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中等候的蘇平章終於再也忍不住,他取出赤月環在手中輕輕擦拭,觸手冰冷。如一塊靜冰般的圓環顯的越發晶瑩剔透,透著陽光看去,遠處的景物如同被放大一般,忽然出現在眼前。
他滿意的轉動著赤月環,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
「師尊。」他手忙腳亂的將赤月環塞入懷中,神色慌亂,面上已經一片赤紅。
沈西楓遠遠的走來,站在他的面前,雖然面色平淡,但眼中卻透著一絲無奈。
「拿來。」他輕輕地說道。
「師尊,我……」蘇平章身體微微顫抖,他摸索著取出了藏在懷中的赤月環,躬身遞了過去。
「平章,我以為你能夠明白的,想不到還是看錯了。」沈西楓將赤月環在手中上下晃動,淡聲說道,話中的冷意讓蘇平章忍不住全身發抖。
「師尊,我只是……」他咬了咬牙,猛的跪在地上,「弟子一時貪念,還請師尊處置。」
「處置你嗎?」沈西楓搖了搖頭,「你是我好友後人,我從小將你養大,說是師徒,也和父子差不多了,男人有慾望自然沒錯,但你可知道你錯在哪裡?」
蘇平章微微一愣。
沈西楓御下極嚴,若非如此,也不會將快要跌出七大玄門的峨嵋在短短數十載經營的風生水起。
蘇平章捨不得赤月環,在當時贈送的時候就掉了包,胡明舒大喜之下卻是沒有看出破綻。他雖然胸中忐忑。卻沒想到只是一夜就被師尊察覺,心中已經是一片死灰。想到重重酷刑,他腸子都已經悔青了,但聽了沈西楓的話,似乎透著一線生機,急忙低頭思索。
「弟子……」他越是心急,卻越是想不出來,滿臉已經憋得通紅。
「算了。」沈西楓微微歎道,「天下玄門皆知我已經將此物贈給了長生殿的弟子。若是被人知曉還在我們手中。你說他們會這麼樣想?我峨嵋這多年來好不容易樹立的清名將如何處之?」他雖然淡淡的道來,但卻如同重錘般敲在蘇平章身上,震的他面上一片潮紅。
「人生天地間,若是終不能得道。驗證虛空,也不過短短的百年揮手而已,大丈夫必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你知道如何做了吧。」沈西楓將赤月環丟落在地上,溜溜的沿著地下一個盤旋。放出清脆的響聲停在了蘇平章的面前。
「是,弟子明白了。」蘇平章鬆了口氣,雖然萬分不捨,但想到能夠逃脫懲罰,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回了地面。
他抓起地下的赤月環,雙手猛地用力,淡黃的光芒從眼中噴射而出,硬生生的將赤月環震成了碎末。
「好了,你下去吧,這幾日引來送往事物繁雜,不要讓那些老傢伙們責難才好。」
「是,弟子告退。」蘇平章定了定神,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退了下去。
寬大的殿堂內空無一人,沈西楓原地走了幾步,突然低聲叫道,「龍彤。」
「弟子在。」一個身影在暗處閃現,她和面上一直掛著笑意,時刻都讓想讓人注意的蘇平章完全不同,整個人就好像空中的一粒塵土般,絲毫察覺不出她的所在。
「好,看來你的隱訣又大進了。」沈西楓微笑著說道。
「還是被師尊發現了,到底也是不夠火候。」龍彤輕聲說道。
「嗯,你現在用功勤勉,只要再多加修行,離大成之日也不會太久。」沈西楓微一擺手,「你奉我之命觀察,那些我叫你留意的人資質如何?」
「除長生殿的胡明舒戰死外,其他人所屬的宗派都已經順利晉級。」龍彤答道。
「那和胡明舒爭鬥的夏無塵實力如何?」
「此戰他並沒有出手,是他手下的弟子星瞳獨鬥。」
「哦,只是一人嗎?看來還真的是小瞧他們了,你且多加注意,若他們能夠進入前八,馬上通知我。」沈西楓沉吟著說道。
龍彤應了一聲,身體就在空中忽然消失不見。
「看來這次大會不簡單啊,也許收穫會遠遠大過我的預計。」周圍已經再無人跡,沈西楓微微一笑,走到牆角的書架處,手堂輕輕按下,沉重的書架忽然悄聲無息的滑開,顯出一條幽深的地道出來,透著陰森的寒氣。他卻毫不為意,身形瞬間沒入其中。
牆壁在他進入後慢慢的合攏,瞬間恢復原狀,再也看不出一點異狀來。
