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傷逝
汪家今天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不斷有賓客到訪,空中時不時就落下三三兩兩的修真者,相互施禮,結伴而行。
有人高談闊論,有人竊竊私語,談論的都是相同的話題,今天的雙修儀式。
莫顏坐在樓上一間房間裡,樓下的喧鬧聲,和房內的寂靜格格不入。她在等,等楚蓮和陳大雷。
門開了,有人進來,又隨手將門關上。
她不需要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沒見到他們,我是不會出去的。」
已經來了幾次,總是問她一樣的話,無聊不無聊?
「顏兒,雪兒妹妹馬上就到了,你看,是不是先下去招待一下賓客?他們都是遠道而來……」汪白楓心中十分惱火,沒想到莫顏如此不合作,只是露個面而已。如何說都不應承。
要不是一會她是主角,他真想好好教訓教訓她。
莫顏若是知道汪白楓現在的想法,一定會擊掌附和。
她也手癢癢呢!,為了媽媽和大雷叔的安危一直忍著。
儀式,她來了,沒有錯過時間。反而,媽媽和大雷叔都不見人影,想她出去當花瓶擺設供人欣賞?哼!作夢!
「遠不遠和我有什麼關係?」莫顏譏笑問道:「我認識他們是誰?」
「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最好配合我,不然別怪我……哼!」汪白楓的臉陰沉的可怕,出言威脅道。
莫顏嗤之以鼻,「一件事情若是反覆拿來要挾,就沒有力度了。你又想拿我和姚家做交易,讓我乖乖嫁人;又想我現在出去,幫你招呼客人。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難道不知道,一件貨物,不能賣兩次嗎?道理一樣,你用媽媽和大雷叔,也只能威脅我一次,做一件事,你自己選吧,到底讓我幹嗎?」
「牙尖嘴利!」汪白楓冷笑道。
莫顏也不看他,手指摩挲著冰極珠,面色如常,心中卻擔心媽媽他們的安危,按說,他們應該早到了才是。
容白羽不緊不慢的跟在那群黑衣人的後面。看他們飛行的方向,正是汪家的所在。
他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在笑什麼。
轉眼,那群黑衣人進了最北角的一間平房,看樣子,倒像是安置雜務的倉庫。
有人過來和他們說了什麼,說完沒有停留,轉身離開。
不多時,莫顏出現在遠處,同行的還有汪白楓。
他看到房間內的其中一名黑衣人,掏出飛劍架在莫顏媽**脖子。
楚蓮和陳大雷脈脈相對,無聲的交流著。
當看到莫顏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兩人臉上俱是欣喜,又十分憂心,眸中的矛盾,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莫顏快步上前,卻被汪白楓攔住。
原本能推開他,卻因為顧忌媽媽脖子上的利劍,生生的頓住了身形。
「現在你人也看到了,可以去前面行禮了。」汪白楓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讓我過去看看,我要親自檢查他們的身體。看看有沒有損傷。」她急急的說道。
她心中焦急,那明晃晃的飛劍,看得她心驚肉跳。只需要略動一動,劍上的鋒利,就能要了媽**命。
「只要他們平安無事,我自會履行承諾,嫁給姚學林。」莫顏扔出一顆誘惑的炸彈,將汪白楓的猶豫炸的無影無蹤。
屋外的容白羽面沉如水,手掌變幻成拳,又慢慢鬆開。
楚蓮和陳大雷瞪大了眼睛,心中雖然有了無數猜測,此時被證實,卻無法接受。
「小顏,你剛才說什麼?嫁給姚學林?」楚蓮急聲問道。「是你舅舅逼你的?用我們威脅你?」
莫顏沒有回答,她只想快點靠近他們,走到他們身邊。
她剛向前邁了一步,卻看到架在媽媽脖子上的劍又束緊了幾分。
「我可以過去了嗎?」她拚命壓下心中的憤怒,淡淡的問道。
楚蓮哀痛的看著汪白楓,心中悲切淒涼。「大哥,你怎麼能如此?怎麼能如此?」
「哼!你可以過去,要是被我發現有什麼不妥,可不要怪我手下無情。」他最終還是同意了,時間已經不早了,再拖下去,不好向姚家和前來賀喜的賓客交待。
「不要過來!」楚蓮突然大喊道:「小顏,別管媽媽,你快走,別管我,不能因為我害了你。」她又連累了女兒。再次將女兒推向了危險。不,她不能讓小顏因為她,嫁給自己不愛的人,不能讓她一生的幸福,毀在自己手裡!
