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符錄,龍虎正一!破!」
就在這忽然出現的漆黑鬼蜮裡,就在吳冷泉剛從懷裡掏出一些東西準備動手的瞬間,忽然之間,共有四道帶著金黃色光芒的虛影劃空而過,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交匯在了漆黑的半空之中。
隨即,便在蓬的一聲悶響中爆出了刺眼的金黃色光芒。
爆出的金黃色光芒就像滿天激射的箭雨,電一般竄入濃濃的黑暗之中,帶出了一連片的淒厲慘叫,隨著光芒的暴起和慘叫聲的出現,原本似乎凝固住了的空氣也突然劇烈的波動了起來,無數陰風平空而起,盤旋著呼嘯著捲出無數或大或小的亂流和陰影在空地上肆虐了起來。
「乾坤正行,百鬼歸位!」
就在這漆黑鬼蜮整個動盪起來的混亂時刻,又是連續三道光影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電射到了半空之中交匯在一起,不過卻沒有像前面的金黃色光影一樣爆炸,反倒散發出青濛濛的光影,自動連接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門一般的樣子,就那麼詭異的停在了半空。
陰風和淒厲的怪聲猛的騷動了起來,一股股盤旋呼嘯著的陰風轉眼就交織在了一起,匯聚成了一股發出尖銳嘯聲的狂風,捲動著周圍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像一條漆黑的巨龍一般往那門形成的方向相反的方向飛捲而去。
而就在這巨龍般的狂風捲動發出的尖銳聲音都壓不住的淒厲怪音中,無數能把人身上的血液都凝結住的啾啾怪音也猛的匯聚成了一片,隨著各種怪音的響起,大片大片慘綠色的光影也電一般的就在半空中開始了凝集和飛竄。
陰風和殘綠色光影飛竄的方向是一致的。它們都毫無例外的衝著遠離那道漂浮在半空中的光門相反的方向亡命而去。
可就在此時,那道散發著青濛濛光影的門裡也開始出現了異變,一個深不見底,高速旋轉著的青色漩渦就那麼詭異的出現在那道並不是很大的光門之中,越旋越深。
就好像有看不見的巨大吸力,青色漩渦出現的瞬間,陰風形成的黑色巨龍和發出淒厲怪聲的那一大片慘綠色光影飛竄的速度就猛的慢了下來。
但光影、怪聲和陰風組出的黑色巨龍捲動引起的騷動和震盪也猛地更加劇烈了起來。一時間,就在依舊被黑暗籠罩的區域中,各種聲、光、電、影組成的怪異景象猛然交匯在了一起,將之真正的變成了一片鬼蜮。
「吳老,有人出手了。」也正要準備出手的方榕見狀,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嗯,是正一派的十二天門陣,來人可能是張天師一脈的門下。」一愣之後,見多識廣的吳冷泉一眼就認出了眼前術法的來歷,說話的時候,語氣便輕鬆了不少。
「正一派?嘿嘿,原來是龍虎宗的人已經到了。」方榕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劉家已經來人了。
「小方你認識來的人?」
吳冷泉一愣,他怎麼聽著方榕的語氣好像頗有點不善啊。按道理像正一派(即俗稱的天師道)這樣的宗門在這種地方出現,一般情況下方榕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啊,起碼這樣的話,就不用自己和他冒著露底的危險出手解決問題了。可他的反應為何相反呢?
「不認識,不過我猜十有八九就是龍虎宗的人,吳老,看樣子這邊沒咱們什麼事了,咱倆回吧。」說完,也不等吳冷泉回話,他自己就先悄無聲息的往外撤。
「奇怪,他怎麼像是和龍虎宗也有恩怨?」一看他先往外撤了,無奈之下,原本還想繼續留下來看看的吳冷泉也只好跟著往外撤。
不過他心裡的一個疑問慢慢的卻大了起來,這個方榕到底都招惹了些什麼人?為何他會接二連三的和這些大宗派中的人起衝突?
