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就那麼躺在操場邊的角落裡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醒過來,摸索著找到眼鏡帶上,看看四周寂靜無人,再摸摸空空的肚子,暗歎了口氣往學校外走去。
出學校沒多遠,剛走過一道拐角,一個小孩突然衝出來,撞在他的身上。
「哎喲……怎麼走路的你?」莫言扶了扶眼鏡揉著被撞酸的胳膊藉著路燈看了眼快速跑遠的小孩,然後拍打了一下全身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元的衣服。
「我的錢包!站住。」莫言大吼一聲拔腿便追,衣兜裡那個伴了他三年多的破舊皮夾在小孩一撞之下不異而飛,不是因為念舊,主要是因為裡面還有五百元錢,那是他藏在襪子裡才躲過三霸搜去的最後的家擋。
眼看前面小孩就要轉過一個巷口,莫言心中一急便加快了步伐。
「砰……」
如同撞在一堵牆上,莫言只覺得頭昏眼花。
「小子,找死啊?」一聲冷哼聲從面前傳來。
莫言搖了搖頭,努力睜大眼睛終於看清了正對他怒目而視的黑衣大漢,心中一驚連忙道:「啊!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小子,下次注意點。」黑衣大漢狠狠瞪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去。
莫言已經準備承受一頓暴揍了,在這個身強體壯的大漢面前,他連一絲還手的勇氣都沒有,直到大漢走了他才回過神來,看看那個小偷跑走方向空空的巷子,歎了一口氣,他已經有點相信人倒霉時會被口水淹死的。
「這是……錢包!」莫言眼睛一亮,就在他腳前方不到十公分位置一個很有檔次又超厚的皮夾正充滿誘惑地躺在那裡,從翹起的皮夾縫裡隱約能看到厚厚一沓百元大鈔,第一個想法是發了,但抬頭看了眼那個大漢充滿霸氣的背影,莫言又有了一絲猶豫。
如果他發現錢包沒了肯定會懷疑到自己身上,就像自己懷疑那個撞了他的小孩一樣。再對比一下身體條件的差距莫言強忍著占為已有的慾望低聲叫道:「大哥,你的錢包掉了。」
這麼小的聲音一般人都聽不到,莫言心底裡還是存有那麼一點點幻想,以為喊一聲對方沒聽到也算自己打過招呼了,這樣一來再撿錢包也能有那麼一點點心安理得,但事實是:
「你說什麼?錢包,哦,是我的錢包,小伙子不錯嗎?現在像你這樣的人可不多見了。」大漢邊說邊走回來撿起錢包順手從裡面抽出幾張遞給莫言:「給你,作為你好心的報答。」
莫言狠狠吞了口口水:「算了,如果要錢剛才我直接撿起拿走好了,何必告訴你呢!」話說完莫言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心裡想得要命,話說出來咋就變了呢?
「嗯,也對,既然不要錢,那我請你吃頓夜宵吧。」大漢用力拍拍莫言的肩,有力的手掌差點把莫言拍趴下。
剛想說不,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兩聲,大漢哈哈大笑攬著莫言往巷口外面走去。
快到巷口時前面一陣雜亂腳步聲突然響起,隱隱還有說話聲,話中提到一個名字——林耀南。
大漢臉色突然嚴肅起來:「小兄弟,我可能有麻煩了,等會別管我,你自己跑路,能跑多遠跑多遠。」
正沉浸在大搓一頓幻想中的莫言被大漢突然說的話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十幾個手執棍棒、刀具的青年出現在巷口,那架勢明顯是衝著眼前這位大哥而來,與此同時後面也響起了腳步聲,巷子被人包圍了。
「黑幫爭鬥。」莫言在一瞬間就明白過來,經常看蠱惑仔電影的他明白自己這次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了,和這大漢如此親熱地在一起,如果說不認得,別人用腳指頭去想也不會相信,可事實卻的確如此。
這頓飯,吃得冤,最冤的是這飯還沒吃上。
「林老大!這麼晚了想去哪啊?不是魂丟了出來找的吧?」一個三十多歲的青衣漢子拎了把長刀走出來。
「劉令明,你想怎樣?黑龍幫和小刀會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帶這麼多人來幹什麼?」莫言身邊大漢怒聲道。
「井水不犯河水?林耀南你是不是傻了,你半年前殺我拜把兄弟的時候怎麼不說井水不犯河水?」劉令明狠狠瞪著林耀南。
「那件事怨不得我們,是他先出手殺了我們一個小弟,還打傷好幾個弟兄,我不殺他如何對得起兄弟們,這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你還要如何?」
「你以為我真的想放過你嗎?這仇我一直都記著,只是找不到機會報罷了,今天你是有來無回了,兄弟的仇今天也該還了。」劉令明握緊了手裡的刀。
「既然你們是衝我來的,這位小兄弟並不是我黑龍幫的人,只是路上剛遇到,希望你們能放過他。」大漢捏了捏拳頭道。
「放你媽的屁,不認得?不認得會這麼親熱?這個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哈哈哈……不然黑龍幫老大林耀南會說軟話?」劉令明顛了顛手裡的刀嘲笑著。
「劉令明,別以為人多就可以,我林耀南也不是吃素的長大的,能殺了你的兄弟我一樣也能殺了你。」大漢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拉開架勢冷冷盯著劉令明。
「媽的,砍了他們。」劉令明大吼一聲,二十多人一起衝上來。
莫言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在路燈照耀下明亮亮直晃眼睛的砍刀讓他一陣發昏,從小到大幾乎都是被別人欺負,何曾見過這陣勢,雖然兩腿發軟但還能站得住,這對莫言來說已經相當不容易了,要知道他可是學校裡有名的廢物,懦弱、膽小、無能就是別人對他的稱呼。
幸好巷子不算寬,真正能衝過來的也就只有五六個,大漢一人就對付了三四個,並將莫言擋在了身後,就算如此,還是有兩人的棍棒打在莫言身上。
當一根棍子狠狠敲在莫言頭頂時,莫言幾乎認為自己要死了,鹹腥的血液順著頭頂流下,熱熱的帶著死亡的氣息,摸了一把頭上的血,莫言無力地摔倒在地上,再也不顧棍棒的擊打:「我要死了,天啊!我要被殺死了,救命啊……」
莫言的聲音如同撕裂了的沙紙,發出低啞的吼聲。
「媽的,別叫,現在沒有人能幫你,站起來,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拿起手中的武器跟他們拼了,你是個男人,真正的男人。」林耀南大吼中,已經奪過一根棒子打倒了三個漢子。
面對死亡的恐懼,同學經常嘲笑的話也同一時間迴盪在耳邊,鮮血染紅了眼睛,莫言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瘋狂的感覺,那本來就並不甘願臣服的心突然有了一絲血性,他覺得自己不該就這麼死去,正如這個林耀南說的,他也是個男人,真真正正的男人,雖然男人的尊嚴早已被三霸及同學踐踏了無數遍,但男人的血性還在。
莫言終於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