她不知道從哪裡迸發出的力量,頭使勁一頂,竟然將身後的修士頂到一邊,飛劍也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媽,你別動,小心傷了自己。」莫顏大急,她又不能說出手鐲的秘密,楚蓮的情緒又這麼激動,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那被撞歪的修士,惱羞成怒,接到汪白楓遞過來的眼色,手指併攏,揮掌下劈,顯然是想將楚蓮打暈。
正在此時,旁邊一直沉默的陳大雷突然發力,一個箭步衝上來,撞開那修士,護在楚蓮身上。
場面開始混亂。汪白楓攔著莫顏,不讓她接近。楚蓮聲淚俱下,大喊著讓莫顏離開。陳大雷死死的護住楚蓮,不用黑衣修士接近她。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只因那一抹血紅,從楚蓮的身體裡溢散開來。
「不!不……」莫顏一把推開汪白楓,將楚蓮即將倒地的身體,攬在懷裡。手上的靈丹層出不窮,她不管不顧的將瓶口全都打開,將大把大把的丹藥塞到媽媽嘴裡。喃喃的說道:「媽,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有很多丹,一定能治好你,一定……」
陳大雷已經愣在當場,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飛劍明明離楚蓮很遠,中間還隔著他,怎麼就突然到了楚蓮的身上?!
「小蓮,小蓮,你別嚇我啊!小蓮……」陳大雷彷彿在害怕什麼,不敢去看其他地方,只死死的盯著楚蓮的臉,溫柔的呼喚著。
「大雷叔,止血啊!止血啊!你不是學過嗎?怎麼不給媽媽止血!」莫顏抱著媽媽哭喊道,眼淚止不住的流,滴滴落在楚蓮的身上。
「小……顏……不,要哭,媽,不會……再……連……連累……你!」楚蓮強忍著心臟撕裂般的疼痛,她的眼前越來越模糊,再看不見東西,她怕極了,她害怕自己看不到女兒最後一眼,晶瑩的淚水,順著蒼白的臉,無聲落下。
莫顏心如刀絞,到此時,媽媽還在擔心連累她,她心痛的不能自己,控制不住身體微微的發顫。
楚蓮吃力的抬起胳膊,想摸一摸女兒,卻感覺有千斤重,怎麼也舉不起來。
莫顏淚眼婆娑,抓過媽**手,放在自己臉上。「媽,別扔下我,別扔下我一個人,媽……」重生前的記憶,像潮水一般湧進她的腦海。
她就要失去媽媽了,媽媽要走了,她又要一個人了。
「乖……」楚蓮摩挲著女兒的臉,費力的扶上她的眉眼,用心記憶著,好像這樣就能記在心裡,永遠都不會忘記。
陳大雷撕扯著身上的衣服,不斷將它們覆蓋在楚蓮胸口,鮮血染紅了布條,染紅了抱著媽媽,一身白衣的莫顏。
他眼中佈滿血絲,顫抖著將碎布條輕柔的疊加覆上,嘴上喃喃自語:「沒事,沒事,血止住了就沒事。別怕……」
「要……孝順……大雷……媽會……天……看……要幸……福……活……」她強扯了一絲笑容,迷濛的大眼,沒有焦距,慢慢黯淡……黯淡……
「媽!」莫顏失聲痛苦,聲聲呼喊,撕心裂肺般,「媽……」
臉上撫摸自己的手,早已垂落,懷中的人,再沒有了聲音,漸漸沒有了溫度。
陳大雷不住顫抖的手終於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剛才的動作。這個冷臉冷面的男人,柔和了臉上的線條,癡癡的看著楚蓮的臉,佔滿鮮血的大手,溫柔的撫摸楚蓮的臉頰。
手掌再次抬起的時候,顫抖的更加厲害,他滿臉淚水,合上楚蓮的眼瞼,輕聲說道:「睡吧,睡了就不疼了,睡吧……」
黑衣修士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迷茫的看著汪白楓,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汪白楓的神色變幻不定,現在的狀況他始料未及,莫顏本就恨他入骨,又添了殺母之仇,他們之間,勢同水火,以後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不如,趁現在,先下手為強!
他眼中有厲色閃過,朝著黑衣修士比了個手勢。
幾個黑衣修士看到了汪白楓比劃的動作,提起手上的飛劍,灌注靈氣,朝著莫顏的後心刺過去。
「叮!」那飛劍被另一把飛馳而來的飛劍打落,那黑衣修士沒有提防,將飛劍甩出了手,掉在了地上。他握著右手的手腕,兩道鮮紅流出,他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眼中全是驚駭,他手上的經脈,剛才那一擊,已經被震碎了。
那閃著藍色光輝的飛劍,靜靜的停在空中,只要有人稍接近莫顏,它就會左右飛動,狀似警告。
容白羽一身白衣勝雪,大踏步走進房間,深深的看了一眼門口的汪白楓,走向莫顏。
莫顏已經不再哭喊,只愣愣的抱著楚蓮的屍體,順著臉頰流下的淚水,浸濕了被染鮮血紅的前襟,帶出一圈圈的暈染。
容白羽歎息一聲,眼中滿是心疼和憐惜,「師妹,節哀!」
楚蓮的胸前透出鋒利的劍尖,還有幾滴血珠凝結在上面,容白羽別過頭去,不忍再看。他面向陳大雷,輕聲說道:「陳處長,還是先將劍拔出來吧。」
陳大雷順著聲音抬頭,看清了來人,又低頭看看從背後刺穿楚蓮胸口的飛劍,只覺得心痛的像要碎掉。
他剛才故意不看它,是知道這種傷,根本無法治癒,那個位置,剛好是心脈所在,他不想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掉,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小顏,」陳大雷輕輕的掰開莫顏的手,「你媽媽只是在睡覺,你這樣,會弄疼她。」
