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別人對馮黎的攻擊卻是一刻也沒有消停,關山河不是頓兵於浦口,而江蘇又是誰的地盤?這幕後的主使一看便知,以四省撫匪會辦張我帥為首通電:「援湘為當務之急……非援湘不能救國……現有國家罪人策動關旅停兵……無恥之極……人人皆可殺之……」
平時口口聲聲「我帥所言,實獲我心」的督軍們也是使了兩面派的手法,一封電文是附和張克,另一封則是向大總統告罪,大家都得掂量掂量馮大總統的肚量。
要知道這電文雖然沒點白宮主人的名字,可「人人皆可殺之」這話,馮就是一尊泥人也會發火了,何況現在他是總統之尊,直系的首腦,哪能受得了這種氣啊!
好!好你個張克!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願率全師掃平南方!」那就讓你帶兵南征,馮大總統當即擬好電文,張克張會辦升任南征北路軍總司令,即日起程率部南征。
這電文倒是深獲段總理之心,府院之間的關係竟因馮黎的這個意氣之舉和緩了不少。
他不是四省剿匪會辦,自已整天打電報說:「甲日斃匪三千……乙日滅匪一萬……丙日擊潰匪軍三四萬餘……」根據段鐵民估計一下,這幾年下來,張克在魯南一帶擊斃的土匪已經不下二三百萬人,當真人才難得!人才難得!
湘西本來就多土匪,一直是個不定安的因素,就他去湘西那個窮山惡水剿匪,至於他是剿匪還是撫匪,段總理就管不著了。
這個張克本身是小土匪出身,後來被招安,以後到段鐵民的手下逐級晉陞,後來又調出做了團長,也算是鄂系中人,可是他在鄂系眾將中,是最服從段總理的一個,也是最不服從段總理的一個人。
如果給了甜頭,那真是活生生的哈巴狗,整天搖頭擺尾,聽話不能再聽話了,如果分不到狗骨頭,那人家就立即換了一副可怕的臉孔,現在更好,他以督軍團首領自居,在直鄂兩系之外又形成自己的一副勢力。
這督軍團的復起確有段鐵民默許的意思在內,可是段鐵民也控制不住這個群魔亂舞的團體,現在張克就連馮總統和段總理也不放眼裡了,段鐵民早就想懲辦一番。原本的程序是國務院內閣會議討論通過再交總統蓋印,現在馮黎從身上拿出一封電文交給段鐵民,段鐵民接了過去,不由竊喜一番,當即同意發表出去。
當然了,張克走後這個地盤也不能便宜了山東督軍王自齊,總統總理兩個人各有打算,江蘇雖然是直系的地盤,但海州一帶卻是鄂軍的地盤,為了打擊淮鹽走私,鄂軍在海州駐有李定遠旅,這算是歷史問題了,一直以來馮就想收回海州地盤,現在確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的意思是李定遠旅調魯南,而海州地盤由江蘇收回。
可是對於段總理來說,這個主意是萬萬不能的,這樣一來豈不是擴張直系的勢力了,李定遠旅可以調魯南,但是也不能把海州地盤給交出去,可讓王自齊不費吹灰之力就接收了這樣一塊肥肉,這也是萬萬不能的,要知道王自齊雖然是鄂系的一員幹將,可是有實力的人肯定不服從自己,段鐵民就嘗過幾次冷臉的味道,等接收這魯南的地盤,他的腰桿豈不是更硬了。
而最苦的就是那個口口聲聲叫著要「願為先驅領兵援湘,雖百般艱辛亦萬死不辭」的張克張我帥,這等壯懷激烈的美事落到自己身上,一下了就呆了,不過他反應甚快,仍是那套老套路,要開拔費,要補充武器彈藥,最後還要求多招募十營兵才能南征。
這時候總統總理一齊來了個訓斥「援湘為當務之急……唯援湘不能救命……克部拖延不進,怠誤軍機……著該部立時開調」,然後又許了甜頭:「一切補給軍餉抵湘之後即可解決!」
不過這可不光是紙上威脅,王自齊早就苦於自己轄區之內有這樣一個第二政府,現在魯南魯中的稅款,他拿不到一分錢,用人行政,省府絲毫不能干涉,而且張克還一直有進濟南摘帽子的想法,因此能趕走那是最好不過,當即令所部沿津浦南下。
再說張克是「暫居」,可是這暫居也實在太久了,他張老兄已經在魯中賴了太久了,足足七年啊!他王自齊能在這些地盤上撈多少銀子啊!非去張克不可謝夫人!
