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金的動作如翩翩起舞的鶴,舞動的手指像是在彈琴一樣優雅,但並不是為了彈出美妙的樂章,而是為了將這根琴弦給彈斷,令琴毀人亡。
眼眶處的視覺神經被彈斷,就算不用損傷眼睛,也一樣會失明。因為眼睛所看到的圖像已經無法通過視覺神經傳遞給大腦,讓大腦接收。
王至道的頭向旁邊側了側,剛剛避開洪承金彈向他左側眼眶視覺神經的手指。豈料,這隻手彈突然一個回折,如皮筋一樣又回彈了過去,剛好彈到了王至道的左側耳朵上的聽覺神經處。
王至道的左耳轟鳴的一聲,像是聽到無數個敲鑼打鼓聲,不停的在耳內「嗡嗡」作響,別的聲音都聽不見了,頭腦像是被這些聲音炸開了一樣難受。
心中駭然之下,他又看到洪承金的手指又轉到他身後彈了過來,目標居然是——頸椎部的中樞神經主線。
這條神經要是被彈斷,身體所有的感覺將不能傳遞大腦,基本上等於身體和腦袋分家了。
王至道的眼神一寒,左腳如箭一樣射出,直取洪承金的心窩。
因為腿比手長,故洪承金的手還沒有彈到王至道的中樞神經線,王至道的腳已經先接近了洪承金的心窩。
洪承金自然不願意挨上這一腳,放棄了彈擊王至道的中樞神經主線,身體急退,同時手指改為向王至道踢來的左腳踝處的神經彈去。這一招他十拿九穩,攻擊對方已經發動了一半的攻擊,正是中國武術中所謂的打擊「舊力未盡,新力未生」的空檔。一般人是很難在這種情況下做出反擊的。
偏偏王至道不是一般人,他這隻腳也違反了一般人的運動原理,踢了一半又突然的收了回來,一點停頓時間都沒有,流暢之極。
洪承金一呆之下,王至道這隻腳在半路又轉了方向,由前彈踢變成高掃踢,直踢洪承金的頸側。
洪承金倒是受到了「舊力未盡,新力未生」的限制,沒法作出反擊,只得選擇了後退,避開了王至道這一踢。
後退了一步的洪承金雙臂又扇動,像是飛翔的大鶴一樣,雙足如蜻蜓點水,一下子滑到王至道的面前,右手張開的十指併攏在一起,屈腕成鶴嘴啄,直啄王至道的太陽穴。而左手卻仍然以彈法彈向王至道的頸側動脈。
一旁觀戰的孫大周道:「原來這個洪門少門主練的是暗鶴拳!」
陳真聞言皺眉道:「暗鶴拳是什麼拳,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孫大周解釋道:「那是鶴拳體系中的一個最隱密的拳法流派,我只是聽父親跟我談過。中國每一種拳法都擁有數種至十幾種不同流派,雖然這些流派最初是從同一種拳法體系傳下來的,不過經過幾代的學習改造之後,已經和原先的拳法體系變得不相同,有些甚至成為脫離了原先的體系變成一種新生的拳法流派。比如像形意、太極等名拳,不同的人學去後,就被改變成大同小異的內容,然後在前面冠了個陳氏、楊氏、宋氏、車氏等等名稱來表示與原先的拳不同。鶴拳體系除了我們耳熟能詳的白鶴拳、宗鶴拳、鳴鶴拳、飛鶴拳、食鶴拳、飽鶴拳、餓鶴拳等不同的流派外,實際上還有個暗鶴拳,陰鶴拳,王鶴拳等鮮為人知的秘密流派。這些拳法因為傳人太稀少,加上練法太難,成功率很低,故門人百年難得一見。暗鶴拳這門拳法,主要的攻擊技術都是針對人體神經和穴脈的。因為這些部位很複雜又細小,很難以攻擊得手。要有效的打擊,必須練成極高的準確性和速度,手指腕部的力量和彈擊力更被重視。所以修煉暗鶴拳的人,一般不苦練個十年二十年以上,很難取得成績。天賦低的有可能練一輩子也不會成功,故暗鶴拳找弟子很困難。但是,如果能修煉成功的話,反應、速度、出招的準確性、手腕力量和關節的彈擊力都會比一般流派的練武者強大得多。故暗鶴拳能出師的弟子一般都是會是頂尖的高手,很難對付!」
劉振東罵罵咧咧的道:「這樣彈來彈去的有什麼好?直接打擊難道造成的傷害還不如那麼彈一下嗎?」
孫大周神色凝重的道:「直接打擊無論多重的傷都有復元的一天,但是被彈斷了神經的話,除非你有本事將神經給接起來,否則的話,由那根神經連接的部位就算報廢了,彈斷中樞神經主線甚至會造成全身癱瘓,終生躺在床上不能活動。這種拳法可是陰損得很。」
陳真色變道:「我看這個洪門少門主是想故意廢了王師弟,他可能和王師弟有什麼仇!」
