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當冰清飄若飛仙落下了地,劉火宅已在前方幾十丈外,基本內功運上兩腿,疾逾奔馬向洛陽城而去。
迎春樓在洛陽的城西,門前就一條大路,一端通向西都長安,當然,終點在千里之外,另一端則通向洛陽城中,距離……十里。
從迎春樓出來的客人會往哪邊走,這是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他是真的不知道身體裡面的不是內息呢?還是假不知道呢?看著劉火宅一騎絕塵的背影,冰清哂然。
之前說過,內息是水,經脈是渠,除了說明這兩者相輔相成的關係之外,還為了說明另一樁事,那便是,水往低處流,並不遂人願,除非已經煉神返虛,達到先天之境,否則內息永沒有如臂使指這一說。
武修者最初能夠控制的,只是渠,通過改變溝渠之寬窄高低,閘門之開閉,讓水屈從地勢而流,所以,以粗淺的內力運使黯影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彷彿劉火宅此刻,內息運上兩腿,隨著兩腿每次蹬踏,內息就在足三陽三陰經脈之間來回噴湧。
內息當然也可以加持輕功,但與劉火宅此刻,完全兩種路子。
微微只一哂,冰清憶起了此行初衷,玉臂輕揮,從袍袖中一道黑影陡然飛出,若不是目光專注在冰清身上,幾乎察覺不到掩藏在暮色中的這點異狀。
「去,攔住那人,不要讓他繼續追了,也不要傷到了他。」冰清發出指令,黑影微不可見的點點頭,返身化成一道流光,向劉火宅的方向去了。
天空暮色仍深,但是東方已經吐白,向前飛了也就幾丈遠,原本的黑影,已經變作了天青白色,掩藏在朝色裡難辨影蹤。
冰清這靈物一去就是盞茶功夫,盞茶之後,冰清愕然抬頭,看著幾乎空無一物的天空訝然:「你怎的回來了?沒聽懂我的話麼?」
「嘶嘶……」靈物發出微聲,上下翻飛,似乎頗為委屈。
俄頃之後,冰清便明白它為何委屈了,因為她重見到了劉火宅的身影,少年一身上下大汗淋漓,彷彿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只是速度沒有稍變,疾逾奔馬的跑回來,又疾逾奔馬的越過迎春樓,向西方追去。
雖然只是盞茶時間,劉火宅已經跑完了十里長道,能夠遙望洛陽城門了,但是,一路上不曾和任何人擦肩而過,遠方又城門緊閉,殺人者走的顯然不是這一路,也不可能走的這麼快。
少年只得調轉回頭,向西追去。
「跟住那人,飛到高處看他前面有沒有別人,如果有,便落下來攔住他,如果沒有,就一直跟著。」繼續吩咐了靈物,冰清鬆了口氣,返身折回樓內。
兩盞茶過後,劉火宅回到了迎春樓,西行二十里搜索,同樣一無所獲,看起來,那個行兇者殺人心虛,根本沒走大路而是匿跡潛逃了,那般一來,可就不好找了。
「昨夜……冬雨房中的……是誰?」劉火宅抓住了正在大堂處理事端的春五娘,氣喘吁吁。
春五娘聞聲回頭,一聲尖叫幾乎跌倒。
「昨夜……冬雨房中的……是誰?」劉火宅顫抖著又問了一遍。
春五娘眨眨眼睛,終於認出了劉火宅,獅吼功勃然迸發:「劉火宅,你要嚇死老娘啊∼∼∼」
聲震四野!
勿怪春五娘驚恐,實在劉火宅此際形象太過滲人,一路長途奔馳,劉火宅頭髮全數散掉了,雜亂如荒草,加上他一身上下汗出如漿,衣衫濕透,只站立這片刻,腳下已濕了一大團,又有些汗水,因為疾奔,被寒風在眉梢眼角凍成了冰稜……
他風一般從門口冒出來,活脫脫新鮮出爐落水鬼一隻,誰見了能不怕!
「昨夜……」大風拂面,劉火宅勉力只說了兩個字,身體搖擺兩下,直挺挺的向後倒去,不省人事。
三盞茶功夫,僅僅三盞茶功夫罷了,少年從迎春樓到洛陽城,再到迎春樓,再迎春樓西二十里,再回來,來來去去奔馳了足足六十里,內息雖然未到極限,他的身體,卻實實在在已經到了極限了。
胸中那股忿然被春五娘驚聲吼散,少年終於堅持不住,頹然倒地。
「沒事,只是脫力了。」春五娘第一時間搭了脈,細查後向隱在遠方的冰清點頭。
冰清鬆了口氣,但是愁眉仍鎖,看劉火宅那瘋狂的勁頭,這件事……不好辦那!
師傅啊師傅,你曾說過,天生道癡,其心合於天道,其一言一行,俱都尊乎天道,這種心境修持之難得,還在武當所標榜的五行純一,道體天生之上。
可是,修道之人,不是應該清心寡慾,超脫紅塵的麼,這劉火宅此時此刻表現,哪一舉哪一動合乎了天道,遵從了修行者規矩的啊?
劉火宅昏迷不醒,聖女冰清一心迷茫,這個時候,那個殺人兇手究竟在哪裡呢?
出身豪門背景駭人的客人,難道還害怕為一個小的死負責任麼?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但是,既不在東邊,也不在西邊,這個兇手到底哪裡去了呢?答案同樣很簡單——迎春樓。
依舊是那個陰暗、濕冷的密間。
空氣中飄散著朽腐的味道,新來的客人揮舞袍袖驅散這味,發現根本無濟於事之後,拿袖遮住了口鼻:「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完了,什麼時候能成事?王爺可是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劉管家稍等,先喝杯茶壓壓驚。」徐幫主客氣的遞上了茶水。
「有什麼驚好壓的?一個小小而已……」雖如此說,劉管家還是接過了茶水,一口飲了,面露惋惜,「只是可惜了,挺有姿色的小丫頭,若是養上個幾年,說不定……唔,茶葉不錯。」
兩個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又相互攀談了幾句,密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陸盡忠走了進來:「徐幫主,我那邊也妥了,就是……就是……」
「就是如何?」徐幫主皺眉。
「方纔有許多人見到了,那冰清,那冰清似乎是會武功的。」
「會武功?」徐幫主笑了,「一個名妓,會些花拳繡腿傍身也不出奇,而且……女子就是會了武功才夠味呢!怪不得王爺念念不忘呢。」
「正是!正是!」劉管家連連點頭,「若非這女人有兩下子,什麼時候都能找人把她綁了,哪用費這麼多手腳?你們行動時可得小心,萬不能走露了風聲,這女人畢竟是神都名妓,不少達官貴人盯著呢。她自己不願意,哪怕王爺位高權重,也不敢強搶了回去……」
「放心吧,這一次,她上天入地,也逃不出我們的手心去。」徐幫主虎軀一震,銀邪之氣四溢,「四個丫鬟輪換伺候冰清、細雨,兩天一換,一輪熟悉情況,最少四日,最多六日,定然把那女人送到王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