除了王自齊之後,海州的李定遠也有同樣不利於張克所部的舉動,一時間就嚇得這位威風八面的張克一面辯白:「即日開調……」另一方面又賴著不走,到處托關係要求免調。
暫且不說張克這邊雞飛狗跳的故事,再來說柳鏡曉鄂西故事。
就在二月底,柳鏡曉在宜昌又迎來一幫客人,為首的算是老熟人了,段總理的私人代表,前任的公府秘書長丁權泉,另一個也是柳鏡曉的老朋友了,公債擔保使徐震徐小胖子。
柳鏡曉對丁權泉非常客氣,設了私宴為他們接風洗塵,他知道丁在段面前是一個要角,地位頗重,這次前來必有要務。
丁一口就勸說柳鏡曉:「柳師長,說實話吧,段總理要南征,這事情我也非常不贊成……可是站在我這個位置,我也不能不相勸幾句……現在還是鄂系的天下,這點你可要清楚……總理是希望你盡早做個選擇!」
徐震也說道:「都是自己人,我也說實話吧!這次你是非動不動不可,段總理是打著一手征湘一手征川的主意,段總理就是同意你留在鄂西,可是你在鄂西就攔了人家入川的道兒,即使你同意借道……人家還得擔心前腳剛剛入川,你後面就來個攔腰一擊……非得動一動不可!」
看得出來,小胖子徐震又肥了不多,現在他說一下字,這臉上的肉就動一動了。
柳鏡曉也同樣有苦衷,現在吳新光卡住了長江,湘米來源斷絕,只能依賴於川米,但是川米的價格實在不便宜,這是一筆很大的開支。
何況現在又是一個坐吃山空的局面,柳鏡曉的旗號在長江上不好使了,吳新光在湖北成立了一個稽查處,然後在海軍第一艦隊的幫助下整天就是查走私,說白了就是四川出口的各種土貨大賺一筆,關健是吳新光在實力對比上很佔了些上風,他現在手裡有三四萬部隊,而鄂南的直軍態度始終游移不定,動起手自己肯定吃虧,因為他審時度勢,覺得還是需要一個萬全之策。
丁權泉的話很軟,柳鏡曉聽得覺得十分在理,他說道:「莫叫我柳師長,丁老哥,我說實話,就在二年前,我也不過是窮學生罷了,不要說是什麼功名富貴,那時候的我是連五塊大洋都掏不出來……我一切都是空手起家的!現在就是敗個乾乾淨淨,也不過是從頭再來一次,不像段總理那樣步步算計,唯恐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他這話說硬不硬,說軟不軟,丁權泉只能問道:「柳師長的意思是?」
柳鏡曉這才把底牌給打出來了,他說道:「南征沒有好下場……這樣說吧,只要不入川不入鄂,我是很願意幫段總理的忙!」
徐震當即幫腔道:「我明白……鏡曉這是不以願以中國人打中國人……果然深富愛國之熱情!」
當然幫忙也不能白幫,丁權泉知道柳鏡曉的話裡還有一層意思,他既然放棄了這鄂西的地盤,就請段總理給他一個地盤給予補償,他想了一會,試探性地問道:「魯中一帶土匪甚多,柳師長既然不願以中國人打中國人,可否率部前去剿匪……」
歷史經驗證明,這土匪如果用宣撫的辦法,那只會是越來越多,最後變成官匪一家的局面,張克的基本地盤在魯南一帶,但是魯中山區亦算是他的轄區,在魯中沂蒙山區他的撫匪效果奇佳,現在冒出一個劉黑七,統率上千流寇無惡不作,所作所為實在令人髮指,就連黑虎軍也都看不下去了,發電報大聲痛罵劉黑七。
現在劉克的部隊即將南調,這張克的地盤就空缺下來,魯南是塊肥肉,不能落其它人肚裡,魯中就遜色許多,儘是些山頭,雖然不像鄂西那樣窮山惡水,也是塊雞肋,沒什麼啃頭。
