    寶鼎呆若木雞,傻了吧唧地看著秦王。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我看到秦始皇了,我看到秦始皇了。寶鼎整個腦子裡都塞滿了這句話,根本不知道這一刻該幹什麼,該說什麼,他就那麼張大著嘴巴、瞪大著眼睛,傻傻地望著秦王。

    魂狀笑著搖搖頭,眼裡露出一絲的意之色。這小子,終究沒見過世面。這下癡了吧?我看你還囂張。

    「你都幹了甚?你說,你從走出烏氏到現在,半年多了,你都幹了甚?。秦王政手指寶鼎,厲聲責叱,「你一路闖禍,從代北到晉陽,從晉陽到河北,又從河北到河東,你說,你闖了多少禍?你犯下的罪行葵竹難書,寡人足以斬你十次。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十顆頭顱?你想要多少人為你陪葬?你是不是也要把寡人拉進地府?」

    寶鼎還是那副白癡神情,一點反應都沒有。「你瞪著眼睛干甚?箕人說錯了?目無法紀,無法無天,哪有一介。宗室公子的模樣?你告訴寡人,為什麼要自以為是、為所欲為?你以為我不敢殺你?」秦王政須戟張。怒目而視,似乎要把寶鼎一口吃了。

    寶鼎暈乎乎的,完全懵了,張口結舌,眼裡露出恐懼之色。他曾無數次想像第一次見到秦王的場景,但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秦王政竟然在一輛檻車車廂裡。尤其讓他想不到的是,秦王政竟然躲在車廂後面觀察他良久,然後突然冒出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臭罵沒關係,反正自己做得事都有利於秦王,而秦王也不過是裝腔作勢過過嘴癮,其實心裡樂開了花,否則何至於在自己返回咸陽的第一天。他就忍不住微服出宮跑來看自己?

    秦王高興,對自己充滿了好奇,迫不及待要看到自己,但礙於老太后和半氏家族與自己之間的仇怨,他又不好公開召見自己,免愕讓老太后誤會了,畢竟暗中支持和公開支持還是有很大區別,公開支持就等於與半氏撕破臉,這豈不讓老太后傷心落淚,平白無故留下一個不孝忤逆的罪名?但秦王顯然對自己太好奇了,無法按捺住先睹為快的想法,於是做出了這種不可思議的舉動。微服出宮不稀奇,稀奇的是出宮後躲在輥車裡裝鬼嚇人啦。

    假如自己剛才說錯了話,說了讓秦王不高興的話,得罪了秦王,秦王還會露面嗎?假如自己說了大逆不道的話,讓秦王憤怒了,秦王會不會在一怒之下殺了自己?

    寶鼎窒息難當。陣陣恐懼像潮水一般襲來,冷汗更是涔涔而下。太可怕了。老天保佑,自己幸好沒有說錯話。

    事出突然,魄氏兄弟估計也是措手不及,毫無準備。魄藏不敢給自己任何暗示,但親自御車其實就是一種暗示,而自己也的確因此心生警覺。其後魄狀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有心試探自己,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結果讓自己還以顏色「頂。了回去。現在再回頭一想,院狀不是要給自己下馬威,而是有意壓制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要因為囂張而得意忘形,以至於讓秦王高興而來,敗興而去,壞了大計。

    「公子」魄狀看到寶鼎似乎真的給嚇壞了,急忙喊了一聲,「公子,快給大王見禮。」

    寶鼎駭然驚醒,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行大禮,因為太緊張了忘記這是狹窄的車廂,結果「彭」一下撞倒了車頂,心裡更慌了,兩隻腳踩到一起,身體頓時失去平衡,一個趔趄,「砰」一下撞到左廂,然後「撲通」摔在了案几上,跟著連人帶案幾撞進了院狀的懷裡。

    魄狀苦笑不迭,伸手幫忙。寶鼎羞赧不已,面紅耳赤地爬起來心慌意亂之下一腳沒踩實,被翻轉的案幾絆倒了,身軀再度失去平衡,一個狗啃泥,「撲通」栽倒,結結實實地摔在了錦榻上。慌亂之中他兩手亂舞,逮什麼抓什麼,結果把半幅帷幔硬生生扯了下來,正好蓋在他的腦袋上。

    秦王政忍俊不禁,再也裝不下去了。哈哈大笑。

    魄狀連連搖頭,啞然失笑,心裡卻是如負釋重。寶鼎這番不堪入…從現拙劣到了極致。但否打正著,偏偏把寶鼎最真實的心耐不露矛遺。正合秦王政的心意,這第一次見面總算有驚無險的度過去了。