幼年的時候,夏無塵就喜歡仰望星空,這也是體弱多病的他唯一被允許的活動。
當他還沒有遇到王貞的時候,在一個冬天的夜晚,夏無塵坐到父親的肩上仰望天際,當看到長長的雪嶺上那條厚深而荒蕪陰涼的銀白時,一種莫名的感動讓他緊張得牢牢抓住父親的衣領不放。
在那清冷悠遠的夜空裡,彷彿有無數的眼睛在閃動,星光無聲的映在雪地上,泛起一陣柔柔的銀芒,充滿了不明的未知,這一切都讓從來無法邁出大門的他充滿了憧憬。
如今雖然已經成長了許多,也經歷了不少,但少年心中對那一夜的感悟卻從來沒有忘記。現在,他心中只希望自己能夠堅定的走下去,能夠和理解自己的人,一同在星辰閃耀的銀海中自在的傲翔。
中秋的第二日。
夏無塵已經十九,他站在絕陡的山頂,激越的山風從四面捲過,呼嘯著四面散去,將他青色的衣袍撕扯的烈烈做響,天色漸晚,漫天的星辰在頭頂靜靜閃爍,彷彿千萬年來就是如此。
「公子,初戰告捷,怎麼好像並不太高興?」風天翔輕輕的在他身邊坐下。
「能夠獲勝,自然是開心,不過總有一種被別人掌握的感覺,很是不舒服啊。」夏無塵伸手折斷一截草根,輕輕在嘴裡嚼動,淡淡的甜味傳來,卻又瞬間被青澀的苦味衝散。
「也許是我杞人憂天了吧,反正已經走到這裡了,總是要繼續走完才對。」他用力將手中嚼剩的半段草根丟下山峰,轉頭對風天翔說道,「大師,戰雖然勝出,但參會的宗派實力也不容小視,我讓你收集資料,不知道下一場的對手如何?」
「這次卻是讓公子失望了。」風天翔苦笑著說道,「下場我們的對手是赤谷門,但和他們對戰的宗派在之前的篩選中已經全滅,這一場卻是讓他們不戰而勝。」
「竟然是這樣,看來運氣好也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夏無塵愣了愣。
「就是如此,不過我通過側面打聽,這支宗派和其他南陸的宗派稍有不同,是由流落到南疆的修士創立的。」風天翔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簡,雙手平平的展開,明黃的輝光頓時在夜空中緩緩散開,顯露出幾個人像來。
「公子請看。」風天翔指著其中的一個闊面男子說道,「南疆各種奇術眾多,但除非修煉到極至,否則都會有異相隨身,卻是最容易辨認不過。」
「我從靈醫門出走後,曾經在南疆隨當地的巫師修煉過一段時間的密術,到是稍微懂得一點。」風天翔雙手圍著闊面男子微一繞動,淡青色的光芒閃過,頓時可以看見男子身邊有黑氣纏繞,若是仔細觀察,黑氣中隱隱有金光閃現,但卻絕非修行所為。
「這應該是南疆的蠱蟲之術,但是似乎摻雜了其他祭煉的方法,我也無法準確的判定。」風天翔皺著眉頭說道。
玉簡中的幾個男子似乎已經覺察出不對,其中一個滿頭綠發,凹眼暴牙的漢子四面張望,肩頭忽然顫抖,一道碧色的光華扶搖而出,如同閃電般只是一卷,玉簡上的光華頓時四散飄離,人像已經消失無蹤。
「不好,我布下的追蹤之法被他們發現了。」風天翔雙手急速搓動,面上忽然閃過一絲青氣,猛地抓起喚靈杖插入地中。
玉簡上雖然人像消散,但卻彷彿被一股大力遠遠控制一般,上下劇烈的顫動著。
風天翔雙手湧出層層血霧,將玉簡團團困住,借助吸靈杖中幽魂的威力,總算將玉簡穩定了下來。
「裂!」他沉聲喝道,玉簡片片碎開,一道碧芒凌空一閃,瞬間破開夜空遁去。
「好厲害的咒術!」綠發男子被震得倒退幾步,鼻端流出兩道血痕出來。他身邊的幾名男子急忙伸手扶住他。
「六弟,到底是何人在追蹤我等的形跡?」那個闊面男子急聲問道。
「不得而知。」綠發男子搖了搖頭,他伸手拭去鼻端的血痕,雙手在空中一招,一道碧芒凌空飛至,森然的趴在他的手臂上,卻是一隻前段似螳螂,後段似蜈蚣的異蟲,爪牙揮舞之間,露出掙獰的利齒磨動,發出卡嚓的悶響來。
「碧眼兒也無功而返,看來對方不簡單啊。」綠發男子手指運轉如風,頓時在手臂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狂噴而出,他卻毫不為意。
被稱作碧眼兒的異蟲歡呼一聲,猛地將頭探入傷口之中,吸的汲汲做響,不停的搖擺尾端的多足,看起來頗為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