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風雲錄 第一卷 崛起 第七十七章 一等黑鷹令牌
    二宴散尖,王剪、公孫豹與寶鼎起老講了偏王離給三人上了茶水便退了下去。

    王剪看看寶鼎腰間所佩的銅印黑綬,笑著問道:「很高興嗎?」

    寶鼎開心地點點頭,「我現在還有做夢般的感覺。我走出烏氏才再個多月,挨了一頓酷刑,殺了一個人,然後就恢復了宗室屬籍,還封了一個八等公乘爵,太不可思議了。和那些黑鷹銳士比起來,我覺得很慚愧。」

    王剪「哦」了一聲,頗感詫異。如果寶鼎不屑一顧,或者淡定從容,他認為很正常,但現在寶鼎不但興奮激動,還像閣左貧賤突然爆富一樣,有股不真實的感覺,這完全不是一個貴公子的心態,相反這是一個貧賤小人的心態。

    公孫豹看到寶鼎那張沉浸在喜悅和幸福中的面孔,老臉羞赧。恨得給他一個巴掌。老子的臉給你丟盡了,你這還是公子?估計給你一個二等小爵你也是這副撿了寶的表情。

    寶鼎哪裡知道他們的心思?他那前世小人物的心態,短期內根本改不了,他怎麼改?他根本就不知道貴公子是什麼心態。衿持、傲慢可以裝,但貴族代代傳承的觀念是流淌在血液裡的,裝都裝不出來。

    「嗤」公孫豹實在忍不住了,狠狠瞪了寶鼎一眼,冷聲說道,「咸陽在打我們的臉,你知道不知道?」

    寶鼎愣然,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不要嚇著孩子。」王剪看到寶鼎一副茫然失措的樣子,抬手衝著公孫豹搖了搖,「你一直就這樣教授他武技?」

    「嗤!」公孫豹又是一聲冷笑,「這樣能練出什麼?從小到大我都是用錘煉黑鷹銳士的辦法調教他,否則十五歲的少年哪來此等武技?世上哪有什麼天才?天才都是一招一式、從早到晚、年復一年練出來的。」

    王剪頭皮一麻,想到黑鷹銳士那近乎殘忍的錘煉辦法,心裡不禁略感窒息。苦了這孩子,難怪白氏、司馬氏靜極思動,原來有這頭惡豹藏在烏氏調教寶鼎,怎能不讓他們枰然心動?

    「他長大了。」王剪說道,「他有翅膀,該讓他自己飛了。」

    「我知道。我也老了。我還能活幾年?」公孫豹感歎道。

    「這孩子很不錯,你教了他一身好本事,第一次翱翔就聲震天下,你也該知足了。」王剪讚道。

    公孫豹望著寶鼎,目露得意之色,連連點頭,「以後到了九泉之下見到武安君,我也有個交待了,來,和…」

    公孫豹把寶鼎叫到了自己身邊,正色說道,「你是大秦贏姓王族,興國君一脈的唯一傳承,就憑這身份,當年你父親戰死北疆後,咸陽就應該讓你母子認祖歸宗,但咸陽薄情寡義,置若罔聞,成心要置你母子於死地,要斷絕興國著一脈。」

    公孫豹感覺自己扯遠了,用力一揮手,「好了,舊事不提了。現在你憑自己的本事,也一樣回來了,就憑你這身份,咸陽不但要加爵,還要歸還你家族的所有財產,但咸陽沒有。好,不給就不給,咱們不缺錢。現在大秦南北兩大巨商富賈都是你強有力的後盾。筵席上魂氏、琴氏當著我們老秦人的面表了態,了誓,不要你開口,他們就會主動援手,你以後不缺錢。」

    「現在我們再來看代北的驚天一刺。燕國國相相當於燕國多少軍隊?十萬差不多吧?就算打個對折,也還有五萬吧?公子恆是什麼人物?他一死邯鄲政局立即失衡,代北缺了他李牧頂不起來那片天。趙國的危機因此愈深重。公子恆抵得上十萬大軍吧?這兩顆人頭的價值,與那些黑鷹銳士們斬下的級能夠相提並論?以此兩大功績中的任何一個,咸陽都可以封你為上卿,但咸陽給了什麼?一個八等公乘爵,好,好,好大方的出手,好大的氣魄。咸陽要打我們的臉,我們就狠狠地打回去,不但要打回去,還要補上一個巴掌。」