只見場中的打鬥越來越快,看得不懂武功的杜月生等人眼花繚亂。洪承金一直是右手鶴嘴啄,左手彈撥,專門向王至道神經系統和死穴部位攻擊。而王至道只是不斷的躲閃,避無可避時即發出一兩招同歸於盡的般的強勁踢擊,迫使洪承金散招自保,而他的左臂像是已經廢了,垂在身上一晃一晃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至道此時已經落在下風了,只要洪承金再彈中他一下,或是用鶴嘴啄擊中他一下,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陳真和劉振東見狀,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打算等到王至道情況不妙時就上前施救,絕對不能讓這個洪門少門主用那陰損的招式廢了王至道。
孫大周卻對兩人低聲道:「你們別著急,看看王至道的表情,他可冷靜得很,眼神中也沒有一點慌亂之色,顯然他是故意示弱,等待反擊的良機。看好吧,說不定他會突然的反敗為勝的。」
劉振東卻不同意:「王師弟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是那麼冷靜的表情。我一直在懷疑,如果天塌了下來,他是不是也一樣面不改色,一樣的冷靜如常?」
孫大周聞言笑道:「那是好事啊,至少他不會因為畏懼慌亂而讓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綻。而且冷靜正是反敗為勝的關鍵,這可是普通人想求也不求來的心態呢!」
孫大週三人說話之間,王至道和洪承金的打鬥已經發生了變化。久攻不下的洪承金似乎終於找到了機會,左手中指彈向王至道的右肘關節處的尺神經。滿以為這次會十拿九穩,必會將王至道的右臂也給廢掉。可惜十拿九穩並不是十拿十穩,王至道的右肘突然一沉,即避開了洪承金這一彈,然後他右手轉了個弧,不可思議的抓住了洪承金的彈指,猛的一扭。
洪承金心中一驚,擔心手指會讓王至道給扭斷,忙以右手鶴嘴啄啄向王至道的右臂要穴,試圖讓王至道鬆開手。豈料,王至道本來下垂不動了的左臂卻突然動了起來。左掌轉了個水平半圓,以掌根向洪承金右太陽穴擊去。
太陽穴可是頭部的要害大穴,要是被擊中,只怕洪承金立即就得昏死過去。洪承金大驚之下,顧不得被扭的左手指,右手向上一擺,以手背擋住了王至道的擺擊。
豈料,王至道的擺擊力量太大了,洪承金這一擋雖然擋住了,但是卻被王至道擺擊的力量打得他自己的手掌重重的擊在耳側上。雖然隔著一層肉掌,洪承金還是覺得腦子轟鳴般作響。轟鳴的響聲還沒有消失,左手的手指又一劇疼,卻是已經讓王至道給扭斷了。
洪承金吃疼之下,趕緊開口道:「不要打了,我認輸了,認輸了!」
王至道想不到他會這麼「爽快」,不由愕然的鬆開了手。
洪承金捂著扭斷了的手指後退了一步,忍疼向王至道抱拳道:「王兄弟果然武功高強,我洪承金不如你,甘拜下風,對你心服口服!」
面對認輸這麼爽快的人,王至道還能說什麼,雖然有點惱怒他出手狠毒,不過想到自己對他也不怎麼仁慈,當下即釋然了,抱拳道:「洪少門主也是非凡,要不是我出狠招,只怕就敗定了。對不起,扭斷了你的手指!」
洪承金笑道:「沒關係,一根手指算不了什麼,很快就能治好的。倒是王兄弟的左手讓我有點好奇,我明明彈中了你的左肘脈絡,為什麼你的左臂還能動呢?」
「什麼脈絡,你彈中的是尺神經,我的左臂的確麻痺了一段時間,不過我恢復能力比普通人快得多,更重要的是,你又沒有將我的尺神經給彈斷,所以我左臂還能動!」
「沒有彈斷?」洪承金聞言歎道:「看來是我修煉得還不到家,還需要回去多多苦練。王兄弟,等到我將暗鶴拳真正的練到家後,我會再來找你較量的。噢,對了,三個月後上海不是要舉辦什麼萬國競技大賽嗎?到時候王兄弟一定會參加吧?有這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我將暗鶴拳修練得再進一層樓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的較量吧!」
修煉到家還要找我較量,真的想彈斷我的神經?王至道心中暗罵了一聲,表面上卻在笑道:「洪少門主既然這麼有興致,到時候我一定會奉陪到底!」
「那就說定了,我先告辭了!杜先生,黃爺,我們的事情以後我會再來找你們談,現在我先告辭!」洪承金一臉微笑的分別向王至道和杜月生、黃金榮拱了拱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洪承金剛剛走,回去取錢的張嘯林提著一個皮箱子回來了,見到王至道,張嘯林將皮箱子往王至道的面前一送,沉著臉道:「這裡面有五十萬,你清點一下!」
