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我一起回翡翠宮的提議,即墨瑾沒有同意也沒有反
天暗下來,在臨走之前,赫來找即墨瑾,他跪在門外。
我轉過身對即墨瑾說:「能不能走之前,讓我跟月月還有幾個姐妹道個別?」
赫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冰冷:「姑娘以為是去翡翠宮遊玩麼?」
他知道我要跟去,而即墨瑾也沒有反對,那時就一臉不爽,那種感覺好像…好像自己一直拚命去保護的東西,卻任由別人傷害一樣。
也是,他大概一直把我當成是那時的一水清悠,應該也知道一些過往,所以是充滿戒心的,以為我又要用什麼手段傷害他的主子。
我怔了怔,即墨瑾說:「去吧。」
我感激的朝他笑笑,卻突然反應過來他看不見,心底酸酸的,我走上去捏了他的手一下:「等我回來,不許先走。」
這句話已經好像一個小女孩在撒嬌,我不知道怎麼就說出這樣一句話,用了那麼軟綿綿的命令式口氣。
可是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他扔下我,就一個人回去。
我害怕那種擔心,卻看不見,被一個人遺棄的感覺。
就如那次在閑雅閣地渡劫。一瞬間。我只是要留下來。沒有原因。只是想要那麼做。而且必須那麼做。
即墨瑾似乎怔了怔。眼睛瞇起來。一直迷離地眸子忽然就亮了一下。
那一下。就讓我移不開目光。好像晦暗地星星又亮起來了。讓人想笑又想哭。
我抓著他地手。忘了自己在幹什麼。直到赫一聲重重地咳嗽。冷冷地說:「姑娘還是快去快回。」
我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地事情。縮回手。馬上轉身走出屋子。
吹了夜晚涼涼地風。才覺得心跳平穩了些。
我是因為他看不見,所以才會那樣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看嗎?他的眼睛到底有什麼魔力?就算是看不見了,也那麼讓人留戀。
好像怎麼看也看不夠,看著看著,心裡就會難過起來。
我為什麼要難過呢?做傷害他事的人不是我,他也沒有為我做過什麼,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母親。
我分得很清楚,卻還是感到心在痛。
我浮上山谷,月月和幾位姐姐已經快歇息了,看到我,都迎了出來。
「飄飄姑娘,你怎麼來了?」月月過來拉住我的手。
她的手軟綿綿的,讓我想起這幾天的相處,生出一些不捨。
我笑笑:「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告別?」她吃了一驚,「去哪?」
「我要跟著宮主回一趟翡翠宮。」
她頓了頓,笑起來:「原來是回去啊,怎麼不早說呢,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還不知道,應該不會太久。」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回蝴蝶谷,我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就像當初我出聖界的那一刻,忍不住心酸。
但我還在笑,一直在笑:「月月,你要好好的。」
月月的眼眶瞬間有些紅,握住我的手重了些:「你也是,飄飄,千年來,除了我的姐妹們,我沒有其他的朋友,直到遇到你,你是我除了蝴蝶谷中的姐妹外在這個天地間唯一的朋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也要……好好照顧宮主。」
我含著淚笑:「知道啦知道啦,我會一直把你心裡的宮主照顧的好好的,不少一根頭髮。」
心下惻然,即墨瑾,我能照顧好你嗎?此去翡翠宮,不知還有什麼事在等待著我。
「呀,瞧我們兩,不就是回去看看嗎?又不是見不到了。」她笑起來。
「是啊,那我先走了,宮主還在等著呢。」
告別了月月和幾個姐妹,我跟隨即墨瑾和赫一起上路。
赫手指凝聚靈氣,聚集雲彩,和即墨瑾緩緩落在上面。
我想要御劍,卻被即墨瑾輕輕拉住:「上來,有赫在,你不需要自己御劍。」
我一怔,來這裡的時候,他問我,你會御劍嗎?可是現在,卻叫我不用御劍了。那時我覺得奇怪,即墨瑾為什麼需要我御劍而行?
我的心底忽然掠過一絲不好的感覺,只有一種解釋,他需要別人帶著他,才能飛行,按照他近千年的修行,是沒有可能的。
除非……除非他的身體已經到了不能運轉靈氣的地步。
我不敢想,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轉眼間,離那藍色的光芒越來越遠。
下落的時候,我又看見了那片樹林,彷彿永遠不會消失一般。
可是裡面,裡面會變成什麼樣了呢?
三人一起穿過那片樹林,離翡翠宮越近,我越感到一股壓抑的氣息,心裡不舒服起來,右眼忽然狂跳。
那是誰的氣息?我不敢相信,不斷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
卻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那氣息我再熟悉不過,在聖界,在大黑色的焰火漫天的城堡中,我不曾一次的感覺到,是巴哈!
那是巴哈難以控制魔性時散發出來的灼人的氣息!
巴哈就在附近!