    寶鼎這才恍然。直娘賊,我還以為我佔了天大便宜,原來我被人耍了,被人戲弄了,堂堂貴公子竟然被侮辱了。

    「鳥!竟敢欺負到老子的頭上。」寶鼎心裡的喜悅頓時不翼而飛,氣得破口大罵。

    王剪莞然失笑,這才像一對師徒,眼裡都揉不得沙子,一碰就炸。想想也是,如果不是這種脾氣,前幾天寶鼎也不會在東籬寓大打出手,至今那個倒稍的公子厲還躺著爬不起來呢。

    公孫豹看到寶鼎怒不可遏,罵人了,心裡高興,捋鬚「嘿嘿」一笑,「不過咸陽那個大王還是留了個心眼,在自己掌控範圍內給你謀了份好差事。」

    「啥?又想叫老子幹什麼?」寶鼎一肚子怨恨,氣呼呼地問道。

    王翼遞給他一塊金質黑鷹令牌,「隨同詔書送來的還有這塊令牌。」

    字鼎接過來看了一下。這東西他見過,蒼頭手上就有一塊,是銀質的,證明黑冰秘兵身份的東西。寶鼎疑惑不解。咸陽千里迢迢送一塊黑鷹令牌來幹什麼?徵召我進黑冰台,讓我去殺李牧?

    「黑冰台是外事府署,黑冰秘兵不允許在王國內刊肅二王剪指著黑鷹令牌介紹道,,黑鷹令牌分五背饑銅銀金,每等令牌各代表一定範圍內的特權。持上等令牌者可指揮持下等令牌的秘兵,持銀質黑鷹牌者基本上都是黑冰台的官長了,大都在關東他國某個地方統一指揮秘兵作戰

    「金質黑鷹令牌則由君王親自授予,一般只授給黑冰台的正副統領,但也有例外,比如君王要秘密調查什麼,則授予執行黑冰以金質黑鷹令牌,憑此令牌可調查秩俸二千石以下各級官員。」

    「今大王賜你金質黑鷹令牌,事實上就是徵召你為黑冰秘兵而你這個黑冰秘兵則擁有極大特權,在外你可以調配、指揮黑冰秘兵。對內你可以秘密調查秩俸二千石以下官員。這個權力非常大,相比起來要遠勝那些有名無實的上卿了

    寶鼎一聽,回顏作喜,沒想到秦王政對自己這個堂弟還是不錯的,不過這份大禮似乎不是白送,而是別有圖謀。

    「大王打算調查誰?」寶鼎問道。

    王剪搖頭,「大王賜你金牌,寓藏深意他從案幾上推過那封詔書,「大王把你宗室屬藉恢復的日期定在你抵達晉陽的那一日,如此蒙恬在軍中公開你的身份,說你是大秦宗室公子便順理成章,沒有任何違律之處。由此可見大王考慮周全,將種種不利之事一一排除。」

    「在這之後的第二天,你與巴蜀人見面,並於當天晚上重拳擊傷公子厲。因為你已於鬥毆之前恢復了宗室屬籍。所以此事也就是兩位公子之間的鬥毆,但此事剛剛傳到咸陽不到一個時辰,事件就由鬥毆變成了刺殺未遂。咸陽由此必起紛爭,不出意外的話,大王將承受來自楚系外戚的重壓,從華陽太后到相國熊啟,肯定威逼大王嚴懲不貸

    王剪指指寶鼎手中的金質黑鷹令牌,笑著說道:「此刻,這張令牌在晉陽就有作用了,而且還是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給大王以空前助力

