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問題,這裡一共有三個最適合設置積魂器的地方,我全部設下了禁制,只要死亡的魂魄達到一定的數量就可以自動激活,大量的死魂將被壓縮凝聚,得到我們想要的魂晶石。」見問到正事,本來嬉笑不禁的女子也收斂了幾分,低聲答道。
「那就好,尊主馬上就要趕到漠北,根據傳報,南離島上的黃婷被神秘人斬殺,已經惹得他很是不悅了,這次的戰事我們在背後策劃了很久,所以絕對不能允許出現任何失誤。」男子點了點頭,「隱組的厲長天已經潛入,隨著蠻族的進攻,他操縱的屍奴也會隨著行動起來,這裡除了我和三號負責積魂器的安全外,其他的人都要配合他的行動。」
布在周圍的眾人沉聲應道,雖然被厚重的黑衣掩藏,讓人看不清他們的神情,但聽到尊主的時候,還是有人禁不住身體微抖,顯然平時積威甚重。
「走吧。」看著蠻族七部的鐵蹄在黑暗中咆哮著離去,男子將剛才取下的斗篷蓋上,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瞬間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午夜的寒氣瘆人,讓人暴露在外的手腳冰涼似鐵,王碰吐出了一口長長的霧氣,在空中凝成了一道如同實質般的白帶,又瞬間消散在風中,手中的長槍如同冰塊般扎手,他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小心的將已經凍得麻木的雙腳在地上頓了頓。
之前城內的騷動他已經忙了半夜,但按照規定,老兵必須要站下半夜的輪崗,本來就疲憊不堪的他只得繼續熬下去,好在現在已經四更,只要再堅持一個多時辰,馬上就可以喝到熱騰騰的粥了。人心裡有了希望,時間總算是好打發一點了。
他心裡胡亂想著這些不著邊的事情,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沒有任何的徵兆,地面突然傳來狂野的震動聲,如同遠古的魔神用手中巨大的戰錘在大地上敲擊出死亡樂章的前奏。
王碰睜大眼睛朝著城牆外看了出去。漆黑的夜晚,能夠看見的地方不過百步開外,縱然他極力探頭,還是什麼也看不到,但長年在戰場上廝殺打滾的直覺卻讓他的心跳莫名的加快,一股強大的威壓如同狂暴的猛獸般慢慢逼近,讓人喘不過氣來。
「敵襲!」黑暗中寒星閃動,一道利風如電般射來,但這已經是他最後的一個念頭。隨著頭頂上莫名出現的一個大洞。他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來,射穿了頭顱的長箭上夾雜著他滾燙的鮮血和腦漿,牢牢的釘在後面的城牆上。
鮮血在地下無聲的流淌,終於在這漫長的夜中掀開了血腥狂亂的序幕。
「報!」一個身影旋風般的衝進了帥府,週身瀰漫著鮮血的味道。
「蠻族七部大軍同時發動攻擊。外城已經陷落,請將軍定奪!」軍校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背後還紮著幾支雪羽長箭,已經都被鮮血雜成了褐紫色。
「這麼快!」徐封辰手中一緊,線裝的古書被他緊緊攥住。
他和蠻族征戰多年,自然知道蠻族強悍的攻擊力,外城本來就只是屏障而已,所起的作用就是為了暫時抵擋,好讓內城得到充分準備的時間。所以駐守的兵力也不太多,但那些都是長年征戰留存下來的老兵,按理說應該沒有這麼快被攻下才對。
「看來拒絕他們入關,實在是逼虎跳牆啊。」他無聲地苦笑了一聲,轉頭對副將吩咐道,「你在這裡留守,其他人隨我來。」
雖然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當真正看到那些如同野人般怒吼的蠻族,他還是心裡一沉。
「風觀主。」他點頭和迎上來的風真打了個招呼,「看來這次蠻人是孤注一擲,只怕還是得借助你門下弟子的幫助。」
「沒問題,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本來就是如此。」風真點了點頭,他忙了半夜,才總算將那些被屍毒感染的兵士處置完畢,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卻又突然發覺蠻族大舉攻城,急忙帶著還剩下的三百多名弟子趕了過來。