我顫抖的身體忽然被一個人抱住,那雙眼睛迷離卻彷彿流露著關切:「怎麼?」
他能感到我心裡的變化,我抓住他的手:「即
他來了。」
我的聲音在發顫,即墨瑾的表情沒變,用手指撩開散落在我額前的發:「沒事。」
沒事,沒事,我告訴自己。
就算巴哈在,也不能代表一定會發生什麼。
而且狐狸和金鳳大人應該還都在宮裡,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赫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凌厲無比,就像某種樹林裡窺視獵物的野獸。
不得不承認,他是即墨瑾靈氣散落而聚,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就像某個部分的他,神情間也和他有些相似。
忽然,林間似乎吹過一陣風,我猛地抓住即墨瑾的手,彷彿一鬆手他就會飄走。
赫竄了出去,動作快的只看見一道光。
我想衝出去看個究竟,即墨瑾按住我:「無妨,是自己人。」
果然,赫一會兒就回來了,身後跟著同樣面目的幾個黑衣人,他們一定也是靈氣幻化而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看見即墨瑾,他們齊刷刷的跪了下去,夜色中,像一片黑色的霧。
即墨瑾側了側臉,才揚了揚手,他大概是從他們跪下去的時候衣服和風擦過的聲音聽出來的,實在很厲害,就算看不見,在他身邊,我卻覺得很踏實。
即墨瑾說:「情況如何?」
「魔界的人已經來過,」那人聲音有些發悶,「說是,說是明日魔王還會親自再來。」
我的心裡咯登一下。
即墨瑾的眉毛挑了挑,竟輕輕一笑:「也好,這一代的魔王果然與眾不同。」
「宮主還是先回宮歇息,這裡我們會輪流守著。」赫說。
「不用,翡翠宮從來無須人把守。」即墨瑾淡淡的說。
他只是站著,全身上下毫無防備,眼睛還是微瞇著,那麼迷離,卻有一種自信,那種自信是從內到外散發出來的,冷的像冰,卻又熱得像火。
讓我突然就想起一個詞……王者歸來。
他伸手從袍子裡不知拿著什麼,掏出來,竟是一個青瓷的小瓶子,伸出手,赫馬上接過去,臉上露出崇敬和感激,就像是一個忠貞的死士看著他的主人。
即墨瑾說:「給他們服下。」
我認得那東西,那是溟夜給過我的瓊漿露,在聖界,楚顏也餵我喝過,好像是可以用來療傷,恢復元氣的。
他們都受傷了?
赫和其餘的三個黑衣人又跪下:「謝宮主!」
即墨瑾說:「火狐大人呢?」
黑衣人服下瓊漿露,微微喘口氣說:「大人在火狐宮。」
即墨瑾眉心輕輕動了一下,淡淡的說:「你們回去。」說完朝前走去。
我愣在那裡,不知該不該跟上去,好像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住在他身邊,現在,我要去哪?回我原來待過的屋子?
那間初來時的小破屋和木板床,可是這一切還在不在呢?
抬頭,即墨瑾竟又轉身回來,伸出一隻手。
我似乎沒有片刻的猶豫,就上前握住他的手,手握在手心的那一刻,心忽然就踏實了,彷彿一個缺口被填平了。
「宮主……」赫欲言又止。
即墨瑾挑了挑眉,他就不說話了,只是用那種殺死人不償命的眼光又狠狠的剮了我一眼。
我心一顫,跟著即墨瑾朝前走。
赫那種仇恨的目光一直在我腦海中,讓我不寒而慄。
他應該不是那種輕易會動怒的人,而且好像一直是在針對我。我到底哪裡讓他那麼討厭,或者說,仇恨呢?
我的記憶很清楚,這次回翡翠宮,我是第一次見到他。
我的十指冰涼潮濕。
「你的心緒又不平穩了。」即墨瑾說。
我擠出一絲笑容:「又是因為龍脈,所以你感覺出來了?」
「這次不是。」他說。
「那是為什麼?」
他轉過身來,彷彿看著我,過了很久才說:「十指連心。」
十指連心?是我手很涼,所以心也會很冷,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我看著前方,那是回宮的路:「我們是回宮嗎?」
他說:「回宮之前,要去一個地方。」
我看見了那座院落,那屋裡有大塊的草坪。
……
門開的一霎那,我看見狐狸。
他斜斜的躺在草坪上,火紅色的緞子映的臉分外的蒼白,媚眼如絲,眸子卻有些暗淡。
看見我們,他笑了笑:「回來了。」目光掠過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就像在對他久別的親人說話,我忽然感覺很溫暖。
他在說話,卻沒有站起來,用一貫不真不假的語氣說:「啊,突然很疲憊,不能起來跟你們說話了。」
即墨瑾沉默了片刻,忽然說:「你的修為,不會這樣。」
狐狸的目光動了動,又笑:「我的修為早荒廢了,我看,等這件事結束,我也該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
「你見到他們了?」即墨瑾說。
「見到了。」狐狸回答。
即墨瑾淡淡的說:「那麼,明日你去蝴蝶谷守著。我不想那裡生變。」
狐狸抬起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情緒,眼睛濕漉漉的,看了即墨瑾許久,才輕笑:「啊,我不在你身邊你會想我,我還是留下來陪。省的你惦記我。」
即墨瑾沒有再說話,轉身便要走。
我看著狐狸,他的眼睛一亮一亮的看著我,那裡面包含了無數的感情。
我看著即墨瑾走出去,卻沒有動。
「你不跟那傢伙走嗎?」狐狸笑了笑。
「花火……」我看著他,好像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
他伸手拍了拍身邊的草坪,我知道他什麼意思,可是即墨瑾走了,我在猶豫現在該怎麼辦。
狐狸看了看我,站了起來,身子輕飄飄的飄到我面前。
好像無比的慵懶,還晃了一下。
「粉紅豬,好久不見,你好嗎?」他說。
我笑了,不知怎麼聽到他叫粉紅豬,我就覺得輕鬆,彷彿是一個好久不見的老友,忽然在街上碰到,叫了你和他才知道的暱稱:「很好,蝴蝶谷很漂亮。」
「那我真應該去看看。」狐狸笑。
我張了張嘴:「花火,聖界的人來過了?他們來幹什麼?」
狐狸笑了一下:「來過了,不是來做客。」
我的心沉下去,雖然他說的輕鬆,我也知道一定經歷過一場惡戰,而明天……明天又要怎麼辦?