    寶鼎聽明白了,心裡頓時湧出一種無奈和失望的情緒。

    秦王政、老秦武人、巴蜀人和山東外系聯擊楚系外戚的行動,但他們誰都不願做出頭鳥,於是他們又把寶鼎推到了前面。

    寶鼎的任務就是衝鋒陷陣,衝在最前面。其他人看形勢有利就一擁而上,痛打落水狗。

    秦王政為什麼送來黑鷹令牌?說白了就是要寶鼎衝鋒陷陣,暗示他不要怕,寡人在後面給你撐著,但事實上假若寶鼎衝錯了,把他自己陷進去了,秦王政絕不會伸手拉他一把。

    王剪從這張黑鷹令牌上讀懂了秦王政的心思,馬上決定改變計策,讓寶鼎第一個衝上去。

    寶鼎雷霆一擊成功了,三大派系再隨後跟進,如此進可攻、退可守。退一步說,即使楚系外戚瘋狂反撲,秦王政頂不住了,沒關係,還有寶鼎在前面頂著。寶鼎就是一張大盾牌,秦王政和三大派系躲在後面給盾牌加注力量,有了這道緩衝,形勢對各派來說就完全不上樣了。寶鼎不敢把不滿擺在臉上。他現在個人沒有實力,某種程度上他就是扯著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既然自己現在只能做隻狐狸,那就老老實實做一隻合格的讓老虎們非常滿意的狐狸吧。

    想到這裡寶鼎暗自歎了一口氣,一種對實力的渴望不禁油然而生。自己要盡快強大起來,盡快建立自己的實力,建立只屬於自己的強大實力,像現在這樣狐假虎威,遊走周旋於各派系之間,巧妙利用各派矛盾在夾縫中求生存的日子不會長久,一旦自己的利用價值被搾乾取盡,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實力?我的實力在哪?興國君早亡,只有一嫡子公子弘。公子弘二十五年前流配,十六年前離世。他除了給自己一個宗室公子的身份外,一無所有。

    那支配備給自己的虎烈衛,有一半來自白氏的射日,還有一半來自司馬氏的敢勇。十六名黑鷹銳士也是一樣。而公孫豹這個傳奇般的人物讓人高山仰止,他站在那裡就是一桿獵獵狂舞的大旗,自己只能藏在大旗影子下面接受他的庇護。

    寶鼎思前想後,顧然放棄。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只有扯著虎皮做大旗了,利用各方的力量為自己建立功勳,升爵升職,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招攬人才,積累財富,廣建人脈,一步步建立自己的實力。等自己有了實力,就像今天的王剪和頻陽王氏一樣有實力了,才能去掌控別人的命運,去改變王國的命運。去影響歷史的走向,否則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路要靠自己走,靠別人的扶持終究走不長,最好結局也就是像自己現在這樣,但無論爬得多高,都是空中樓閣,一旦遇上狂風暴雨,必定從雲層摔落,粉身碎骨。現在圍在自己身邊的人各懷目的,自己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提取利益的橋樑,他們賺得盆滿缽滿,但自己還是兩手空空,有朝一日他們不需要橋樑了,自己也就像芸芸眾生一樣湮沒於歷史的洪流。

    安鼎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念頭,這一瞬間他甚至有些失神。

    「公子,訃友川,沒有。公孫豹忽然問話他說的忒彆扭,曰猜他都是衝著寶鼎吼來吼去,如今寶鼎病好了,變聰明了,不能再又叫又吼了,他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謝謝大父。」寶鼎躬身為禮。「大父送我一個天大的功勞」子感激不盡,此生無以為報啊。」

    王剪淡然輕笑,眼內閃過一絲讚許,不過心裡卻是暗自吃驚。此子才智過人,老夫不過說了廖痘數語,他竟然就猜出了全部,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但凡事物極必反,太聰明了,事事順利,少年得志,一旦目空一切,目中無人,敗亡的日子也就近在咫尺了。

