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送她回家的,可我一問到她家的住址,她就吱吱唔唔胡言亂語。我知道她並不信任我,怕我知道後,常跑去騷擾她。既然這樣,就別怪老夫照顧不周。
我將她扔在一家不是很高檔,躺著卻還舒適的旅館裡!
等她睡熟,一切招呼妥當之後,我便出去給她買些吃的東西。都是些蛋糕,麵包,豆奶之類的。她兩天時間不能動,需要吃很多東西,儲存好之後,我就能安心離開了。
我帶著大大的一包食物回旅館,沒進門就聽見她在「嗚嗚嗚」地哭。嚇得我停步,猜想,難道胡非他們找來了?
想到這裡,我撞開門衝進去,只見她縮在毯子下面哭。聽到撞門聲,她揭開毯子,淚眼婆娑地瞪著我。她的眼神告訴我,我已經犯了滔天大罪!
我才離開不過半個小時,難道她就嚇成這樣?
我問:「你哭什麼?」
她聽了我的話之後,開始只是哭,接著還是哭,再接著還是哭,最後總算不哭了,竟然破口大罵起來:「吳新,你這個大色狼,死流氓,變態狂。你不安好心,等我好了,一定要把你的心挖出來……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她越罵越惡毒,我真的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事。
她罵累後,抽泣著,神情淒慘,不忍猝睹。
我問:「你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我好心抱你回來,你還這樣咒罵我!」
她變得歇斯底里起來:「你混蛋,別假惺惺地裝好人!」
這句話真讓人惱火!我想任何一個真心真意地幫助過別人的人聽到,都會惱火的。施恩當然不圖報,但也不能反過來被人咒罵呀!
我說:「不跟你一般見識,吃的東西買來了,你自己吃吧,我走了。」氣得我扔下東西就轉身。
她說:「不吃禽獸的東西,拿開它!」
我瞪了她一眼,怒道:「我又沒非禮你,你發什麼火?」
她氣得險些暈過去,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真怕她一口氣沒接上,從此香消玉殞了。她用幾近絕望的聲音說:「你都摸過了,還脫人家衣服!你……你……你不得好死!」
假如她能動,非活吞了我不可!真是莫名其妙,誰脫她衣服了?好端端地給我臉色看!
我不想理她,開門走人。剛走到門口邊,旅館的服務小姐進來了。她把衣服遞給我,說:「先生,您……太太的衣服我已經替她洗好了,掛在窗邊,明天就會幹的。」
我說:「謝謝你。」
服務小姐甜甜地一笑,她的笑容真美,如春風拂面,可以趨走很多煩惱,她對「我太太」說:「太太,等一下我借套衣服給你穿上。」
「我太太」身子不動,嘴巴也不動,像是麻木了。我說:「醫生說她可能終生癱瘓,而且還會癡呆,別跟她說話,她不會理你的。」
服務小姐聽了,「啊」地一聲驚呼,她沒料到「我太太」的狀況竟然這麼慘,馬上跟我道歉:「對不起,我太多嘴了。」
這麼體貼的服務人員真是少見,我大大方方輕輕鬆鬆地笑著說:「沒關係!」
服務小姐鬆了口氣,她說:「您為人真樂觀,好人有好報,您太太一定會早日康復的!」
我笑笑不言,「我太太」明知道我在扯謊,也不道破——她也想,只是哭累了,沒力氣。
服務小姐說:「我……我有件事很奇怪,可不可以問……」
我對她挺有好感的,就說:「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服務小姐說:「您對太太挺好的,為什麼……為什麼不自己給她換衣服呢?反而叫我來替她換?」
我說:「這個嘛,前兩天跟老婆大人吵架了,她至今還沒原諒我呢!別說是換衣服,碰一下手指頭都不行!」
服務小姐說:「原來是這樣,她還能吵架?」
我忙彌補漏洞:「昨天病發的,今上午才去醫院檢查過。」
服務小姐掃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我太太」,又說:「都病成這樣了,還跟老公慪氣,唉,真拿她沒辦法!」
她這聲「唉」,真是「唉」到我心坎裡去了。
服務小姐說:「假如你們在這裡長住的話,以後就由我來替她換衣服吧。當然啦,我希望你們早日合好如初,你替她換;更希望她早點康復,自己換!」
我給她換衣服?那是不可能滴!嘴上卻說:「好的,好的!我這兩天可能沒時間過來,你幫我照顧一下她,謝謝你。」
服務小姐很客氣地說:「沒問題,我會的,我最喜歡照顧別人了,哈哈……」她幫我把「太太」的濕衣服掛在窗邊,然後轉身走了。
我也要走,卻被「太太」喚住了:「喂,你不能走……」
我毫不客氣地反問:「你管得著嗎?」
她說:「我……我不能動,你走了,誰餵我吃東西啊?」
我都有些鄙視她了,剛才的態度那麼惡劣,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轉眼間就軟了——我寧願她冷酷到底!
我說:「你沒聽到嗎?剛才那位小姐會照顧你的……別太凶哦,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這麼溫柔,這麼好欺負的。」說完,轉身走人。
「對不起,吳新!」
雙腳剛跨出去,她的聲音傳入耳朵,我怔怔地看著她,她說:「我還以為你趁我睡覺的時候,脫光我的衣服……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吳新!」
她人很美,說話又誠懇,誠懇的話從美女的嘴裡說出來,更有效。
我心裡同時有兩個聲音在響,一個說,原諒她吧,她不能動怪可憐的;另一個卻說,千萬別心軟,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後患無窮,剛才那麼生氣,絕不能因為她一句歉意的話就原諒她!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又說:「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相信你……我不會再誤會你了,吳新!」
面對美女的軟語相求,就算心如鋼鐵也會變成繞指柔,我說:「好啦!好啦!我沒生你的氣,你好好休息吧。」
她鬆了口氣,笑了。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她的笑容,比剛才服務小姐的笑容好看多了。她的牙真美,可以直接去拍牙膏類的廣告。鼻子微微聳起,眼睛也瞇起來,多麼清純的笑容啊,能夠滌盡世間一切塵埃!
她老是不笑,我還以為她是凸牙呢!沒想到竟有如此清純的笑臉!
她說:「你在湖邊的時候,想問我什麼啊?」
「不記得了,這麼久了,誰還記得?」
「就是我蹲下去的前一秒鐘,你問我什麼啊?」
趕快搜索記憶,我記起來了:「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啊?』」
「對啦,就是這個問題,那你再問一次!」
我沒好氣地說:「無聊,不問了,你不說拉倒!」
「再問一次好不好?」
實在拗不過她,我只好再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藍天若。」她低聲地說,說過之後,又大聲地重複一次:「我叫藍天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