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出洞!跨虎登山!淡掃秋水!肋透清霜……
劉火宅與風蕭蕭樹頂核計之際,練武場上的吳瑜,伏魔棍仍自一板一眼的練著,心中卻是難耐。
那個血書殺手,到底什麼時候會來呢?
十天功夫,一名官員,兩名官員的親戚,兩名官親的親戚,先後遇害,皆是寄書箭上,一箭而亡,老百姓雖然拍手稱快,洛陽府衙所受壓力卻是空前。
不過,合該自己陞官發財啊,曉得江湖上有煙雨閣這麼個所在,自己掛單,掛單自己,看那血書殺手上鉤不上鉤?
「這個吳瑜,還真好算計!」了然計謀,風蕭蕭銀牙挫的咯咯響。
「怎麼了?」看出了吳瑜的蹊蹺,劉火宅卻不知風蕭蕭這話因何而起。
「煙雨閣的葉子任務,懸賞的錢通常分作兩半……」
「一半煙雨閣自留,另一半才給任務完成者。」劉火宅也跟了風蕭蕭一段了,這事還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煙雨閣自留的一半用來作甚?」
「這……」賺錢唄?煙雨閣又不善堂,不截留一半花差,如何維持運作?劉火宅心道,卻也知道,這不是風蕭蕭的答案。
「那一半錢,用來調查懸賞真假,維繫交易的機密。煙雨閣中發佈懸賞,提供情報必須準確無誤,且不得洩露交易內容。這也是很多人願接葉子任務的原因,雖然錢少一半,安全可靠,同時又省去許多調查功夫。這吳瑜一個小小的鋪頭,人脈或許有幾分,說他能在煙雨閣中安下釘子,我卻不信,那懸賞,必是他自己掛上去的。」
自己懸賞自己,就算知道了懸賞內容,也算不上洩密,他本身任職東上閤門副使,洛陽府都頭,調遣兵將衙役捉拿風蕭蕭,煙雨閣也沒甚可置喙處,且等拿了風蕭蕭以後,他還可以堂而皇之將放在煙雨閣的六千兩賞銀提走。
一個詞形容吳瑜的打算最是貼切——人財兩得。
一旦意識到吳瑜的心機,許多以前不曾注意的細節,便一一呈現出來了。
比如說,來去巡邏的護院,每個都腳步沉穩身形凝實,至少是肉身內息雙二重;宅院深處,一些黑黢黢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亮光閃過;頭頂城牆上,屏息靜氣,可以聽到微微呼吸的聲音;周圍的民宅,窗戶全部漆黑,估計已經被勸走,就算有人,也是洛陽府衙役……
這吳瑜家宅院附近,竟已經天羅地網,夜色之下,不知多少府役衛兵潛藏隱匿於周圍,等待風蕭蕭露面。
「呼∼∼∼」風蕭蕭長吁口氣,緩緩收起了長弓,「走吧,這任務咱不做了。」
「不做?」劉火宅揚了揚眉,「你紙上寫的那些罪狀,該不會都是假的吧?」
「每個任務煙雨閣都會查,應該假不了……」
「既然不假,為何不做了?怎能讓這種寡廉鮮恥之人活在世上!」黑夜中,劉火宅一雙眸子亮如晨星,如有火光躍動。
「做?怎麼做?」風蕭蕭擰眉。
「螳螂捕蟬,黃雀其後!」
「吳瑜!納命來!」凝聚了風蕭蕭一身煞氣的長箭風馳電掣,吼聲未出口之前,已先飛離了弓弦。
瘋了,劉火宅瘋了,自己也跟著他一起發瘋!一聲清喝打破夜色沉寂,風蕭蕭心中風起雲湧,明明知道周圍埋伏了不知多少人,竟然不避不讓,就因為「他不知道我們是兩個人」?
自己一向謀定而後動,沒把握的事從來不做,怎就被劉火宅這麼輕易的說服了呢?