    「你可有什麼地方需要老夫相助?」王剪隨口問道。

    這純粹是一句客氣話,誰知寶鼎馬上拱手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

    「說。」

    「明天天亮之前,我會佔據插重大營,抓捕魏縛。」寶鼎說道,「但遲一天,我要趕赴河北戰場。」

    寶鼎不打算在晉陽待了,這地方波謫雲詭,危機四伏,一大幫威名顯赫的人如狼似虎一般包圍著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搾取自己的價值,自己雖竭盡所能,使出渾身解數勉強應付下來了,但已心力交瘁,感覺難以為繼,還是盡快脫身去河北戰場為好。不管怎麼說,自己無論如何要把庸比。公救下來,要把宜安守住,否則一場慘敗下來,楚系外戚固然遭受重創,但其他派系又豈能倖免?一損俱損,最後受到傷害的卻是大秦帝國,是大秦那些勇敢的糾糾兒郎。

    「這麼急去河北幹什麼?」王剪笑道,「即使戰局展如你所料,但要達到李牧合適的攻擊條件至少要到半個月之後。公子少安母躁,在晉陽多玩玩,多看看書,等咸陽的命令下來了,我們再一起走。」

    寶鼎想了片刻。在他的記憶裡,宜安之戰自始至終沒有王剪的份,那麼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咸陽最終沒有下令或者下令時已經遲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命令到了但王剪在做出救援姿態後動作又遲緩了。

    「不,大父小子心切,後日務必趕赴河北。如今我有黑鷹令牌,哪裡都去得。」

    王剪微笑點頭,「大王就給了一塊令牌,沒有隻言片語,其中含義任你揣測,但前提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對大王有利。」

    寶鼎恭敬受教。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你先去,我讓王離帶五百驍雄衛隨你同赴河北。」

    「謝謝大父。」寶鼎俯身拜謝。

    公孫豹留在了行轅,與老友徹夜長談。

    寶鼎則帶著司馬斷等人趕到虎烈衛的營塞。暴龍、斗鈞等人已經先期把寶鼎放在行轅裡的東西搬了過來,其實主要也就是那二十大箱子書簡。趙儀卻沒有跟過來,留在了巴蜀人的營帳裡,和琴玥在一起。

    寶鼎今夜要率虎烈衛查抄輻重大營,抓捕魏縛,所以也沒時間陪趙儀,是以聽到暴龍說起時,只是點了點頭。忽然,他想到什麼,又急忙喊住了暴龍,「走,隨我回行轅,去找巴蜀人。」

    巴蜀人給寶鼎的實力震撼了,不僅僅因為那支氣勢恢宏的虎烈衛,還有烏氏不遺餘力甚至可以說傾盡家財的支持。烏氏的家財當然不止如此,但他們所表現出的態度就是這樣,為了寶鼎,烏氏可以不計代價,傾其所有。這說明什麼?說明烏氏就像當年衛國巨賈呂不韋一樣。把身家性命全部賭在了寶鼎身上。

    烏氏哪來的信心和決心?就因為寶鼎的背後是咸陽的大王?這顯然沒有說服力,相比較而言,寶鼎背後的跳城孟西白和夏陽司馬氏聯手支持寶鼎的做法更給人以信心。

    哪城孟西白和夏陽司馬氏都是幾百年傳承下來的大家族,就像一棵參天大樹,其實力之大,根基之深,遠非一般人可以相像,而他們的背後就是老秦人,那是一望無際的大森林。那片大森林,應該才是義渠烏氏的信心之源。筵散之後,院氏和琴氏兩位大小家主就坐在一起商量。他們和寶鼎的關係如果以親戚論,那算比較近了,三代以內的姑表親嘛,但天南地北,二十五年都沒有聯繫,彼此的信任有限,如何重建信任、重建親密的親戚關係則成為頭等大事。這只是其一。

    其二,晉陽私鹽大案一旦爆,楚系外戚必定受到一定程度的打擊,他們或許會瘋狂報復巴蜀人,或許會不計前嫌繼續拉攏,但不管咸陽局勢如何變化,巴蜀人做為一個獨立派系已經崛起於朝堂了,但巴蜀人的實力明顯不足,嚴重不足,稍有不慎就會成為大派系鬥爭的犧牲品,所以短期內必須迅提高實力,而目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寶鼎這個背景深厚的貴胄公子拉進來。

    只要寶鼎靠近了巴蜀人,就等同於巴蜀人得到了老秦人的援助,這個實力的增長就非常可觀了。進取不足但自保綽綽有餘啊。

    就在這時,寶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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