    輥車驟然停下,急促的腳步聲從四面蜂擁而至。車廂外傳來魄藏驚慌的叫聲,「大兄,,顯然車內的動靜傳了出去,車外的衛士們已經飛撲來。

    隴狀掀開紗幔,衝著車外的衛士們搖搖手,示意大家不要緊張,稍安勿躁,然後對魄藏微微一笑日魄藏心領神會,高懸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僥倖,這一關總算過了,誰能料到。秦王政不但急於見到寶鼎,還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這要是傳出去,咸陽勢必轟動,而瞭解內情的人更是倒吸一口涼氣。秦王政既然如此看重公子寶鼎,那麼可想而知,接下來咸陽形勢將向何種方向展已經一目瞭然。

    院狀把紗幔重新拉上,俯身把小案幾也擺放好了。

    寶鼻趴在錦榻上「裝死」

    丟人啦,丟到家了,第一次見到未來的始皇帝,竟然就是這種表現。將來還混介,屁啊。這一摔反倒把他摔醒了,腦子不再暈乎乎的了。心裡也不再窒息了,很快平靜下來,雖然還是忐忑不安,但不至於像個白癡一樣懵懵懂懂手足無措了。

    秦王政伸手掀開蓋在寶鼎頭上的帷幔,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起來起來,坐好說話。」說到這裡他又笑了起來,「寡人這張臉給你丟光了,幸好這裡沒有外人,否則傳出去,寡人這張臉往那擱?」

    寶鼎漲紅著臉,低著腦袋,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坐好,然後行了大禮。自始至終,不敢看秦王政一眼。

    「寡人又不是老虎,你怕甚?」秦王政故意唬著一張臉說道,「把頭抬起來,好好說話。」

    寶鼎鼓足勇氣,壯著膽子抬起頭。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大著了?」

    寶鼎苦笑。他人也摔了,臉也丟了,第一次見面太糟糕了,全搞砸了,和先前的設想差了十萬八千里。如果在前世搞推銷,那麼這次糟糕的見面就意味著一切結束了,如今秦王政還沒有趕他走,他還有機會。還可以努力表現一下,設法扭轉一下秦王政對自己的惡劣印象。

    「王兄,這,這寶鼎豁出去了,反正自己在秦王政心裡的印象已經是差得不能最差了,無所謂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死馬當活馬醫了,「王兄,我天天都在想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應該怎麼樣,誰知」寶鼎齜集咧嘴,做出極度痛苦狀,「王兄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大大的意外,大大的

    「不高興了?」秦王政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口氣驟然凌厲,「你千里迢迢的回咸陽,一路攻城掠地。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是不是?寡人是不是應該在咸陽宮隆重地召見你啊?」

    寶鼎駭然變色,心臟「砰砰」地一陣狂跳,強烈的窒息感再度將他聳沒。不好,又說錯話了,這下徹底完了。這位秦王的脾氣似乎很暴躁。說翻臉就翻臉,太可怕了。

    院狀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不知道大王是真的生氣,還是在恐嚇寶鼎。

    「寡人沒有砍了你,把你的級掛在長陽門上就很不錯了。」秦王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說說,你都幹了甚?你小子,在烏氏的時候就開始欺騙寡人。癡兒?你自己看看。你哪點像癡兒?你蓄意欺騙寡人,惹得寡人不高興了,寡人就把你活活打癡了,然後再把你丟回烏氏,讓你做個真正的癡兒。」

    寶鼎把腦袋一縮,哪敢再說一個字。

    「寡人叫你在代北老老實實待著,然後到晉陽就行了,結果呢?結果你幹了甚?你竟然膽大包天,擅自做主殺了燕國國相公子隆。」秦王政憤怒地說道,「秦燕盟約因此破裂。燕趙兩國目前正在結盟,這對我大秦攻打河北非常不利。還有」晉陽的事,河北的事,河東的事。你自己說說,你都幹了甚?你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你就是一頭橫衝直撞的野牛,搞得寡人焦頭爛額。」

    寶鼎暗自叫苦,大王,這太過了蝴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倒打一耙啊?不過他哪敢表露心裡的不滿,只能苦著一張臉,低著頭,任由秦王政指著鼻子痛罵。

    「還有,」秦王政越說越火大,一副痛心疾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幾乎要咬牙切齒了,「你既然回來了,就要堂堂正正地做個公子。但你幹了甚?你是興國君的孫子,公子弘的兒子,二十五年後這一脈才重返咸陽,多少宗室王孫都在翹以待,期盼著你做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你幹了甚?你竟然有家不回,躲到一間破屋裡與一幫狐朋狗友飲酒作樂。」

    破屋?那麼豪華的府邸在你眼裡就是一座破屋?寶鼎有些傻眼了,吳笑不得。狐朋狗友?那些可都是大秦的宗室士卿啊,一個個位高權重。你竟然罵他們是我的

    不對,不對不對」寶鼎驀然想到什麼,腦中頓時靈光一閃,若有。

    「你的家在哪?你的府邸在哪?」秦王政厲聲質問,「寡人既然把你的家,把你的府邸還給你了,你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不住在自己聯府邸?你要打寡人的臉嗎?你要告訴天下人,寡人沒有權威,寡人的詔書在咸陽不過就是一塊破布而已,是不是?」

