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勇立潮頭搏激流(上)
天色漸暗,蜿蜒的公路上仍能見到行軍的隊伍和車輛,但數量已經較下午的時候減少了許多。在一座鋼製結構、看起來頗為粗糙和簡陋的跨河橋樑上,工兵們在橋墩和橋面下方布設好了炸藥,正沿著欄杆牽曳導火索。這裡的河流雖然只有二十多米寬,水深也就相當於一個成年人,可兩側陡峭的河岸將是限制人員車輛通行的最大障礙,而且在大橋西側,也就是通往羅馬尼亞、波蘭乃至德國的那個方向,穿著灰色軍服的德國士兵們已經挖掘了多條帶狀的塹壕,彼此之間還有交通壕相連。在那些用沙袋壘砌的戰鬥位置上,隱約能夠看到各種型號的反坦克火炮,甚至還有幾輛只將炮塔露在外面的坦克
「夥計們,讓一讓讓一讓」
大橋從側,伴隨著發動機沉悶的轟鳴聲和交通引導人員嘶啞的喊叫聲,一小隊使用灰白迷彩塗裝的坦克在人流中緩慢而艱難地前行,坐在炮塔和駕駛員艙口的車組成員滿臉污濁,看起來都是風塵僕僕、身心疲憊的。這些坦克除了有一輛體型明顯更大的,其餘皆是德軍中相當常見的型號,至於這個「大傢伙」,傾斜的炮塔和車身裝甲在德軍現役裝備中可說是獨一無二,但目前還不是所有的德軍官兵都認識這種剛剛投入使用的新型坦克,因而還有不少士兵向它以及坐在它上面的坦克手們投來好奇而又充滿期待的目光。
靠近橋頭的草地上停著一輛三輪摩托車,上面坐著兩名「鏈狗」,也就是德**隊中的戰地憲兵,當他們意識到眼前出現的「大傢伙」非同尋常時,坐在挎斗裡的這位軍官滿臉驚愕:「這簡直是開玩笑……居然還有一輛五號坦克?」
脖子上掛著防風眼鏡的摩托車手也是一臉驚訝:「我的上帝……這真是一輛貨真價實的五號坦克」
「真該死那些傻蛋還說殿後的只有少量普通坦克和裝甲車」憲兵軍官將還剩小半截的煙擲在地上,一邊惡狠狠地罵著,一邊擠開行人朝著橋上跑去,遠遠地衝著那些正在作業的工兵們喊道:
「注意注意暫緩爆破還有一輛五號坦克」
預定的爆破時間還沒有到,除非蘇軍突然逼近,否則工兵們並不會貿然引爆炸藥,於是連同正在過橋的官兵們,許多人都停下來好奇的回頭張望。
「暫緩爆破暫緩爆破」憲兵軍官好不容易擠過了這區區數十米,人已不住地喘著粗氣,站在他面前的陸軍少尉點點頭,轉身朝自己的工兵們喊道: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引爆控制器」
「呃,這真是件令人沮喪和為難的事情」憲兵軍官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高聲向周圍的官兵們喊說:
「夥計們,注意啦給我們的坦克讓路讓坦克先過橋」
在德國國防軍,戰地憲兵在戰時負責指揮交通、維持部隊的秩序和紀律,搜索、繳械、集中和看護戰俘及落伍士兵,在佔領區內監督當地平民、檢查離隊和運輸中士兵的證件,在必要的情況下還可以指揮不論兵種的任何和他平級或下級的德**人,因此這位佩戴著少尉軍銜標識的憲兵軍官一發話,熙熙攘攘的過橋官兵很快讓出一條兩米多寬的通道來,這效率可比先前那名負責指揮交通的普通憲兵高得多。
經過這麼一調整,由四輛三號坦克、兩輛四號坦克和唯一一輛五號坦克組成的坦克小隊行進速度明顯增加了許多,更重要的是,在不受其他外力影響的情況下,幾個月前由德軍工程部隊修建起來的鋼製橋樑完全能夠承受住它們的重量。
等到五號坦克來到跟前,身材瘦高的憲兵軍官伸出右手晃了晃,示意坦克停車——車停之後,他有些吃力地爬上車上,這才與坐在炮塔上的車長有了「公平」對話的資格:「嘿,夥計,番號、身份、姓名」
「直屬裝甲團戰鬥營2連1排,陸軍上士,保羅.馮.福斯特」年輕的車長坐在艙口,上半身依然保持著筆直的坐姿。
憲兵軍官皺著眉頭問:「你們難道沒有收到撤退的命令嗎?後面是否還有你們部隊的同伴?」
年輕的車長淡淡地回答說:「收到了,但是因為一些小故障耽擱了,後來又碰到了其他擔當後衛的部隊,於是一同撤回來了至於後面……我也不確定還有沒有我們的同伴」
憲兵軍官歎了口氣,說:「好吧但願沒有比你更倒霉的幸運兒了——再有一會兒我們就要炸橋了」
「但願如此吧」
有著一張年輕且眉清目秀臉龐的車長半轉過頭朝後面望了一眼,遠處那幾根依舊清晰的煙柱正在無聲地訴說著先前那場殘酷而驚心動魄的戰鬥。