自認識方榕以來,他對方榕的瞭解並不是很深。
只不過大致從韓遠山的口中聽說了方榕被天妖附體的事和他和韓遠山之間的關係,再就是和方榕接觸的這段期間,也大致的看明白了方榕有不太正常的過往,以及他跟當地幫派之間的關係,還有很多情況儘管方榕沒有明說,但他也多少看出來了一些端倪,但這一切並沒有影響他對方榕的那種基於韓遠山而來的好感。
因為原本,在他自己身上,就有不少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再加上方榕做事和為人的方式對他而言,還不算討厭,所以從下山來到聊城後,他也就不惜餘力的就像帶一個自己的子侄一般的照顧著方榕。為此,即便是方榕對上了茅山這種和他儘管有舊怨,但他也不敢輕易招惹的大宗派,他還是不改初衷,願意繼續站在方榕的這邊幫他。
可剛剛聽方榕說話的口氣,他似乎和這赫赫有名的龍虎宗之間也有問題。這未免也蹊蹺了吧?
無聲無息的,方榕和吳冷泉是退出去了,可是開發區空地上籠罩的黑霧中形成鬼蜮卻並沒有消失,衝突反而更激烈了。
「啪!」的一聲輕響,床頭櫃上小巧的檯燈被打開了。乳白色的朦朧光線立刻用它的溫暖趕走了暗夜的漆黑,同時也讓床上出了一身冷汗的楊芊從噩夢的驚恐和緊張中慢慢緩解了過來。
煩躁的從床頭櫃上拿起煙盒,抽出了一根點上,淡淡的煙草味道頓時就在不大的臥室中瀰漫了起來。
「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
一想起夢中被一群群惡鬼和冤魂拚命追趕的片斷,她靠了一片安眠藥猜培養出來的睡意頓時跑到了九霄雲外。
於是,她利索的弄滅了手中的香煙,赤腳跳到了地上,開始穿衣收拾起來。
原本在電話裡聽過葉楓的解釋和安撫之後,她也答應了不再去理會今晚幻雲他們對工地事件的調查和處理,因為她從葉楓稍稍有些隱諱的說法中,聽出來葉楓本人在總公司那邊也有些難處。作為和葉楓賓主相處甚歡的她,並不想為了這麼點小事讓她為難。所以儘管心癢難忍,但她還是咬著牙忍下了。
可是在剛剛令人頭腦昏沉的夢裡,她卻夢見自己的工地上出現了無數惡鬼和冤魂,整個一個好端端的工地被它們給鬧的變成了一片陰森可怖的廢墟,而對面七星他們的那邊,各種各樣的高樓卻拔地而起,人來人往經營的好不興旺。
在夢中這些景象都令她非常的生氣,當時憤怒不過的她衝進自己的工地,想和群鬼理論,問問為何只在自己的地盤上折騰而不去對面七星的地盤上鬧,可還沒等她衝到中心呢,她就被各種各樣的惡鬼所包圍,群鬼身上臉上那種種噁心恐怖的模樣嚇的她亡命而逃,好幾次差點都被它們抓到。最後才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被自己砰砰亂跳的心給驚醒。
這種情況下她怎能不親自去現場看看?如果今夜那邊再要是繼續鬧鬼的話,她可真有點吃不消了。
車在她手中方向盤的指揮下,輕巧的拐上了通往開發區大門的馬路。可她的心卻在此刻猛的狂跳了起來。
原本該燈火通宵明亮的開發區那邊此時竟是一片陰沉沉的漆黑,原本在車燈照耀下視線良好的馬路此時在那種漆黑的映襯下,竟也變得模糊和飄渺了起來,強烈的車燈燈光一超過五米,燈光就像被那片漆黑給吞噬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為什麼會這樣?」
就在心頭剛剛本能的閃過這一句疑問的同時,原本疾馳的車卻猛的一下熄火了,與此同時,車內所有的燈光和電源的顯示也一起統統消失,漆黑的夜色一下子就像全面君臨的恐懼,徹徹底底的將她包圍了起來。
「啊!」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拚命的大叫。可發出的聲音就像被關在喉嚨裡的蟻鳴,叫著叫著,全身繃緊的她連座位都沒能離開,便陷入了徹底的昏迷。