心中雖怪,風蕭蕭手上絲毫不慢,一箭射出,收弓抽刀,往腳底下一砍。
警告聲響徹的同時,勁箭已經跨越二十丈空間,出現在吳瑜胸口。
洛陽府都頭有所感應,伏魔棍望空一揮,然而,終究沒來得及,身上黃芒一盛,一百零八穴竅瞬間注滿真元,然後真元鼓動,陣陣熟悉的震顫開啟,堪堪敵住長箭貫穿之力。
長箭插中胸口,巨大的慣性卻一時並未消去,插破衣衫,插上胸口,橫而不落,真如肉中一般。
「抓刺客!抓刺客!」吳瑜院中,街道口處,還有週遭一些民房之中,同時也不知多少人吼起來,有遠有近,有高有低,有的抽刀拔劍,有的掌燈燃蠟,轟隆隆向風劉二人藏身之處奔來。
距離二人最近的一干護院,卻並未最先行動起來,而是擔憂的看向他們的上司。
吳瑜蹬蹬倒退,面色赤紅,那箭仍插在他胸口,帶著沛然大力,不甘的往他胸口裡鑽,一直鑽。
金剛符的力量與長箭所攜之力相對,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
不過總算,總算力量耗光之前,長箭先無力了,吳瑜一把將長箭扯下,厲聲道:「我沒事,抓刺客!」
「是!」院中人得令出門,吳瑜鬆了口氣,拿手摀住胸口。
金剛符說到底不過是道符咒,瞬間增加防禦,並不能讓人金剛不壞,三重以下的攻擊,金剛符幾乎可以完全抵禦,三重之上,就得看攻擊者的實力與制符大師的功力了。
風蕭蕭的箭雖未耗光金剛符法力,卻已經扎破了吳瑜胸口,他現在一手都是血。
喘息幾聲,定定受驚的心神,吳瑜將陰鷙的目光投向樹頂的風蕭蕭。
風蕭蕭已經身在半空,他一刀砍斷下方牽繫之索,「崩」然一聲大響,猶若弓鳴,大樹粗枝驟得自由,奮力向上彈去。
「嗖!」藉著樹弓之勢,風蕭蕭彈腿奮力向空中掠去,假如沒有樹弓,他的掠空極限大約在兩丈左右,現今有樹枝之助,又能多出兩丈,加上樹高三丈,只是呼吸之間,已經接近了城牆牆頭。
距離城牆尚有丈許,風蕭蕭速度顯而易見慢了下來,力道將近……
然後,毫無預兆的,城牆頂上,呼啦湧出一大票人來,人人皆持刀夾棒,還有幾張強弓硬弩,又有一張龐大的漁網被人拋出,鋪天蓋地的散開,遮住了風蕭蕭所有可能的去路。
地面上,吳瑜忠厚老實的臉孔幾乎裂成一朵花,然而,花剛開就敗。
危急關頭,風蕭蕭不慌不忙,抖手甩出一道飛爪勾住了遠方垛口,雙臂奮力一扯,折身投去,不僅躲過了大網覆蓋,還避過了城守最密之地。
「嗖!嗖!嗖!」城頭上幾張弓弩倉促開射,雖然蓄力不足,勝在距離夠近。
身在半空避無可避,風蕭蕭抖手扯出一張符來,登時黃光連閃,將弓弩盡數擋住。
金剛符,怎麼會?!吳瑜心中一驚,豁然加快了腳步。
然而,風蕭蕭表演還沒完呢,半空中以最後一張金剛符敵住了弓弩,這個時候,已經有人搶上前來,剁斷了垛口飛鉤。
風蕭蕭雖然雙臂奮力,距離城頭終是有段距離,眼見身體就將無著無落的墜落下去,也不知怎的伸足一蹬,徒然再得借力,終成功翻上了城頭。
有人疑惑下看才發現,那處城牆亂插著幾柄飛刀,竟是風蕭蕭在射出飛爪同時,未雨綢繆備了這一手伏兵。
上了城門,風蕭蕭腳踏實地,登時如魚得水,揮舞雲銅彎刀,城頭上捕役無人是他一合之將,慘叫聲紛紛傳來,就算偶然中招,身上金剛符效力未消,根本毫髮無傷。
「曹謙,帶一隊人從東陽門繞上去;於樹魁,你帶一隊人,洛河南岸駐守,驅趕行船,封鎖渡口;其他所有人,上馬,出城,給我追!」危急關頭,吳瑜厲喝著排兵佈陣,壓下了屬下的騷亂。
隨著下屬紛紛領命而去,吳瑜也顧不得包紮傷口了,院中就跨上戰馬,策馬疾奔出了大門,來到街上還沒起步,頭頂一暗,一個黑影凌空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