    寶鼎明白了,比然大悟,懊悔不已。蠢啦,自己真的太蠢了。寶鼎羞愧難當,雙手掩面,垂無語。

    「寡人把你召回咸陽,對你充滿了期待,結果呢?你是怎麼報答寡人的?你竟然打寡人的臉,竟然做個懦夫。竟然任由別人佔據你的家。佔據你的府邸,自己卻像條狗一樣躲在一間破屋裡搖尾乞憐。」

    「是誰逼得寡人不得不躲在輥車裡?」秦王政陡然吼了起來,「是你,是你這個無能的贏家孽子,是你逼得寡人不得不躲在輥車裡。寡人如今還有臉見人嗎?寡人把你從烏氏召回,結果卻讓你流落街頭,無家可歸。寡人這是幹什麼?寡人在侮辱興國君。在侮辱公子弘,在侮辱我自己的先祖,而這一切,就是你帶給我的禮物。你想幹什麼?你要報復寡人嗎?你要侮辱我老贏家嗎?你要讓天下人恥笑我這個大王嗎?」

    寶鼎憤怒了,怒不可遏。他恨自己,恨自己打了大王的臉,丟了先祖的臉。

    「寡人躲在想車裡,把你從破屋裡叫出來,是因為老贏家要臉,興國君要臉,公子弘要臉,寡人更要這張臉。」秦王政手指車門,縱聲吼道,「寡人沒有你這個弟弟,你給寡人滾出去。現在就滾,滾出咸陽。」

    「大王」魄狀慌忙跪下,「大王,公子入暮前才抵擋咸陽,懇請大王給他一點時間。」他現在才知道大王為什麼躲在輥車裡跑來看寶鼎,原來他憤怒了,的的確確憤怒了。

    「寡人已經給了他時間,給了他足足六咋。時辰,但他呢,他在幹什麼?他在那間破屋內和一幫狐朋狗友飲酒作樂,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奪回自己的家,他逼得寡人不得不躲在租車裡遭受此等奇恥大辱。」

    「大王,公子年幼無知,請大王看在興國君的份上,再寬限他幾介。時辰。」院狀苦苦哀求,連連磕,「大王,臣求求你了,再給公子一次機會。」

    秦王政太激動了,他喘著粗氣。衝著寶鼎叫道,「把頭給寡人抬起來。」

    寶鼎抬起頭,放下雙手,淚流滿面。

    「把眼淚擦乾了。」秦王政厲聲喝道。

    寶鼎連抹幾把,硬是把眼淚收了回去。

    「寡人就坐在這裡。」秦王政指指錦榻,「天亮之並,如果你依舊流落街頭,你就給寡人滾出咸陽,滾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

    寶鼎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真心誠意磕了一個頭。

    秦王政給他上了一課,告訴他如何做人,怎樣做人。寶鼎曾經過誓,這輩子要活個人樣,要堂堂正正地活著,但事到臨頭,他退縮了,他畏懼了,他害怕了,他前世的心態頑固地纏繞著他的靈魂,讓他躊躇不前,即使給他一個大秦公子,他也無法做到,更無法去兌現自己的諾言。但秦王政不允許他退縮,秦王政逼著他一往無前,逼著他做個堂堂正正的人。這就是真正的秦王政,一往無前的秦王政。

    寶鼎從租車跳了下來,熊熊怒火在他心裡燃燒,他感覺自己快要爆。

    曝布迎了上去,「公子,」

    院藏也迎了上去,「公子」

    他們就站在輥車的附近,聽到了車裡的咆哮聲,他們知道裡面是誰。能讓郎中令隱狀親自陪侍的人只有大王。大王以這種方式召見寶鼎。實在不可思議,但從車廂裡傳來的咆哮聲讓他們驚悚不安,不知道大王第一次召見寶鼎為什麼會雷霆震怒。

    寶鼎哭過,眼圈還是紅的,但寶鼎眼神凜冽,殺氣噴湧,顯然已經到了爆的邊緣。到底生了什麼事,讓一對初次見面的兄弟如此憤怒?

    「大兄留在這裡等我。」寶鼎躬身說道,「天亮之前,我一定回來。」說完他飛身上馬,風馳電摯一般疾馳而去。

    曝布和二十名黑鷹銳士緊隨其後。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院藏望著他們的背影,心裡湧出一絲不祥之感。

    明天,咸陽就要被公子寶鼎的血腥和暴戾所震撼,咸陽要迎來一場血雨腥風了,而寶鼎再一次沖在了最前面。

    車內,秦王政的喘息聲漸漸平息,臉色陰霾,一雙眼睛裡依舊充滿著怒巴

    院狀面如止水,靜靜地陪坐一側。大王的憤怒絕不是因為寶鼎丟了他的面子,而是楚系反擊了,半氏打了他的臉,打得很重很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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