此時,開發區的空地裡,似乎她的來臨和昏迷也驚動了正在這片被黑霧籠罩著的區域中的所有東西,原本正在陷入吸引和逃離兩種僵持中的異物都猛的再次出現強烈的波動。
「磬!」
就在這漫天陰風的厲嘯和百鬼夜哭的異聲中,一聲非金非玉的清音脆生生的響起。
隨著這聲又清脆又清亮的清音的響起,那道原本虛空而立的青色光門中忽然強光驟起,青濛濛的一道匹練似的光華就像一條劃空而過的閃電,狠狠的鑽入了陰風組成的那條黑色巨龍的軀體,轉瞬又在猛然炸開的黑霧中,惡狠狠的撞進了那一大片慘綠色的光影,爆出了漫天的光雨。
「啾啾啾!」
宛若百鬼夜哭的淒慘聲音隨著暴起的光雨,立刻變成了散亂的啾啾鬼音。就在猛然響起的散亂鬼音中,漫天落下的光影就像被絕大的吸力牽引著一般,猶如一蓬倒洩的青綠色激流,轉眼之間就和散亂的黑色霧影一起,被吸入了那道爆發出強烈青光的光門。
但就在此時,異變又生!
一道漆黑中閃爍中慘綠,冰冷中散發著灼熱的光鏈忽然就從空地中的一個陰暗角落閃現,轉眼之間就像一條曲曲折折的光蛇,電一般的縱橫著閃過風雲變換的空地,在最後形成的七星北斗狀的幻影中,凝結成了一道激光般的閃電,重重的轟在了光華再度大盛的青色光光門之上。
「蓬!」
就在一聲低沉到連大地都開始顫抖的劇烈爆炸聲中,剛剛還閃耀著青色光華的光門變成了一片粉碎,而此時變得幾乎細不可見的暗綠色光華卻像一道流星一樣劃過還在震盪扭曲的空氣,迅捷無比的往開發區的牆外飛逸而去。
「孽障休走!」
就在這聲沉雷般的輕喝聲響起的同時,一片細密的光網忽然攔住了它的去路。緊接著就在轉向不及的暗綠色光華被光網纏住的瞬間,另一道火紅的光華一閃而至,穩穩的釘在了還在宛若活物一般扭曲掙扎的暗綠色光華之上,又爆出了一片細碎的光影。
直到這時,大地上被前面那聲爆炸引起的震顫才剛剛消失,開發區的空地中,東南西北四個角落的暗影中,從四個身著天師道青色道袍的人口中噴出的那口血霧也這才從半空中落到了地上。
「無量天尊,前面的可是龍虎宗的師兄?」
就在那道暗綠色光華爆炸出的光影和半空中忽然出現的那道細密光網冉冉消失的同時,就在恢復了正常的夜幕重新君臨大地的瞬間,丁若癡有些嘶啞的聲音忽然就在空蕩蕩的空地中響起。
緊接著,同樣身著一身道袍,頭臉之間頗有汗跡的丁若癡和他那個老師叔兩個人的身影就那麼忽然的出現在了空地之中。
夜風徐來,吹動的他們杏黃色的道袍衣袂飛揚,要是他倆的臉色不是那麼蒼白的話,還真有點那種仙風道骨的味道。
「無量天尊,請問是茅山派的那兩位道兄出手相助?龍虎山門下幻雲有禮了。」隨著中氣微微有點虛的聲音,臉色同樣蒼白的幻雲和另外三個道士打扮的人慢慢走出了陰影。
「茅山丁若癡見過幻雲師兄,這位是我師叔陳東海。」一聽面前的四人果真是龍虎山門下,丁若癡一邊心念急轉,一邊趕忙見禮。
儘管以前不認識,但茅山丁天師的大名就算是以幻雲他們的不問外事也曾隱約聽過,更何況在剛剛被那凶煞破陣而出的時候也曾見識了面前兩人的實力,所以儘管心中不無疑惑,可在表面上,幻雲他們還是表達出了足夠的熱誠。
「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茅山丁天師和陳師叔出手相助,龍虎山蒼龍門下幻雲,靜雲、青雲和流雲承情了。」
「客氣客氣,若癡隨兩位師叔來聊城遊歷,日間聽聞這裡有凶鬼厲魄擾民,所以特來看看,沒想到正遇上四位師兄也在這邊擺陣收鬼,所以不敢袖手,進一點綿薄之力而已。」
一面微笑著躬身還禮,丁若癡一面心中暗喜,面前這幾人竟然是龍虎山資深長老蒼龍的門下弟子,今日若是應對的得體的話,那豈不又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嘿嘿!