我頹然的垂下手:「你見到巴哈了?」
他笑笑:「那小子長大了,也越來越沒有禮貌。」
他好像在用一種寵溺晚輩的口氣,我想起巴哈那張彆扭的臉,想笑,卻覺得難受。
我吸了口氣,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說:「他……是要對翡翠宮不利?」
狐狸的眼睛跳了一下,卻又笑:「那小子的野心太大,不止翡翠宮,也許,他是要聖界統領整個天地。」
我的耳邊嗡嗡嗡的響,巴哈的野心,從小就可以看出來,只是沒想到他付諸行動那麼快,先是赤海之橋開通,然後便馬上出了聖界,來這裡。
忽然想到什麼:「花火,你剛才說的是聖界,不是魔界。」
「有什麼區別嗎?」他笑。
「有。」我看住他,「只有聖界自己的人才會稱那裡是聖界,還有逍遙城,我習慣了,因為我的記憶是從那裡慢慢恢復的,而你,你說聖界,因為你還把自己當成那裡的一份子。」
狐狸笑:「你也說是習慣了,我從小在那裡長大,我也習慣了而已。」
「巴伊瑞!」我叫。
他抬起頭,注視我:「粉紅豬想說什麼?」
我搖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現在我和你說話的身份,是一個在聖界住過的人,我對那裡有感情,那裡有我的朋友,所以,你現在也不必瞞我,我想要知道,你面對巴哈的時候,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晦暗,然後輕輕笑:「許久未見了,記得我離開聖界的時候,他還很小很小,那時候,他喜歡拖著我的衣角看我修煉,還說長大了要像我那樣。」
「你還記得那時的一切,你沒有恨過他嗎?他奪走了本應該屬於你的一切。」
「恨?」他微笑,「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恨,」琥珀色的眸子看著我,「你應該聽說了一些我父母親的事,我的母親,是天地間罕見的九尾靈狐,遇到我父親之前,她本只要渡過一劫便可飛天成仙,可是為了我父親,她放棄了入天界,最後,還失去了性命。」
「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告訴我,如果以後發生什麼,千萬不要有恨,因為無論如何,她從來沒有後悔過,沒有後悔過遇到我父親,愛上他,並生下我和巴古列。她說我們三個,是她在天地之間最大的留戀,她要我們快快樂樂的活下去,成仙也好,平平淡淡也好,只要快樂便好。」
我的眼淚流下來,我可以想像那個絕世無雙,充滿靈性的美麗女子說那些話時的樣子,那是怎樣的深情?才可以一生無悔,才可以值得放棄生命?
忽然間又想起母親,同樣那麼美麗,眉宇間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像一朵黑夜裡的百合花,我問她,「媽媽你在想什麼?」
她說:「飄飄啊,媽媽在想一些很遙遠的事情。」
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的臉色那麼寧靜,還帶著微笑,我終於明白過來,她為什麼要留住記憶,因為她也從沒有後悔過。
她可以為了即墨瑾和楚顏自己結束生命,是不想看他們互相傷害,而她為了讓我醒過來寧願與我交換。
我,即墨瑾,和楚顏,也是她在世上最愛的三個人吧?
我沒有見過父親,我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也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生下我,生下我,又幾乎不管我。
小時候,我很恨她,卻又不停的想引起她注意,渴望她的懷抱,所以我用心的唱歌跳舞,彈琴,我以為只有我做得好,她才會喜歡我。
原來我一直是錯的,溟夜說,她很愛你。
她愛我,愛我勝過自己的生命。
我的眼淚不停的流下來,媽媽,媽媽,如果我還有來生,如果我還能遇見你,讓我好好的做一個女兒,陪在你身邊。
狐狸看著我,伸手抱住我,我想抓住了什麼,埋在他懷裡,眼淚不停的流下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