只是片刻的功夫,由堅土和長石築成的外城已經被蠻族打先頭的奴隸兵拆地七零八落,他們用拆下來的材料拚命推到了長勝關下,將這些石材和堅土沿著壕溝填起了幾條長長通道,雖然城樓上箭如雨下,他們卻是渾不在意,若是同伴被射身死,乾脆就順帶著一起成了填充的材料,只是片刻的功夫,本來三人多深的深溝就被填出了四條三丈方圓的通道出來,若是任由他們這樣繼續施為,只怕再過片刻的功夫,通道就會連通成型,到那時攻城的阻礙又會少上許多。
「這樣不行,調神火營的火龍兵來攻擊,不能讓他們填成功。」徐封辰眉頭緊皺,他多年和蠻族交戰,自然知道這些奴隸兵只是炮灰,隨後進攻的才是精銳,若是讓他們鋪平道路,只怕防守就就會困難許多。
後面待命的一排兵士踏步上前,他們身上都背著一個大桶,手裡有一根長管垂落,這正是徐封辰經營多年的火龍兵,他們背上大桶內儲存的是從南陸運送過來的墨鯨油,沾火就燃,極難熄滅,正是防禦的利器,只是墨鯨油得來不易,若不是現在情況緊急,原本也不能輕易使用。
刺骨的燒灼味在空中瀰漫,本來漆黑的夜空突然被烈焰點亮,從火龍兵手中長管中噴出的怒焰如同活物一般咆哮著四處燃燒,城下的蠻族奴隸兵就算是被利箭射穿身體也不曾聽到他們呻吟一聲,但這火焰卻如同燒入骨髓中一般,抽打著他們的每一寸神經,只要沾染上了一點火星,馬上就有人踉蹌著倒下,在地上不停痙攣著,慢慢被燒成一塊黑黑的焦炭。
隨著漫天的火焰在空中翻捲。如同惡龍一般吞噬著蠻族的生命,那些堆溝的奴隸終於忍耐不住,隨著個人丟下手中的工具,所有的人都隨著他的身後後退,丟下那些還未完工的通道,橫七豎八的交織在一起。
「成了。」揮手驅走鼻尖那股刺鼻的味道,徐封辰笑了笑,這些蠻族血勇蠻橫,可畢竟是開化的野人,只知道蠻幹,每次都要丟下不少屍體才會學到教訓。
可他的笑容瞬間就凝結在了嘴邊,只見剛才那些逃竄的蠻族奴隸兵竟然用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跑了回來,抓起地下丟棄的工具,拚死幹了起來。
「怎麼回事!」他一邊指揮火龍兵繼續攻擊,一邊探頭望了出去。
黑暗中,亮光突然點燃了整個天空,遍地的火光驟然升起,如同無數野獸的爪牙在風中招搖,藉著這些火光,徐封辰總算看清了一直躲藏在暗處的敵人真正的實力。
蠻族號稱十萬大軍。其實真正精銳能戰的不過六七萬人,徐封辰看著遠處那些如同螞蟻一般層層疊疊列隊的蠻族方陣,心中不禁倒吸了口涼氣,粗粗地算去,下面只怕有四萬人左右,看來這次蠻族是鐵心攻城了,所有能夠調動的人員應該都使用上了。
難怪這些奴隸兵如此悍不畏死,想必剛才逃跑的都已經被後面的隊伍斬殺,若是後退就只有一死,拚死前進反而會多一分生機。
徐封辰苦笑了一聲,揮了揮手。「停止攻擊,敵人馬上就會攻城了,現在殺這些奴隸兵也沒有多大的效果,把兵力集中起來對付他們的先頭部隊。」
隨著命令的下達,所有的攻擊瞬間停止,除了關下蠻族奴隸兵拚死填坑的聲音和臨死之前的呻吟,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風暴來臨的前夕,反而充滿了寧靜,遠處黑暗中聚集的蠻族兵馬沒有任何的動靜,偶爾有戰馬低聲嘶鳴,馬上被背上的騎士壓了下去,空中肆虐的亂風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風真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心中卻是激盪不已,雖然上次協助守關時已經見識過血戰的殘酷,但直到再次面對的時候,他心中還是沒有任何喜悅,只是麻木的面對,幫助守住長勝關,這就是他來這裡的任務。
他轉頭看了看身後那些因為緊張而咬著牙關的弟子們,無聲的搖了搖頭,雖然修真者的力量遠超過常人,可在這紛爭的亂火中,最後又能夠存活下來幾人了。
關下的通道已經成型,奴隸們回頭看了主人一眼,互相攙扶著退了下去,如同潮水般瞬間消失在風中,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在無情的戰場上,這就是曾經的失敗者必須面對的命運。
「吼!」沒有任何徵兆,無數的蠻族突然舉臂高聲咆哮了起來,站在最前面的老者用力揮動手中的長刀,塗上的黑灰已經被鮮血抹去,鋒銳的刀刃在暗夜中閃著奪命的寒芒。
無數的火把從他們手中被擲了出來,紛亂的堆積在剛才填充出來的通道邊,將唯一的道路映得烈焰沖天,彷彿地獄中無情的焰火在焚燒天地。