「哦?除了陳師叔外還有其他師叔在這裡?怎麼不顯身一見呢?」
就在丁若癡心念急轉暗暗盤算的同時,幻雲在這邊也是盤算個不停。
原本只以為是一般的靈異事件,可沒想到居然會在此地出現的是已經成煞的凶靈,想想它剛才最後衝陣的威勢,再想想這一切的出現和變化只不過用了短短的一天功夫,他心裡那種古怪的感覺就越發的濃重了起來。
不過儘管心裡疑竇叢生,但以後的事還得在先將眼下的形勢搞明白了才行。
正好碰上自己擺陣收鬼?哼哼,瞧你們剛剛出手的時間和所佔的方位,怕是沒那麼簡單吧?居然還有一位師叔到現在都隱身不見,難道就不怕我們動疑心麼?
「紫鶴師叔今天有事,沒和我們一起來。四位師兄也是聽到不妥所以專門前來收凶靈的?」丁若癡發現面前的幻雲眼中有疑雲,所以趕緊用一種非常坦然的口氣解釋,不過他心裡卻越發的得意了起來。
這個幻雲看上去頗為精明,嘿嘿,可惜老子我最喜歡折騰的就是你們這樣自認精明的人,這樣才有挑戰性,哈哈。
「哦,原來如此啊,幻雲再次謝過師兄和陳師叔的幫手,不然這次的人就丟大了。我和三位師兄是受人所托,前來收伏凶靈的。」幻雲一聽這話,再加上自己剛剛運神默查四周,也確實再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存在,所以口氣便也親近了幾分。
他腦海裡也有了將面前這兩個人拖下水的想法,因為他總覺的,這次自己將要面對的,恐怕不若自己剛來的時候想的那麼簡單。
這邊工地上這看似簡單的鬧鬼事件背後,竟似乎有很高明的人在背後搗蛋。不然的話,露出徵兆後數十日才能成煞的凶靈,絕對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內就達到能破自己十二天門陣的地步,而且還能害得自己四個人吐血受傷,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再說,看他們剛剛所佔的方位和出手時拿捏的精確,可以明確看出他們也是有所為而來。如果自己這邊四個人能和他們聯手的話,挖出背後黑手的可能性會提高不少,所以他的態度也開始了明顯的變化。
「哈,原來幾位師兄是被人請來收凶靈的啊,看來今天若癡要恭喜各位師兄達成目標了,恭喜,恭喜。」表現出頗為高興的樣子,丁若癡微笑著說到這裡,忽然又彎腰施了一禮:「現在凶靈既然已經煙消雲散,若癡和師叔也該告辭了,各位師兄後會有期。」
說完話,他竟轉身準備要走。
「若癡稍停!」
「丁師兄輕留步!」
沒出他的預料,耳邊傳來了阻攔聲。不過也有一點令他好奇,除了他的目標幻雲以外,自己的草包師叔陳東海竟然也開口了。
「師叔有什麼訓示?」轉身回頭沖剛想說話的幻雲歉然一笑,丁若癡用一種非常恭謹的樣子對著自己的草包師叔彎下了腰。
在外人,特別是在曾經名義上總領過三山符錄的龍虎正一派門人的面前,丁若癡絕對不想他們看輕了眼下茅山派對禮儀和傳統的重視,哪怕是裝的有些辛苦。
「若癡,這裡怕沒你說的那麼簡單,仔細注意,是不是能感覺到還有陰氣在不斷的向這邊凝結?」
眨巴著自己的小眼睛,陳東海臉上有驚疑不定的神情在流淌。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原本只不過是自己和丁若癡隨手佈置的一些小東西,怎麼會在轉眼之間就聚集出了這麼多的凶靈?還且還在短短兩夜的功夫聚集成煞了,豈不怪哉?更何況他自己剛剛在運功平復胸中翻騰的氣血之時,竟又感應到大量陰氣的聚合,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咦,好像真的有陰氣在大量聚集呢,而且還越來越強了!」
睜開眼睛的丁若癡臉上的驚訝看上去並不是偽裝的,難道是龍虎宗的這幾個臭小子搞的鬼?
