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只是覺得那胡明舒雖然修為不錯,但我峨嵋高過他的人並不在少數,何況他行事囂張,也沒有完成斬殺妖物的祭祀,將赤月環給他似乎可惜了點。」
「可惜嗎?那也不一定,千金市馬骨,我今天把赤月環給他,明天就可以傳遍天下,世人皆知我峨嵋求才,將來獲得的又何止一個赤月環。」沈西楓微笑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忽明忽暗的酒色透著月色映了出來,如碧玉流動。
「是弟子疏忽了。」蘇平章猛然醒悟。
「我們能這樣想,別人也是如此,這張紙上的人,你都要好好留意,伺機和他們接觸,重要的是要將我們的善意傳遞過去,人貴其才,莫要被那些傢伙們搶先了。」沈西楓伸了個懶腰,卻是不再說話。
蘇平章和他身後的幾人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退下,整個大殿,就只剩下他一個人而已。
月影對酒,風中傳來一縷蘭花的幽香,淡淡而不可聞。
若有若無的琴聲伴著月色在空中飄蕩,空曠深遠,不知道沉浮在何處。
「若蘭……」沈西楓苦笑了一聲,猛地將杯中的酒飲盡,月色越發清冷,地上一片青白,這條路上已經沒有了人跡,但他卻還要一個人繼續走下去,直到盡頭。
中秋,深夜。
夏無塵赤裸著上身,初秋的夜晚,山間的泉水已經冰寒刺骨,他一個人靜靜坐在水邊,身上還有水珠在微微顫動。
一陣輕風掠過,水面泛起一陣漣漪,圓滿的月色被無聲的吹碎,化為淡淡的銀白滑落其中。
夏無塵將手中的長劍插入了水中,筆直的劍身在流水的折射下。如同彎曲了一般,劍身上的上古文字編排出的花紋幽幽閃動著,發出淡淡的紅芒,周圍的游魚似乎害怕它的威壓,拚命掙扎著逆水而上,激起一陣水花。
夏無塵心裡很熱,熱的讓他無法入眠,冰冷的泉水潑在身上,也馬上就被蒸乾。只能帶來片刻的清涼。
縱然他吸取了王貞的記憶,縱然他從劍靈那裡知道了千年的變化。心志鍛煉的堅定如鐵,可他始終只是一個少年,當夜深無人,再也沒有人注意他的時候,他也會無助。沒有人能夠分擔這種感覺,他只能靜靜的坐著。
也許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惶恐吧,修真者一生追求的就是天地間玄妙的真諦,可當他每次以為自己明白了的時候,仰望星空,那滿天的星斗。又讓他重新迷失在其中。
一尾游魚用力躍出水面,摔落濺起的水花圍繞著滅神劍蕩起一圈圈的波紋。
少年仰頭望月,他忽然抓起長劍。高舉過頭頂,淡青的月色彷彿被吸引而下,冷冷的投射到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明亮的暈黃。
若是千萬年後,天地已經反覆,可那份曾經有過的經歷。也許還會在風中低低吟唱吧……
溫暖的晨光徐徐的透過窗欞射了進來,蚩破天只覺得一陣頭暈,他昨天喝了太多的酒,已經忘記是怎麼樣睡著的了,宿醉的感覺讓他口中不時的發乾。
清涼的泉水澆到臉上,水珠飛散的到處都是,徐炫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新換上的衣服已經被他濺濕了一大片。
「笨牛,就知道拚命喝酒。」她跳到星瞳身邊說道。
「嘿嘿,我們漠北的漢子,飯可以不吃,但是酒可不能不喝。」蚩破天將零亂的頭髮用水抹到了腦後,猛的灌下了幾大口泉水,甘甜而冰涼的感覺終於讓他完全清醒了過來。
夏無塵輕輕的推開房門,東方初開的陽光從他背後射了過來,將他整個人染得金黃,看起來如同透明一樣。
天邊日頭已濃,白霧慢慢的散開,站在峰巔眺望,只覺得山風剛烈,腳下的世界變的微不足道,舉頭西望,通往絕頂處的路去卻只有一條。
「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可自已真的能夠走到盡頭嗎?」夏無塵抬起望去,白雲深處,山高萬刃,他只覺心中一陣迷茫。
星瞳靜靜的走了過來,輕輕的握住他的手,暖暖的感覺和少女的幽香從鼻尖穿了過來,夏無塵轉過頭來,兩人相對一笑,結伴而行,前方的路似乎也不那麼遙遠了。
「走吧。」夏無塵低聲說道,眼中那最後一絲彷徨已經不見。
峨嵋金頂六十四峰,圍山呈棋盤般分佈,其間白霧裊繞,不時有人御劍或用法器在其中穿行,彩光絡繹不絕。在正中的主峰上,此刻已經聚集了幾百人,沒有鑼鼓喧天的熱鬧,有的只是期盼。