「族長,火樓羅已經到位。」一個赤著上身,滿面桀驁的騎士策馬奔了過來,大聲叫道。
「放!」老者抬起的左手用力揮落,他的命令瞬間被傳了下去,蠻族龐大的戰爭機器終於隨著這隻手的動作而啟動了。
空中突然傳來悶沉的轟響聲,無數絢麗的螢火從蠻族陣地的後方騰空而起,在空中拖弋出悠長的弧線,徐徐的連成一片,如同一張巨大的光網籠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被這道光網吸引,如同神跡降臨,眾人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徐封辰瞇眼看著遠方突然奔過來的點點繁星,他還是次看見蠻族的這種武器,那些螢火看著飛行緩慢,其實速度極快,耳邊突然充滿了尖銳的呼嘯聲,空中漂移的風就好像被斬斷了一般,炙熱的轟雷咆哮著落下。
那些在遠處看著極小的光點到了近處,卻又變了一個模樣。星點燃燒的瑩光急速變大,等到它們可以被清晰看見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狂野的焰獸,猛地擊落在城牆之上,然後轟然炸開。縱然是千年的雄關,那些巨大的城樓還是不由自主地呻吟著轟塌。
炸開的石塊四處亂濺,落地燃燒的每一團螢火都在肆虐,如同水銀般在地上流淌,不時有兵士被火焰吞噬,悲鳴著倒下,只是一瞬間,城頭上已經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烈焰,百戰殘存的兵士們大批的倒下,如同秋天被收割的雜草。
誰又能想道剛才還在焚燒蠻族的烈焰轉眼間就落到自己的頭上。許多兵士還在迷惑和慌亂中就已經被轟然炸開的巨響拋上了天空。等到再落地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具殘屍。
「保護將軍!」沒有絲毫的遲疑,徐封辰隨身的侍衛團團將他圍住,其他幾人攔在了面前,張開了手中的鋼盾,迅速形成了一個防禦的陣勢。
「不要慌張!」徐封辰已經從最初的震撼中回復過來,在剛才的撞擊中,他身邊的一個護衛親兵正好被碎石擊中,胸腔中噴灑出的鮮血澆了他一頭一臉。映著這滿眼的血紅,他猛的將護衛在身前的侍衛們推開。
「滅火!」他伸手抓過還愣著發呆的傳令兵,在他耳邊大聲的吼叫著。
隨著命令的下達,慢慢回過神來的兵士們按照之前的訓練,將早就堆積在牆角的沙土覆蓋在烈焰之上,但這種火焰卻比鯨油更加炙熱。雖然用盡了全力,但火焰還是熊熊地燃燒著。
「見鬼,這些蠻子到底在哪裡弄來的這些東西!」徐封辰猛地伸手拭去臉上遮掩視線的血水,第二輪的火網又在他的面前徐徐的張開,這一次的數量更多,狂野肆虐的火球,將還在拚命滅火的兵士們炸的四散飛落,灼燒的殘肢亂飛,如同沸騰的火水,它們流到哪裡,哪裡就被烈焰吞噬,空氣中瀰漫著煮熟的人肉臭味。
只是短短兩輪的攻擊,長勝關上守軍的士氣已經大落,看著那些在地上翻滾呻吟的兵士,徐封辰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先鋒營先撤下去修整,將龍鱗營調上來,宣德營待命!」
蠻族這邊則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和城上的守軍一樣,他們也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造成的破壞,顯然這些狂亂的火焰也是他們次見到。
「看來他們似乎被嚇到了。」全身被黑衣籠住的男子轉頭對身邊的同伴笑著說道。
「應該是吧,這種火樓羅我們研究出來後也是次用於實戰,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只是可惜成長還不完全,最多只發揮出了四分之一的威力,否則光憑剛才的兩輪攻擊,就可以將長勝光轟塌了。」他對面的男子點頭應道。
在他們的身後,數百名蠻族兵士正護衛在一個玄黑色的巨大甕狀的活物周圍,大甕不停的蠕動著,那些瑩光就是從其背上的孔洞中噴灑而出,看起來就像是毒蟲分泌出的毒液一般。
看著那些蠻族敬畏的眼光,男子低聲說道,「火樓羅成長還不完全,剛才的兩次攻擊已經是極限了,若是再強行發動,只怕會對它造成損傷。」