陳東海目光一轉,發現面前這幾個天師道的臭小子臉上的驚訝和不信也不像是偽裝的,他不禁開始有些心慌了。
「今天要是能順利找出這裡不對了的原因便罷,不然的話,以後若是真鬧出事來被人發現是自己和丁若癡弄的手腳造成的,恐怕就算掌門師兄是自己遠方堂弟都不會饒過自己。」想到這裡,陳東海瞅向自己師侄的眼神中已經充滿了陰鬱。
到了這會,他已經滿心的開始後悔自己聽了眼前這奸猾小子的攛掇,跑來這邊搞事了。可現在他也明白自己已經上了賊船,要想下船,還得將眼下的事處理乾淨才行。
想到這裡,他再次開口:「若癡覺得咱們應該如何?」
其實他不知道,此時的丁若癡也是滿肚子的疑問和驚訝,並且也在暗暗後悔自己輕易拿出那件物事出來用了。
「沒想到它竟有這麼大的威力,這番佈置,看來注定是得不償失了。姓方的臭小子,這一切都是你害得!」
在心頭劇烈的懊惱中,丁若癡將這次注定了的損失也算到了方榕頭上,心頭惡毒的怨氣就更深了。
「師叔,不知道你曾去過咱們後山的靈經閣沒有?」心中主意打定,丁若癡便一步步開始了他的計劃。
「廢話,這麼多年都一直住在山上,怎麼可能沒去過那裡?」因為心裡不爽,陳東海對自己忽然恭謹了不少的師侄卻沒什麼好臉色。
「那不知道師叔看沒看過玄靈子太師叔留下的逸聞錄沒有?「丁若癡好像沒看到他惡劣的臉色,依然是一派恭謹。
「逸聞錄?」陳東海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他說的就是被自己宗門視為鎮洞密藏中的那一本《神州逸聞錄》。那是鎮洞密藏中唯一一本和本門的修行無關的小冊子,上面寫的全都是兩百年前的一個資深長老玄靈子對一生所見所聞的記錄。
「我因為要專心修道,只看過一次,怎麼了?」陳東海一臉的迷惑,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在外人面前提起那本小冊子。
「師叔看過的話,應該記得在異物篇的第七項裡太師叔曾經提到過的那個七煞玄武令吧?」
「七煞玄武令?好像是有看到過,不過我沒怎麼留意。」陳東海心頭更是奇怪,一張老臉竟微微有些變色了。
因為那本小冊子儘管被門裡的眾人視為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而收於鎮洞密藏,他也曾好奇的翻過,可結果發現除了一些零碎的記錄裡還能看到和修行相關的字眼之外,其餘大多都是些零亂不堪的見聞記載,對自己的修行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幫助價值,所以翻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碰過它。
現在自己那裡還記得那上面寫的都是些什麼啊?莫非是這奸猾的臭小子想故意在外人面前讓自己難堪?