「不必了,相信你在這個時候不會作假!」王至道接過皮箱子,對孫大週三人道:「孫兄,大師兄,五師兄,我們可以回去了!」
孫大周先向杜月生和黃金榮告辭後,才和王至道等人一起了離開了大世界。
在回精武門的路上,王至道向孫大週三人道:「孫兄,大師兄,五師兄,你們三個對那個洪門少門主洪承金怎麼看?」
陳真道:「他如果不是真的很好武,就是太過於陰險。」
劉振東道:「是啊,說是切磋,出手卻那麼毒,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樣。情況一對自己不利,立即就認輸求饒,一點也不顧慮面子。手指被折斷了還能裝出笑臉,對王師弟說出那一通話!這個傢伙,一會兒像是好人,一會兒又像是壞人的,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孫大周道:「如果他是故意的,就代表這個人太會偽裝,太會忍耐,心機也太深沉了,這樣的人,往往很可怕的!」
王至道笑道:「他應該是孫兄所說的那種情況,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是在他離開的時候,我還是看到了他眼中閃過的怨毒。這個人,能當上洪門的少門主,又單槍匹馬跑來和杜月生三兄弟會晤,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啊!我可以肯定,這個洪承金,將來一定會成為我的勁敵。假如他三個月後真的會參加萬國競技大賽的話,說不定一有機會就置我於死地!」
劉振東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和這樣的人結下仇的?」
「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何時和他結下了仇?也許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得罪了他也說不定!人與人的關係就是那麼奇怪,可能你認為自己從來沒有得罪,甚至根本不認識的人,卻會因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怪你,甚至對你動了殺機!以前我認識的一位前輩對我說,要想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必須日日、夜夜、時時、刻刻的對一切的人,一切的事情都保持著警戒的心態。就算見到自己的親人,最好的朋友,也必須要先想,他會不會因為一件自己認為不可能得罪他,卻偏偏得罪了他的事情而正打算對自己下毒手呢!」
劉振東聞言愕然道:「人要是那樣活著,那他這個人生還會有什麼樂趣?對身邊每一個人都要警戒,那他不會累嗎?你說的那個前輩不會是有神經病吧?」
王至道「呵呵」的笑道:「我也是這麼想!不過生在亂世,保持這種心態還當真是活命之道。只是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孫大周道:「只怕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在歷史上,估計只有那些殺人如麻,整天疑神疑鬼的梟雄暴君,比如像曹操、朱元章這樣的人才能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保持警戒!」
陳真問王至道:「後天就要起程北上了,你那只左臂和耳內沒有事吧?」
王至道:「五師兄不用擔心,我的左臂已經恢復正常了。至於耳朵,還有點失聰,不過我相當休息一個晚上就能恢復正常。在這三個月的時間,我一定要找到破解暗鶴拳的方法,要不然三個月後的萬國競技大賽上真的遇到洪承金,我又會麻煩了!對了,孫兄!」
王至道拍了拍皮箱子,問道:「我們這樣逼張嘯林交出了五十萬,他會不會記恨,等到我們北上後報復精武門呢?」
「記恨肯定是會的,但是報復精武門的事情相信他不敢做!杜月生已經當著我們的面明令他禁止再找你的麻煩,杜月生這個人一向言出必行,除非張嘯林想跟杜月生翻臉,否則他是不會違背杜月生的話的!再說了,杜月生知道我是同盟會的人,青幫雖然囂張,但是目前還不敢公開得罪同盟會,所以精武門是絕對不會出事的,你放心吧!」孫大周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