「嗯,派人通知你們的首領,我們的先頭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南陸守軍的前哨已經被破壞,在火樓羅的打擊下士氣也低落了不少,正是他們攻擊的最好時刻。」另外一個男子沉吟了片刻,轉頭對身後的一名蠻族漢子低聲吩咐道。
隨著新銳力量的加入,那些傷損的兵士被替換了下去,破損的城牆也在緊急修復,徐封辰看著四處還在燃燒的余火,不禁歎了口氣。
「將軍,怎麼了。」風真從城樓下走了上來,剛才若非他和門下的弟子應用各種咒法協助滅火,只怕現在還是滿城烈焰的景象,但蠻族這種攻勢之威,也不禁讓他暗暗心驚。
「風觀主,那些蠻族從來就知道硬攻,我們南陸善守,依仗這千年雄關,不知道擊敗了多少次蠻族的進攻。可這次他們竟然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這種奇怪的攻城之法,我怕接下來的戰事艱難啊。」徐封辰眼中閃過一絲憂色,他將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那裡就好像潛藏了一隻食人的猛獸。在黑暗中磨礪著尖利的爪牙,伺機將面前的獵物吞噬。
「敵人情況不明,我們已經失了先機,要不我潛出關外察看一番,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造成如此強大的攻擊。」風真看了看面上露出懼色的門下弟子一眼,低聲說道。
「只怕是來不及了。」徐封辰苦笑了一聲,他伸手指著黑暗中傳來的聲音說道。
風真側耳聽去,一道高亢的嘶啞嘯聲拔地而起。如同荒野中孤獨的獨狼。再無退路可走,所有的力量全部灌注在胸間迸發了出來,聲音如同裂雲斷帛一般撕裂了天空,驅走了狂野不拘的烈風。
「何比拉,何比拉!」嘯聲一聲比一聲急切,一聲比一聲更高,已經無路可走,眼看就要從雲端跌落,但依舊曲折迂迴的想要盤旋而上,這就是靈魂中憤怒的力量。
「這是什麼?」雖然一句也聽不懂,但風真還是被那嘯聲中蘊含的靈魂之力震撼,他閉眼感受著那股生命的顫動,過了片刻才從這種蒼茫的意境中脫離出來。
「蠻族薩滿巫師的戰歌。」徐封辰額上已經冒出冷汗,他補充一句。「這表示那些蠻子們馬上就會全力進攻了。」
嘯聲還在空中盤旋,從城牆上往下俯視,數萬人的大軍突然整體矮下去了一截,所有的蠻族全部下馬,前額觸地,整個人跪伏在地上,低沉的合聲慢慢在黑夜中瀰漫,直到充沛整個天地。
就好像聽從先祖神靈的呼喚,吟唱聲越來越急,征戰生死的榮耀在嘯聲中輪迴,直到所有的蠻族突然爆出震天的怒吼,巨大的聲浪如同實質般迎面撲了過來,無數戰士直起身體,就算是隔了這麼遠,徐封辰依舊可以看清楚他們眼中的那份殘暴的炙熱。
「雖強必誅嗎?」他無聲的笑了笑,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後迎風站立的那些彪焊的兵士,心中又充滿了信心,「你們要戰,那便作戰吧!」他在心裡狂吼著,彷彿要將那份潛藏的不安逐出體外。
寒風如刀,但老者的眼中的烈芒卻比寒風更加冷烈,他雙眼掃過,彷彿要穿透人心的深處。
「漠北的勇士們,面前這道長勝關就是南人隔絕我們馬蹄的天險,數百年來,我們無數的先祖們埋葬在此,用他們的血肉造就了南人不落雄關的威名。但是到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將重新在我們的手中改寫,先祖們的恥辱今天將會用南人們的血肉來洗刷。」老者大聲的咆哮著,這一刻,他不再是一個已經開始衰弱的老人,身體的每一根經脈都好像被重新激活了一般,活力從每個毛孔中湧了出來,炙熱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燒!
這一刻,他就是主宰天地的帝王!
手中的長刀高舉,刀尖直指著漫天的繁星,冷厲的寒芒憤怒的咆哮著,在風中嘶吼。
「去吧,我的勇士們,長生天的雙眼庇護著我們,我們是他矯健的雄鷹,就讓我們蠻族重新成為這片大地的主人吧!」
黑色的人群如同翻湧起巨浪的潮水,無數的胳膊同時舉向天空,在這一刻,這些被榮譽和族人的期盼燒紅了雙眼的蠻族騎士們再也不會有任何的畏懼和猶豫,黑色的潮水洶湧的澎湃怒吼,沿著之前奴隸兵鋪出的道路淹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