他這邊這個念頭還沒轉過來呢,另一邊的幻雲幾個人臉上卻都已經變色了:「七煞玄武令?」
「沒錯,就是當年巫門六宗中,玄武宗內名列五寶之一的七煞玄武令。我懷疑這傳說中已經不知所蹤的巫門邪器被我們遇到了。」
和面前這些面色驚疑不定的人不同,丁若癡臉上的神色卻非常肯定。
「北斗聚靈,七星煉煞。莫非果真是它?」一想起剛剛那凶煞出現時的樣子,幻雲他們幾個人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恍然的樣子。
對於已經被白雲觀聯合道門諸派滅掉的玄武宗,當年也曾出過力的龍虎宗門下焉能不知?特別是是幻雲他們幾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從自己那性愛收集各門各類法器的師尊口中,聽說了玄武宗內那不知下落的五件寶物了,七煞玄武令可是那五寶其中之一啊!
「查查不就清楚了?我記得逸聞錄上說七煞玄武令儘管是玄武門中非常厲害的邪器,不過一旦離開了施術者,和尋常威力大一點的符錄並沒有多大區別。現在咱們有這麼多人,就算前面這邊有玄武門的餘孽潛伏,咱們也可以一搏,更何況他似乎已經溜了呢?」
說到這裡,丁若癡發現自己已經成功的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心中得意,微微一停後,這才繼續說道:「現在煩請四位師兄和陳師叔為若癡護法,等若癡將它先找出來再說。」說完,也不等眾人表態,揚出一道符紙。
輕飄飄的符紙一出手,就像一道紙劍一般直飛出去了五六丈,這才在半空中忽然自燃了起來。
也直到這時,反應過來的陳東海和幻雲他們這才在答應聲裡,迅速分開,凝神為他護起法來。
半空中,自燃了起來的符紙就那麼詭異的停在了那裡搖擺不定,迅速燃起的火焰卻要比平時紙張燃燒的速度慢的多。
「符紙存靈,緝邪追鬼!」
隨著此時已一臉肅穆的丁若癡輕喝聲出口,那道搖擺不定的符紙忽然就像被什麼東西牽引著一般,就那麼詭異的在空中轉折、前進了起來。那散落在半空的火影劃出的儼然就是當初那道暗綠色光影形成的曲線。
目睹燃至盡頭的符紙最後一爆後忽然斂去的光影,丁若癡的臉上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果然是七星北斗形,難道那真是巫門殘留的邪器?」
果然,沒等他開口解釋,原本在四周凝神戒備的幻雲他們四個人都驚訝的邊說著大致相同的話,邊往剛剛符紙滑過的地方衝去。
藉著天上黯淡的星光,丁若癡能清晰的看到他們幾個人臉上那種忘了斂去的激動和興奮。隨即,他也注意到自己師叔飛奔而來的腳步聲,心中忽然一動,他也急急地撲了上去。
自打現身就沒怎麼多說過話的流雲和他的三個師弟不同。
儘管他也在往前撲,不過他還是留了點心思放在了丁若癡身上,因為他發現,對於七煞玄武令這件傳說中的器物,儘管自己和師弟們以往也曾聽過,但在瞭解的程度上絕沒有剛剛侃侃而談的丁若癡多。
而他也根本不相信面對連自己師父都為之心動的東西,有深刻瞭解,而出搶先出了手的丁若癡會反應的這麼遲鈍。所以注意到丁若癡的身形一動,他腳下也頓時放緩了起來。
果然,丁若癡根本沒和自己的那幾個師弟搶先手的意思,他幾乎飛竄起來了的身影只是逕自往符紙一爆後燃盡的地方衝去。
那可是距離他最遠的地方啊!
