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草堆正中的火堆邊,月色妖艷。
昏黃搖擺的火焰,被別樣的月光映成了奇異的顏色,在微風中來回飄動著,把隱隱閃現的人影投在地上,變幻出零亂的姿勢。齊腰深的野草被辟出了一個大大的圓圈,風從草端掠過,帶著淒冷的尖嘯聲,讓靜坐在火邊的幾個身影顯的格外清冷。
無形的銀絲拉扯著金禾的身體,在地下擦出一道深深的拖痕,他已經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青色的刀芒化出的光罩還牢牢的護住身體,但整個人卻被銀色的冰絲困住,根本無法自由行動,讓他臉上露出忿恨的神情來。
少女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忽然抬腳朝他踢了過來,讓他在地下翻滾著到了一個男子的身邊。
金禾全身被玄冰封鎖,若不是刀芒護住了身體,早已經被星瞳殺了。他在地下極力的掙扎了幾下,將身體翻了過來,抬頭看著面前的男子。
「這個應該就是主事之人吧。」金禾抬眼看去,眼前的男子身體並不高大,面容也略顯稚嫩,但面上那股淡然沉靜的神色和眼中自信的目光讓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你受傷了?」夏無塵掃了他一眼,轉頭看著星瞳無力低垂的左手,低聲問道。
「不礙事,只是不小心被刺了一下。」星瞳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柔色,輕聲說道。
「那就好,你先休息一下吧,已經累了這半夜了。」夏無塵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滅了其他宗派的就是你們嗎?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麼樣啊。」他繞有興趣的俯身看著動彈不得的敵人。
「你們無非靠的是陰謀埋伏,若是正面對敵。哪裡會是我們的對手!」金禾想起那些身死的屬下,心中一陣劇痛,大聲喝罵道。
「是嗎?上兵伐謀,下兵伐力,這些道理哪裡是你這樣只懂得殺戮的人知道的。」夏無塵並沒有怒意,只是笑著抬起了漆黑的眉鋒。靜靜地看著金禾說道。
「我呸!你若真有能力,就和我鬥上一鬥,否則就算是你巧舌如簧,也只不過是狡辯而已。」金禾落入敵手,早已經是存了死志。他眼中閃著忿恨的光芒,竟然是絲毫也不畏懼。
「是這樣嗎?」夏無塵淡淡地說道。
「宗主,還是不要多添麻煩的好。」沈心禪似乎知道了什麼。低聲說道。
「無妨。」夏無塵沉聲說道。他手指輕輕彈動,一道青芒從指尖射出,如同極熱的火焰一般。慢慢的將束縛著金禾全身的玄冰化去。
「給你個機會。」夏無塵揮了揮手,「就讓我看看你的能力,若是你贏了,讓你離去到也無妨。」
金禾露出一絲喜色,他修為高深。多年來死在他手下的高手不計其數,但這次卻在星瞳的埋伏下吃了大虧,那些透明的冰絲彷彿有生命一般,緊追著他不放,讓之前已經驚疲不堪的他終於失手被擒,但就算是如此,也沒讓星瞳佔到多大的便宜。
人活在世上,如果有那麼一絲逃生的機會,那總比坐著等死讓人開心。
金禾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夏無塵,這個年輕的對手除了神態自若,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他卻看不出對方的深淺來。
「應該不難對付吧。」金禾搖了搖頭,將那麼一絲疑感逐出了腦外,輕輕的將背上的長刀取下,他這一路上被星瞳拖著過來,早已經藉機恢復了部分體力,雖然比不上全盛的時候,但卻讓他平添了幾分自信。
一個巨大的身影遮住了月色,猛的朝他壓了下來,蚩破天怒吼著說道,「想死就讓我來好了,一個手下敗將,沒有資格做我主人的對手。」
「勝過了他是不是也是一樣?」金禾冷聲問道。
夏無塵笑著退後了一步,蚩破天已經憋了很久了,讓他發洩一下也好,反正也不會影響到他的計劃。
蚩破天舔了舔乾枯的嘴唇,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奇怪的環境總是讓他不能好好的休息,本來血紅的雙眼煩躁的快要滴出血來。