可柳鏡曉的腦子就轉得飛快,這魯中山區雖然沒有什麼肥肉,可畢竟比鄂西強,何況現下處於前線,實在是凶險萬分,倒不如調到魯中再說,當即就說道:「久聞劉匪為害山東,鏡曉早有為民除害之意,多謝總理成全!」
丁權泉當即把柳鏡曉的回復發給了段鐵民,段鐵民很快回電:「柳師長少年英雄,此去平賊必能一戰而勝……」這部隊調魯中的事情就算是定下來了。
但是柳鏡曉的部隊也不能立馬開調,這萬把人一齊放個屁都響徹半邊天,何況是這種換防的大事,柳鏡曉也只能找幾個團長營長暗地裡交流一下。
再說了,還有一堆麻煩事,首先就是開拔費的問題,柳鏡曉本來想自己掏腰包補上,可是小胖子徐震卻來了假公濟私,他兼著公債擔保使,有權力調動做為公債擔保的各項收入,當即他自己從這筆錢調了一筆款子,以治安費用的名義發給柳鏡曉的部隊。
士兵每人草鞋費兩元,軍官每人贈程儀十元,各團團長還另發安家費若干,柳鏡曉的部隊總共發去三萬元不到。
當然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柳鏡曉是事無不可對夫人言,他在床上透露了部隊準備調山東的計劃,第二天完顏玉琢和沈纖巧就把一些多餘的家當給賣了。
完顏玉琢倒無所謂,徐如冰也是一條心嫁夫隨夫了,小尼姑定音聽說柳鏡曉要帶他到山東弘揚法事,也是樂滋滋地,只有沈纖巧有些傷感,她長於川中,喝的是這長江水,家裡的產業也是在這川中,還真有些放不下,可是自己丈夫要遠調山東,自己又能如何。
各位團長的嘴巴也不是嚴嚴實實地,部隊準備調動防區的風言***在部隊裡已傳開了。
段鐵民原計劃是讓柳鏡曉坐船到武漢,然後沿京漢路北上,然後到河南轉乘隴海路,最後再沿津浦路抵達山東,可是柳鏡曉覺得這條路太危險了,這萬把人經過這麼多人的地盤,難保有個意外,萬一別人給自己來個強行繳械,那時候吃後悔藥就來不及了。
再說車皮的安排也是個大問題,當初定邊軍南下,雖然輜重不多,可是一列火車也塞不下,還有一部分人要坐船南下,現在部隊大,輜重更多,恐怕沒二三十列列車是塞不下了,而現在的平漢路每車通車能力不過數列而已,這樣一來部隊就要變成了一字長蛇陣,要從武漢一路拉到山東,人家解決自己還不是方便極了。
再說了鐵路上也同樣不安全,黑虎軍屢次在鐵路附近進行襲擾,萬一交手,柳鏡曉雖有全勝的把握,但這種意外還是不要發生為好。
最後想起了老朋友蕭迪吉,當即打了一個電報給蕭迪吉,詳細說明這邊的情況,請蕭迪吉派個船隊來接送自己的部隊,最好能一次性運光,至於船資,他是如數付給。
此時的蕭迪吉是「縱橫閩南無敵手」,當真是威風八面,帶了兩個以四川兵編成的福建保安旅橫掃民軍,戰事順利,那些四川兵,也真的「此間樂,不思蜀」,一心想著在福建出人頭地,以後衣錦還鄉,有人已經在寫信回家,吹噓自己在福建是多麼威風八面,全然忘了自己是被當作豬仔賣到台灣的,其中有一位鄧肯列兵,由於表現突出,現在已經正式晉陞為下士了。
當然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如果不是柳鏡曉把鄧肯這些四川兵以五塊大洋的高價賣給柳鏡曉,蕭迪喜也不會如此威風,他當即回電:以成本價運送貴部,附軍艦四艘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