看到這裡,流雲那還敢有半點遲疑?身影一晃,他人瞬間就從原地消失,再出現,已經到了距原地十五丈之外的地方,腳下踩的正是燃盡的符紙灰燼。
腳一落地,流雲心頭就不由的一陣狂喜。
腳邊那三寸大小的暗紅色小旗上傳來的那種奇異脈動,還有身後跑到中途停住的丁若癡臉上那種失望的表情,立刻就讓他明白自己不惜浪費精力,用上了遁術直接過來的做法,絕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幾位師弟,千萬記著暫時不要毀了邪器,帶回去交給掌門,說不定還能查出玄武宗餘孽的蹤跡。」
儘管心裡高興的幾乎要炸了,但流雲彎下腰去拔小旗的同時,說話的聲音還是一如平時那般的沉穩和平和,絲毫沒流露出此時他正暗暗運功戒備的真意。
「媽的,被這臭小子搶了個先手,倒霉!」
心裡千萬句的問候著流雲先人的話被硬生生的咽到了肚子裡,丁若癡臉上也還是費盡千辛萬苦的擠出了和身前身後的眾人一樣動容的微笑。
咬著牙,他也彎腰拔起了腳邊草叢中插著的那把三寸小旗。
「這破東西就是七煞玄武令?我瞧著上面的聚陰符還不如若癡你畫的管用呢。」
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手中的三寸小旗,陳東海撇了撇嘴,順手就將他手中的這個剛剛搶先拔到的小旗給扯碎了。
緊跟著他雙手一合,再散開,被夜風持起的碎片便燃燒了起來,轉眼變成了灰燼。
「師叔你……」
「陳師叔!」
隨著他的舉動,丁若癡和幻雲他們的叫聲同時在他身前身後響起,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驚訝和惋惜。
「鬼叫什麼?好好看看你們手上的爛東西,什麼玄武宗五寶之一的七煞玄武令,那不過是寫了聚陰符的爛紙片而已。」
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揮了揮手,心情大爽的茅山老道陳東海很灑脫的做出了仰面向天、負手而立的樣子,出夠了身為師叔的風頭。
「什麼?」
幾乎所有的人口中都發出了或真或假的驚歎,眾人紛紛向緊握在手中的小旗望去。
「上當了吧?」
臉上帶著一種虛無飄渺的微笑,陳東海將得意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師侄。
「年輕人畢竟閱歷有限啊,咱們道門中的老人誰不知道巫門六宗之一的玄武宗,在兩百年前就已經被給北京白雲觀的全真派連根拔起,至今都沒有再聽過他們有傳承的消息,像七煞玄武令這樣的邪器怎麼還可能在這世上存在呢?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啊。」
歎息著,心情非常之好的陳東海慢慢將自己得意的目光從師侄身上挪開,緩緩往其他幾個人的臉上望去。
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三寸小旗,被粘在干樹枝上的粗糙的暗紅色草紙上面,一面畫著簡單的聚陰符,一面寫著一個非常潦草的令字,如此粗糙簡單的東西那裡會是傳聞中玄武宗五寶之一的七煞玄武令?
再想起剛才自己這些自認修行有成的人一擁而上的緊張樣,幻雲,閒雲和靜雲臉上也都不由自主的都出現了一抹和丁若癡相同的淡淡赭色。
隨即,他們也和丁若癡一樣,雙手直接一合,就將手中的小旗全都化成了飛灰。
看著他們暗自羞怒,卻偏偏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陳東海心裡舒暢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從他年齡過了七十大關之後,他就非常喜歡看到這些相對年輕的後輩們狼狽和吃癟的樣子。
哈哈!