莫顏的手,鬆動了一下,目光逐漸落在陳大雷身上。
「大雷叔,」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大雷叔……」她不停的喊著陳大雷的名字。
陳大雷的動作停了停,拍拍莫顏的手,半晌,才開口:「小顏,你媽媽在天上看。」
莫顏的身子震了震,徹底鬆開抱著楚蓮的手。
容白羽在她摔倒以前,接住她,將她攬在懷裡,張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陳大雷將楚蓮體內的飛劍,緩緩抽出來,用盡全力,將那飛劍扔的很遠。
飛劍掉在地上的聲音,引起莫顏的注意,她不經意間抬頭,卻看到那劍慢慢飛起來,被一個黑衣修士收在手中。
她眼中寒光凜冽,手腕處的冰寒飛射出去,那人反應極快,用手上的劍擋住了冰寒的攻擊。
可經過莫顏多年淬煉的冰晶鎖鏈,一個煉氣期的修士,倉促之間的格擋,怎麼擋得住,飛劍並沒有擋住鎖鏈的衝擊,從中間斷裂開來,那黑衣修士倒下的時候,難以置信的看著胸前透體而過的透明鎖鏈,眼見著傷口處沒有一滴血流出來,以鎖鏈為中心,白色的冰霜飛快的向外擴張。
莫顏手腕一抖,將冰寒拽出來,翻騰在空中,帶著刺骨的寒意。
汪白楓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開了,莫顏冷哼出聲,望著門口,眼中難掩磅礡的殺意。
剩下的黑衣人已經全都飛劍在手,將他們團團包圍住。
她冰冷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慢慢的站起來,那冰晶鎖鏈翻滾的更加更厲害,帶起一片白色霜氣。
左手不斷凝結出冰凌攻擊,右手控制著冰寒將黑衣修士一個一個鎖住,連在一起。
當最後一個想要逃跑的黑衣修士也被冰晶鎖鏈套住的時候,冰極珠迸發出耀眼的白光,十多個黑衣修士,被一層厚厚的寒冰凍住,立在當場。
莫顏尤不解氣,冰寒驟然縮緊,十幾個人形冰柱炸的粉碎,落在地上的一塊塊冰坨,冒著陣陣白煙。
做完這一切,莫顏搖晃了一下身子,容白羽手疾眼快,連忙接住,她已經脫力暈倒,冰寒飛快的退回來,再次纏在她的手腕處。那顆透白的冰極珠,不住晃動,精光閃爍。
容白羽看著周圍的一地冰塊,神色複雜,原來冰極珠已經被她煉化了!
遠處一座別墅的二樓,一人跌坐在地上,臉上的驚駭還沒有褪去,同樣複雜的看著窗口駕著的高倍望遠鏡,呆坐良久。
汪吉孝氣極反笑,「好啊,真是好啊!這就是你要帶汪家走上的強大之路,這就是你的雄心抱負?」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殺了汪雪,斬斷了莫顏最後的束縛,姚家的靈石礦白白丟了不說,還給汪家樹了一個有血海深仇的敵人。」
汪白楓悔的不行,「我已經派人去除掉他們了,不會留下後患。」
他怎麼知道那劍怎麼就刺中了汪雪,明明那些人一直被擋住,沒有靠近她。
「除掉他們?哈哈!」汪吉孝好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手上猛地一拍,身邊的紅木茶几碎成粉末,「莫顏加上容白羽,連我都沒有把握能除掉他們,你派去的人能頂什麼用?」
汪白楓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就是知道自己敵不過,才下了殺令。能留下他們的小命最好,若是不能,也能拖延時間,讓他脫身。
只要人平安無事,辦法總是能想出來的,他堂堂汪家家主,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黃毛丫頭?
汪吉孝看看汪白楓,心中失望透頂,他怎麼會覺得他是可造之材,扶他上位?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
唉,眼下只能盡力補救了,要是現在還是大哥在位,一定不會到如此局面。他長歎一聲,難道自己真不如他?
目光一凝,冷哼一聲,不!他絕不能讓大哥看笑話。
「姚家和汪家的聯姻不能斷,」他沉聲說道。「儀式必須繼續!」
汪白楓臉上儘是迷茫,「可是莫顏……」
「讓小雨去,不管是保住汪家的臉面,還是維持和姚家的關係,小雨必須去。」他恨恨的說道。
姚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藉機敲汪家的竹槓,不過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姚學林的師傅是結丹期修士,此時正在會場,今後若是莫顏的師傅來找汪家的麻煩,他們也能藉著名頭搪塞幾分。
「恐怕姚家不會同意。」汪白楓一臉的為難。
汪吉孝此時真想使勁踹他兩腳,怒吼道:「他們有什麼條件全答應下來!只要利益足夠,你牽頭母豬給他們,他們也會領回去!」
他真是被氣死了,汪家在他手裡,遲早要敗落,心中一緊,自己還是早作打算的好。
汪白楓急急忙忙的去找姚家家主姚匡本,欲哭無淚的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姚家終於同意,讓汪緋雨代替莫顏,嫁給姚學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