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一聲悶響,長刀雖利,但卻如同斬在金石上一般,手臂被深深切入,慘白的傷口劇烈地蠕動著,翻滾著的肉塊將刀鋒緊緊的夾住,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事情到了這一步,任誰都看出了情況不對,黃毅面上一驚,還沒等他做出決定,身後已經有一道身影衝了過去。
「師兄!」少年厲色喝道,手中的長劍幻出萬千流彩,如花雨般朝死屍刺了過去。
笑容,少年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看錯了,眼前已經變成了屍體的少女嘴角無聲的著,在劍芒的照射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
「快退!」白蒙起低聲喝道,他雖然已經遠遠的站開,但此刻卻發現距離顯然還不夠遠,看著身後臉上滿是驚懼的弟子,他咬了咬牙,身上激射出幾道青芒,在空中稍一遊動,頓時固定了下來,化出一道光罩將他們團團護住。
轟然一陣巨響,屍體在血霧中分崩離析,沾著泥土的肉塊四散飛射,重重地擊在光罩之上,猛烈的炸了開來,眼前滿是血色。
白蒙起身體微微搖晃,屍體爆炸的威力顯然不小,護身的光罩已經被血肉糊住,變的和一個大肉球一般,空中滿是刺鼻的血腥味。
「啊!!!」耳邊黃毅悲憤的叫聲響起,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遠遠的傳了出去。
「出來啊,你們這些躲著不敢見人的垃圾,有本事就滾出來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決生死啊!」心痛兩個弟子的生死,他已經被怒火燒的失去了理智,舉著一把化出的巨大光刀,大聲喝罵著。
「笨蛋……」白蒙起看著黃毅輕聲罵道,他收起了光罩,上面糊著的肉抉頓時噗噗地掉了一地,看著滿地的血污,站在他身後的弟子已經臉上慘白,有的女弟子終於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白兄,好厲害的屍爆術啊。」青袍男子足不沾地的飄了過來,他看著滿地的血污。皺著眉頭說道,「這個傢伙完全不顧忌什麼啊,看來是想要將我們趕盡殺絕才會罷休了。」
白蒙起似乎也忍受不了刺鼻的血腥味,他揮了揮手,帶著弟子遠遠的退了過去。
「黃兄痛惜弟子的生死是人之常情,不過現在情況危急。我們還是過去勸一勸的好。」青袍男子低聲說道。
「哼,自己無用,又不能容人,和這樣的傢伙在一起。只怕情況反而更糟。」白蒙起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卻是不再理會他。
黃毅的罵聲尖厲。在荒野中四散出去,他滿腔忿恨,卻是沒地方發洩,直罵到聲音嘶啞,還是不肯罷休。
夜色蒼茫,一個中年人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中。黃毅的罵聲遙遙的傳來,他卻彷彿充耳未聞,負手靜靜地看著遠方,到是他手下的那群黑衣人神情各異。
「大人!」其中一個黑衣人終於再也忍不住,他猛的踏前一步,沉聲說道,「眼前此人如此辱罵我等,實在該殺,請讓屬下帶人送他一程。」
被稱作大人的中年人笑了笑,身上的死氣更濃,他淡淡地說道,「殺了他們倒是不難,不過我們的人手難免會有損傷,前途遙遠,要用到你們的地方還多的是,現在卻是沒必要和這個渾人動氣。」
他揮了揮手,黑衣人嘴角動了動,但終於還是忍住沒有開口,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退了下去。
「躲著不敢見人嗎?」中年人聽著黃毅的怒罵,笑了笑,「只怕你們見到我時已經都是屍體了,那自然不能算人。」
黃毅頹廢的坐在地上,他對待門下酷烈,沒有他的傳喚,卻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問候。他喘了口氣,想要站起來再罵,卻發現嗓子已經嘶啞,只好忿忿的坐了下去。
「啊!」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幾個二代弟子互相對視了一眼,轉頭看向他。
「看著我幹什麼,還不快去看看怎麼回事!」黃毅罵了一聲,喉嚨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眉頭緊皺成了一個川字。
地下一具屍體斜斜地倒在地上,脖子上已經變的空空如也,顯然被人偷偷的砍下了腦袋,鮮血洶湧的噴出,只是片刻,地下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怎麼回事?」幾個最先趕到的弟子抓住那個驚呼的年輕弟子急聲問道。
「不知道,我剛才起來想找個地方方便一下,就看見這具屍體了。」年輕弟子慌忙答道。
幾個弟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並不太相信。
「師兄,他是黃毅的門下,死的那個是白蒙起的弟子。」一個男子上前察看了一下,轉頭低聲說道。
「會不會是因為剛才的事情,私下裡尋仇?」幾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個問題。
「你們別這樣看著我,我什麼也不知道,我發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樣了,對了,我出來的時候是和你們通河門的李湘語一起,不信你們問她好了。」看著幾個人眼中越來越深的疑色,那個年輕弟子急聲說道。
「荒謬,李師妹是女子,怎麼會和你這個男子一起去方便,難不成你當我們是傻子?」一個男子面色一變,指著他大聲喝問道。
「我不會說謊,我出來的時候確實和她在一起,李姑娘,李姑娘……」年輕弟子看著氣勢洶洶的眾人,已經亂了陣腳,他急忙扭頭叫道。
「哼,我剛才明明看見李師妹在師尊身邊,而且她冰清玉潔,怎麼會半夜碰到你這種人。」男子見他叫個不停,卻是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高聲斥道。