心裡偷笑著,他繼續將目光轉動,落到了最遠處沒什麼動靜的流雲身上,這才心裡一動,專心了起來。
因為站在那邊的流雲此時不但臉上沒有被戲弄和嘲笑了的那種樣子,反而正在悄悄將手中的那面小旗往懷中塞去。
「為什麼?」疑心一動,陳東海便在向他走過的同時,將自己的神識延伸了出去。
「好強的靈氣,莫非他手裡才是真正的七煞宣武令?」
被延伸出去的神識一到流雲跟前,就馬上被他給發覺而且運功擋住了,可就那短短的一瞬接觸,那面小旗上蘊涵的那種強烈靈氣就已經吸引住了陳東海的全部心神。
「流雲道友,可以讓老道看看你手中的小旗麼?怎麼感覺我們拿到的全都是假的,而你那一面卻透著蹊蹺?」
幾個大步搶到面色一變的流雲面前,他那張老臉上首次流露出了精神矍鑠的光華。
「剛才陳師叔不是說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七煞玄武令了麼?我這面也是一樣,不過師弟們一時氣憤都將手中的東西給毀掉了,我這個當師兄的可就不能再魯莽了,不然回頭師父問起來,沒有這個東西怕是不好交代。」
流雲臉上的慌亂在眾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前就已經消失了,輕輕拍著自己的胸口,他臉上帶著淺淡沖和的微笑緩緩解釋到,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不安和慌張。
「我剛才可能沒看太清楚,流雲道友你拿出來我再瞧瞧?」心裡暗罵自己剛才的匆忙多嘴,更痛恨流雲現在的圓滑,心急之下,陳東海給站在身邊的丁若癡使了個眼色之後,拿出了他在茅山常用的慣技,倚老賣老的開始胡攪蠻纏。
「咦?那邊好像還應該有一面,幻雲你拿給陳師叔看看。」
可惜此地並不是茅山,在他對面站著的也並非他茅山派的弟子,所以面帶微笑的流雲聽完他的話後,並沒有將藏在懷中的東西拿出來,只是依舊淡淡的伸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地面。
那地方距離陳東海腳邊不遠,起碼那面小旗距離最靠後的幻雲要比他陳東海遠兩倍。
到了此時,幻雲他們幾個那還有不明白師兄的意思?就在面露喜色的幻雲應身上前拔旗的同時,閒雲和靜雲也迅速的動了。
「師叔別撕掉,咱們也該帶一面回去讓掌門師尊看看啊,說不定也能看出點端倪呢。」心裡喜怒交集的丁若癡一看自己面色大壞的師叔又要毀掉手中的小旗,一咬牙,便站了出來。
「就靠這破玩意能看出什麼端倪來?」
強忍著心頭的怒氣,陳東海橫了此時已經站到了一起的流雲他們四個人一眼,忿忿的將手中的那面草紙旗丟給了丁若癡。
「流雲師兄有沒覺得今天這事有些蹊蹺?」在伸手接過小旗塞入懷中之前,丁若癡給自己師叔使了個讓他一定要忍耐的顏色,一轉身,臉上又浮現出笑容,對著流雲非常認真的說道。
「哦?丁師兄的意思是?」原本全神提防的流雲被他臉上的笑容和認真的語氣弄的一愣,一時間還真有些摸不著頭腦。
「玄武宗被剷除已有數百年了,此地怎會忽然又有跟它相關的器物出現呢?儘管今晚插在這邊的東西與它當年的凶名不盡相符,但人家敢拿這個出來現世,怕是和當年的玄武宗和那次巫道之爭難脫干係呀。」
丁若癡暗壓著心頭的波動,臉上淡淡的,將他心中所想的話慢慢說了出來。
「玄武宗?巫道之爭?」流雲又是一愣,原本戒意明顯的臉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我前幾天來到這裡的時候,有一晚感應到這小小的聊城內的某處有驚人的妖氣,隨後又在妖氣散發的地方遇到了巫門朱雀宗的傳人,而這個人,就是這次請你們前來收鬼的龍翔公司的競爭對手,至今還沒什麼大動作的七星公司的老闆,名叫方榕。」
「嗯?方榕!」流雲師兄弟幾個人的臉上終於齊齊變色了。
「對,他叫方榕,一個很厲害的年輕人。」
其實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臉上齊齊變色的表情,不過丁若癡還是裝作沒有看到,依然用淡淡的口氣說道。
「若癡,提那傢伙幹嗎?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再不回去你紫鶴師叔會著急的。」就在勃然變色的流雲剛要說話之時,一直沉著臉瞪著他們的陳東海不耐煩了。
「各位師兄,小弟要先走一步,後續的收尾就拜託給各位了,告辭。」
丁若癡心裡暗叫這個草包師叔發作的時間剛剛好,既然香餌已經拋下,那還在這邊蘑菇什麼?總要大魚自己上鉤才會比較主動哦。心裡儘管這麼想著,但他臉上卻浮現出那麼一抹淡淡的歉意,施禮、告辭。
望著他和陳東海迅速融入黑暗的背影,流雲臉上神情百變,最終才緩緩歸於平靜。
「嘿,原來又是這個方榕啊!「
這是他在下令開始收尾工作前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