他死死的瞪著眼前的對手,雖然並沒有說話,但手中微微顫動的血斧在空中劃出一片流影,蕭殺的寒意冷冷的散發了出去。
金禾長刀平舉於前,如同老僧入定般靜止不動,他所修行的功法,講究的是一擊必殺,現在體力已經折損了不少,也許只有那麼一到兩次的出手機會,由不得他不謹慎。
「呼破天低沉的咆哮著,血斧已經高高舉起,他身上的氣勢已經蓄到最高點,渾身的力量讓他不吐不快。
「殺!」蚩破天一聲暴喝,血斧呼嘯著猛力斬落,一道匹練般的血芒激射而出,化成一個半月的弧形破開夜空,如電般劈了過去。
他雖然好鬥,但卻並不魯莽,這一道血芒看起來威力無匹,其實只是試探而已。
金禾巍然不動,硬生生的將激射過來血芒接住,強大的力量讓他心頭一震,嘴角滲出絲絲鮮血,顯然心脈受了振蕩。
蚩破天面上一喜,剛才短暫的接觸已經讓他試出了對手的力量,他將血斧輪過頭頂,背後漆黑的雙翅刷的一下展開,雙腳用力蹬地飛上了高空,只是瞬間,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點消失在黑暗之中。
禾面上露出一絲懼色,若是全盛時期,接下這一擊也許沒有問題,但現在的狀況……他咬了咬牙,似乎決定了什麼,面上一片堅毅。
強大的威壓夾著凜冽的狂風從九天擊落,蚩破天全身急速旋轉,如同一道無堅不摧的神雷,人還未到,勁風已經將地下的野草壓的片片低伏在地上。
「勝了。」夏無塵轉頭對著面上已經變了顏色的沈心禪說道,「想不到他自己領悟出來的東西結合我的密法,竟然可以產生如此大的威力。」
呼嘯的驚雷猛的擊在金禾身上,他忍著巨痛,手中長刀飛快的劃出一個半圓,如水般的刀芒在風中流動,將轟鳴而下的驚雷緩緩吸入。
「死吧!」蚩破天怒吼道,他感覺到身下敵人力量的衰竭,只要再加一把力,勢必可以將他粉砰,他甚至已經聽到金禾骨節在雷電轟擊下咯吱的錯動聲。
「宗主小心!」沈心禪的驚呼打斷了夏無塵的話。
夏無塵不用回頭,已經感覺到背後撲來的身影,冷厲的刀芒集結成了一點,去勢比剛才的雷動竟然還要快了幾分,猛地朝他攻了過來。
出乎蚩破天的意料,金禾並沒有選擇和他死拼,而去藉著吸納的反震之力,全力朝夏無塵猛撲了過來。
他的雙腳和左手在剛才的一擊之下已經折斷,軟綿綿的垂著,但僅剩完好的右手卻牢牢握緊長刀,手上的血筋已經根根暴起。
金禾一直留著最後一擊的力量,就算是剛才手腳在蚩破天的攻勢之下折斷,他也還是沒有使出全力,所有的努力為的就是這一擊!
「放過我?」他無聲的笑了笑,這樣奢侈的願望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種手段他也玩過很多次了,給人一絲希望,然後在無情的將它奪去,看著對方絕望晦暗的眼神,一直是讓他快意的事情。
疼痛已經感覺不到了,除了右手,剩下的四肢已經失去了感覺,他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唯一能活動的右手上面,整個人已經化成了九幽肆虐的暗焰。
「休想讓我受你的擺佈!」他低沉的吼道,這一擊已經燃燒了他的生命,他要在死前將面前的敵人一起拉下地獄。
劃破夜空的速度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燃燒生命的代價加上蚩破天的反震,讓金禾身上的衣物被掠過身邊的烈風撕扯的片片破碎,身上的毛孔已經滲出絲絲血珠,配著他面上猙獰的神情,看起來倒像是食人的惡鬼一般。
狂風撲面,夏無塵的瞳孔中已經映出了疾射而來的刀芒,但他還是淡淡的微笑著,渾不在意。
「喀嚓」,接連不斷的悶響聲低沉的傳來。
巨大的冰牆忽然無聲無息的在空中出現,映射冷艷的月光,淒冷閃動著。
夏無塵淡淡的站在原地,白衣被烈風吹的習習亂動,金禾靜靜的懸在空中,手中的長刀已經刺到了夏無塵的眉間,但就是差了這麼一點距離,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就這樣被封在冰牆之中。
「若是一開始就做了如此打算,也算不錯了。」夏無塵點了點頭,站在暗處的星瞳走了出來,手中的冰魄通體透寒,這些冰牆就是她布下的,雖然金禾攻勢猛烈凶狠,但最終也還是差了一點,沒有能夠突破冰牆的護衛。
金禾全身已經不能動彈,透骨的寒氣侵蝕了他的肌膚讓他的意志慢慢的遠去,終於不甘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