「這個也難說啊,說不定是你們通河門下主動找我的弟子。」一個嘶啞的聲音低沉的在他們身後響起,驚的眾人急忙回頭。
「師尊。」年輕弟子見到黃毅,像是檢了根救命稻草,急忙站到了他的身後,「他們冤枉我,弟子真的什麼也沒有做。」
「慌什麼慌。你是我靈雨谷的弟子,別讓外人看了笑話。」黃毅瞪了他一眼,轉頭說道,「你們無故猜疑我門下弟子,到底安的是什麼心思!」
他作為一派之宗。雖然之前大失顏面,但餘威尚在,此時沉聲問來,強大的威壓朝那幾個弟子逼了過去,頓時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黃兄。有本事你出去對敵啊,何必朝這些弟子撒氣。」白蒙起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剛才顯然已經睡下了。頭髮上還沾著幾點草屑,看起來有點狼狽。
「哼,白蒙起,枉你號稱智計無雙,還不是和我們一樣被困在這個地方,又有什麼好得意的。」黃毅轉頭看了他一眼,冷聲哼道。
「我是不怎麼樣,不過到也不像某些人,讓自己的弟子去送死,完了只能學那潑婦罵街洩憤。」白蒙起面上一寒,譏諷著說道。
「你!」黃毅論口舌本來就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嗓子已經嘶啞,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愣了片刻,忽然祭出長刀,惡狠狠地盯著對方。
「怎麼,說不過就想動手嗎?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人多又有什麼用,無非是給別人磨刀而已。」白蒙氣冷笑了一聲,手中一抖,幾點青芒激射而出,在空中匯成一個光盾落在他的手中。
在璇璣圖中耗了這麼久,加上諸事不順,早已經讓眾人積壓了一肚子的火氣,眼前的事情就好像導火索一般,場內的氣氛頓時變的激烈起來。
「兩位且先不要動手,我們的弟子已經死傷不少,若是現在反目成仇,只會給敵人可乘之機。」青袍男子急急趕了過來,大聲叫道。
場內的兩人何嘗不知道爭鬥的惡果,見有人勸解,正好找個台階下。黃毅冷哼了一聲,將長刀收了起來。
「白兄,死的是你門下的弟子吧,只是不知道為何頭顱被人割下?」青袍男子看了看已經僵硬的屍體,低聲問道。
白蒙起微一揮手,他身後的一個男子走了上前,小心翼翼的將屍體翻了過來,察看了半晌,轉頭說道,「師尊,是蕭師弟。」
「蕭安?」白蒙起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急聲問道。
「嗯,是蕭師弟。」男子仔細地在屍體身上摸索了幾下,取出一塊玉珮,「這塊玉珮從蕭師弟入門時就帶在身上了,從未離身。」
白蒙起吐出一口長氣,這個弟子是一個老朋友拜託他教導的,天資聰慧,很是得他的歡心。看著那具無頭的屍體,他頓時心如刀絞,到是有了黃毅當日的幾分心情,眼中的殺意也緩和了幾分。
「你去把李湘語叫過來!」他定了定神,沉聲說道。
經過了這一番鬧騰,天色已經大亮,看著越來越少的門人,幾個人對望了一眼,不自主地苦笑了起來。
「李湘語,你是否認得這個人?」白蒙起看了黃毅一眼,指著那名弟子問道。
「弟子認得,之前半夜弟子在內圈巡查的時候,他曾經說要出去一下,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李湘語體態嬌小,因為熬夜巡查,雙眼已經變得血紅,路上顯然已經有人告訴了她事情的經過,她躬身行了一禮,輕聲答道。
「程封,你是今夜負責外線巡查的,可曾聽到什麼異常?」青袍男子轉頭問道。
「回師兄,我們一起六人,不敢有絲毫懈怠,之前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是聽到尖叫聲,待我們趕去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通河門帶隊的弟子拱手答道。
「都退下,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順序繼續巡查。」青袍男子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周圍的人靜靜的退了下去,場中只留下了他們三人。
青袍男子剛準備說話,黃毅忽然說道,「兩位,我門下弟子死傷眾多,需要我回去安撫,就先告辭了。」
「白兄,你這麼樣說。」青袍男子看著黃毅已經遠去的背影,轉頭問道。
「剩下的三派之中,唯有他門中人數最眾,雖然實力不濟,但若要完成我的計劃,卻非要他的不可。」白蒙起冷哼了一聲說道。
「不過此人暴躁易怒,卻是輕易不肯放權,之前若不是非要堅持由他來統領,我的計劃,也不會失敗,倒白白的折損了不少人手。」
「到了這個地步,只有先集中力量擊殺躲在暗處的那個宗派,至於以後的事情,那怎麼樣都好說。」青袍男子點了點頭說道。
「你我不必理會他,只管護住門下的弟子即可,再熬上幾日,不由得他不屈服。」白蒙起看著腳下無頭的屍體恨聲說道。
連續三日,每天都有人離奇的死去,就連一絲殘魂都無法逸出,白蒙起門下弟子不多,他親自動手,每天夜裡護住了眾人,死的卻都是黃毅的門下。
天色已暗,又是一個夜晚來臨,白蒙起和青袍男子站在一起,看著滿臉怒氣走過來的黃毅,面上露出笑意。
「終於被逼的走投無路了嗎?」青袍男子話中透出一絲不忍,低聲說道。
「青龍子,你何必如此作態,若是你可憐他,不如拿你通河門下來做這件事情如何?」白蒙起冷笑了一聲說道。
「我通河門下人數繆繆,這樣的事情還是算了的好。」青龍子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的譏諷,卻是毫不在意。
「黃兄,所來何事?」白蒙起看著越走越近的黃毅,臉上換上了一張笑臉,低聲問道。
「你上次說的那個計劃,到底有幾成把握?」黃毅面色已經變得憔悴不堪,他急聲問道。
「不敢說幾成,但若是不去做,只怕下一個死的就是你我幾人。」白蒙起一腳踩下,用力的碾了幾下,本來已經枯黃的草根被他硬生生地踩入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