眼看著重而不笨的五號坦克已經駛過了大部分橋面,憲兵軍官準備徑直跳下去,就在這時候,低沉的空襲警報聲響起:部署在大橋附近的防空警戒哨發現了來襲的敵機
雖然肉眼第一時間還沒能看到蘇軍飛機的蹤影,但是仍在橋上的德軍官兵們立即騷動起來——紀律不等於無視生命,對於有過空襲經驗的人來說,空襲發生時應該盡量遠離鐵路、車站、橋樑等重要目標,尤其是在既沒有責任又沒有能力守護這些設施不被破壞的情況下
「鎮定鎮定大家依次通過,不要慌亂」
憲兵軍官熟練地掏出瓦爾特手槍,好在現場的秩序還沒有完全失控,官兵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動作,而在橋東,兩名憲兵也招呼著還未通過大橋的人迅速疏散開來。
「上士,馮.福斯特上士」憲兵軍官指著橋西側的防禦陣地揮手喊道,「到陣地上去躲避空襲」
雖然受到發動機噪音的干擾,而且隔了十多米的距離,但年輕的車長依然理解對方手勢的用意,何況距離大橋最近的樹林也在好幾公里之外,前往擁有防空火力掩護的陣地顯然比在空曠的道路上奔跑更為安全
在領頭那輛四號坦克的協調下,一行七輛坦克用最快的速度向橋西兩邊的陣地疏散,此時此刻,坦克手們或許並沒有料到,這次意外的空襲會把他們拖入到一場更加艱苦卓絕的地面戰鬥之中……
沃茲涅先斯克東郊,德軍第4集團軍指揮部。
「將軍,如您所知,我們集團軍雖然剛剛編入了第57裝甲軍,但這個軍的三個師都還在波蘭集結,最快也要到四天之後才能投入戰場,在這之前,我們能夠動用的就只有目前的4個步兵軍,而且有一半的部隊都承擔著比較重的防禦任務」
這位滿面郁色的步兵上將頭頂微禿、身形微胖,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地快速眨眼。儘管麾下有近20萬戰鬥經驗豐富的官兵,但這位指揮官的信心似乎並不很充分,過於慎重的心態也讓他給人以畏手畏腳之感。
「馮.布裡森將軍,在我的印象裡,您一直是個英勇、果斷且不畏艱險的指揮官,就連我們曾經的元首也非常認可您的膽識和能力其實……諸位,我們大家不能被戰場的表面現象所蒙蔽,認為沒有了裝甲部隊陸軍就無法進攻——裝甲突擊只是一種戰術選擇,絕不是唯一的戰術比起眼前的敵人,我們的坦克數量雖然居於劣勢,但我們應該清醒地看到自己的優勢所在:我們的士兵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而蘇軍部隊中超過三分之二的兵員都是半年內補充上來的新兵」
說完,馮.曼施坦因在眾人身上緩緩掃視一圈。兩次政權更迭令德軍損失了一批能力出眾、聲望頗高的高級將領,這也一度讓人們擔心這支國防軍會成為沒有靈魂和主心骨的軍隊,然而以克萊斯特、古德裡安為代表的新生代將領們以特有的沉穩和矯健完成了總參謀部改革,並讓這支軍隊從上到下煥發了新的生命力。在這間指揮室裡,除了馮.布裡森將軍稍顯年邁,其餘皆是富有朝氣的臉孔,更可貴的是,他們身上大都散發著一種渴望建功立業的精神面貌。這,讓曼施坦因有理由為接下來的行動充滿期待。
「據我所知,第第第137步兵師都經歷過大規模的夜間作戰,在過去的兩年半時間裡,我們有許多士兵都參加過兩場以上的夜間戰鬥,有些軍官被稱為『夜戰專家』,有些連隊還經常進行專門的夜戰訓練,這樣一柄鋒利的匕首,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好好使用呢?」
當曼施坦因的視線重新轉回到馮.布裡森將軍臉上時,這位性格穩重的陸軍將領並不像他的年輕下屬們一樣熱血沸騰,相反,他眼神中閃過幾許無奈,看來一場前途未卜的冒險之旅已經是在所難免了。
見氣氛已經被自己掌控,曼施坦因高聲說:「根據前線偵察報告,蘇軍集結起來的大批裝甲部隊正全力向尼古拉耶夫推進,而我們的部隊正按照計劃節節後撤,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我們必須牢牢把握住它,在全面攻勢到來之前給蘇聯人狠狠一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