「開!」蘇平章高聲喝道,他身後的兩個力士猛地攪動手中的圓盤,長長的吊索拉動著一個奇形的長鼓,裡面不時的發出嗡嗡的響聲。
這卻是千年玄門大會傳承下來的盲鼓,所有大會的宗派和世家的號牌都被裝在其中,隨著盲鼓的不停轉動,一個個對手的名單被確定了下來,互相對視著的人群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敵色。
「沈先生,果然如你所料,我們戰的對手就是昨天那個奪得赤月環的長生殿。」夏無塵看著被高高掛起的順位表,笑著說道,「只怕是一場硬戰啊。」
「我已經推算過了,此戰我宗必勝,宗主大可放心。」沈心禪微微一笑,手指在星盤上輕輕劃過。
「若是如此,那就承你吉言了。」夏無塵淡淡一笑。
場內的分排已經結束,沈西楓拿著順位表掃了一眼,轉頭對身邊的一個白袍老者笑著說道,「司馬兄,看來你這組不錯啊,正好盡顯你龍淵盟的實力。」
「是嗎?」老者冷笑了一聲,「若非盲鼓千年傳承,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有鬼了。龍淵盟身陷三大玄門包圍,真是推的好順序啊。」
「運氣的問題吧。」沈西楓哈哈一笑,朝蘇平章點了點頭。
「各位,盲鼓的順位已經排出,這就是此次玄門大會的順序。」蘇平章頓了頓,接著說道,「峨嵋六十四峰。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傳送符,請各位按照傳送符上的號碼進入。」
主峰的另一側。三十二個用靈石砌起的圓門泛著淡淡的青芒,石頭上貼滿了咒符,這就是連接到比試場地的傳送符門了。
「為公平起見,各宗派任意選出三人,誰能夠堅持到最後。那就為勝者,規則由各宗派自己決定。」蘇平章高聲說道。
話音剛落,已經有性急的宗派搶先進入了傳送符中。爭鬥無情,若是能夠提前進入,哪怕一點也好,就能多熟悉一下環境。也就多點勝算。
胡明舒朝著他們冷笑了一聲,帶著兩個人穿過了圓環,青光一閃。三人已經消失無蹤。
「主人,我們快進去吧,他們都已經進了。」蚩破天眼中閃過一道利芒,他舔了舔嘴唇,將血斧斜扛在肩上說道。
「嗯。這戰很重要,就由我……」夏無塵微一沉吟,接著說道,「我,星瞳,還有蚩破天出戰,其他人負責觀察我們下一戰的對手。」
「無塵哥哥,你們要小心啊。」徐炫拉著星瞳和他的手說道。
「還有我啊,小炫,你怎麼不要我小心了。」蚩破天急聲問道。
「你這個大酒鬼,我要看你怎麼樣輸。」徐炫白了他一眼說道。
「哼,你就看我大顯神威吧。」蚩破天將血斧揮動了幾下,大笑著說道。
「風大師,我知道你的心情,不過在外面的事情一樣很重要,這些就靠你了。」夏無塵看著風天翔說道。
他清楚地知道風天翔想要殺了胡明舒,但他卻不想被人抓住把柄,而且外面情報資料的收集分析也確實需要風天翔來主持。
「進吧。」他轉頭看著星瞳和蚩破天沉聲說道。兩人微一點頭,隨著他步入了圓環之中,青芒一閃,三人頓時消失。
為了公平起見,傳送符陣可以將人隨機地傳送到峨嵋六十四峰中的任意一座中,此刻夏無塵所在的就是號稱凌雲斜刃的天都峰,此峰地勢最是險要,一道筆直的斜坡傾斜而下,上面長滿了各種奇花異草,林間隱隱有山風穿過,一片呼嘯之聲。
胡明舒一個人定定地站在原地,他全身繃緊,強大的威壓朝夏無塵逼了過來,透著淒厲的殺意,和他一起進入的兩人卻不知道去向。
「不死不休。」他沉聲說道,長劍緩緩的舉起,炙熱的烈焰從他身上吞吐而出,欲要焚盡天地。
「還有兩人了?」夏無塵淡淡地問道。
「到了該出現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會出來了。」胡明舒暴喝一聲,猛的踏前一步,熱浪更毒。
寒意幽幽的瀰漫開,和極熱碰撞到一起,發出輕微的噗哧聲,冷熱的交集終於讓夾在中間的岩石崩潰,它叭的一聲裂開,千萬年都不曾被罡風帶走的鐵巖就這樣輕易的散成了一堆粉塵,隨風捲走。
「讓我來。」星瞳冷冷地站了出來,手中的冰魄白光奪目,寒芒化為白霧,盤旋在她的周圍,霧氣越來越重,漸漸的隱沒在其中。
「小心。」夏無塵點了點頭,和蚩破天轉身退後,仔細的感應著周圍的動靜。還有兩個敵人未明,卻是絲毫不能大意。
「女人嗎?」胡明舒冷聲哼道,他身上烈焰伸展而出,將隨風飄過的白霧瞬間吞噬,但白霧似乎無窮無盡,只是片刻已經充沛了天地,整座天都峰都已經籠罩在霧氣之中,讓人看不清裡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