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誠如許旌陽所料,北齊軍遭遇大敗,雖然主力實力尚在,但心膽俱喪,能夠維持一個體面的退軍已經是大呼僥倖了,恐怕連北齊軍自己都想不到,這還是拜了宇文身體不適所賜,否則的話,一場大敗只怕在所難免。
收復汾州這件事,由剛剛在汾州殉城的故汾州刺史楊敷之子楊素擔當,諸將也無法和他爭搶。而就著此次的功勞,宇文陣便授他清河子爵的勳位,命他就地收容其父舊部,重建汾州和汾北地方。
富貴逼人楊素,從此離開了宇文身邊,開始登上了更大的舞台。
只是短短對峙了一夜,次日一早,在發覺大周軍並沒有立即發起大舉進攻的傾向時,北齊軍立刻開始有組織地撤離,斛律明月的道術雖然在白天也可遙照千里,掌握戰場全局,北齊軍撤退的動作無懈可擊,令部分有意組織小規模攻擊的大周將也徒呼負負。
兩天之後。
大周軍的主力圍繞在宇文中軍周圍,也開始向著龍門渡口撤離。然而在營地裡,一小群人卻流連不去,依依話別。
宇文穿著普通軍士的軍裝,站在一群同樣穿著普通軍裝的千牛衛當中,握著金一的手,微笑道:「此去萬事小心,我送你的紙鴿小心藏好,若有緩急便即燒了,自有援軍接應。」
金一一副行者的裝束,這是聽了熟悉北齊情況地人的建議,說北齊境內佛道同興,沙門的行者行走各處,官府也不查究,穿城過府也不用受多少盤查,沒飯吃了就直接找個佛寺投托……總之只要是行者打扮,到哪都方便。
他拄著戒杖,背著包裹,頭髮打散了披下來,年紀又輕,倒真像是個行者的模樣——所謂行者,便是苦行僧人之意。見宇文嚀再三,不惜以天王之身留下來與他話別,也自感激,點頭應了。
新任千牛衛都督韓擒虎。卻在一邊拍著史萬歲地肩膀。大聲道:「金兄弟此去。安危都交給你了。可別丟了我們千牛衛地臉吶!」原來史萬歲只是要增長自己地功力。偏偏他先練地是鬼力。又在驪山中得了徐夫人劍。更是一柄飲血越多威力越盛地凶器。故此不肯隨大軍回長安去。請假跟著金一往北齊境內去。
此時他也是一副行者地裝束。背上背著那柄徐夫人劍。很不耐煩地揮開韓擒虎地手。嚷道:「你新官上任。倒像模像樣。我會丟了千牛衛地臉嗎?此去北齊境中。少不得要大鬧一場。讓我涼州史萬歲之名響徹北齊。鬼聽了也怕。方不負此行!」這倒不是他有意招搖。他一身地功力根基。全在煞氣上頭。當真是鬼也怕他。
既然是微服潛入。那兩匹天馬太過顯眼。是不能騎了。史萬歲委屈著撿了一匹瘦馬。金一乾脆做回老本行。讓牛琪琪依舊變成小母牛地模樣。彷彿牧牛一般。不過這次前往北齊。隊伍中卻還有一人。乃是李大白是也。
大軍都已撤離。宇文不便過多停留。當下便即揮別了。上馬向西而去。
金一三人又在營地旁等了幾個時辰。到天黑時分才下了山。雖然此時北齊軍已經離開了一天路程。兩軍早已脫離了接觸。但難保沒有留下耳目——入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看頭頂上地月亮是不是在原地。律明月那仿若無處不在地「明月照天山」。實在給人以太深地印象。那種隨時隨地都有人在窺伺地感覺。絕不好受!
如此趕了一天。待重新看到北齊軍地後衛時。金一又念了一次道訣。結果那感應地所在離本方卻愈發遠了!「看樣子。北齊軍徐徐後撤。中軍如段韶、高長恭一行卻是在加速前行。」
史萬歲點頭道:「倒也合理,這兩人都被擒在先,高長恭更是重傷瀕死之身,當然要趕回去好生修養。這倒給了咱們一個機會,那攜帶著你兵器的人不論是誰,總之是會離開大軍趕路的了,咱們若能搶在頭裡,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憑咱們幾個人的本事,有心算無心,哪怕段韶和高長恭都全手全腳,也要吃個大虧!不過現在有一個重大的問題,他們究竟是回城,還是回晉陽呢?」
見金一意似不解,史萬歲續道:「段韶素來是坐鎮晉陽,一面管理當年隨同北齊神武帝高歡起事的六鎮遺民,一面抵禦北方突厥進攻,他南下參與和咱們地戰事也是不得已,如今他傷得未必很重,應該是回晉陽去主持當地軍務才對。而高長恭乃是北齊親王,居於城,傷勢又如此之重,該當回
咱們若要劫道,就得先找準了地方才下手,這路線緊要。」
李大白大為讚歎:「史將軍好似是劫道的行家裡手,思慮這般周詳,莫非是幹過的?」
史萬歲呸的一聲,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咱們在涼州和妖戎打仗,硬仗不多,爛仗不少,這燒營劫糧的事哪一邊都沒少幹過,雪中追敵、輕騎七日七夜不下馬也試過,山賊那點玩意算什麼?」
金一忽地搖頭:「劫道使不得,他們一定有防備。」
史萬歲一怔,只聽金一道:「我那兵器特異的很,不用時只是一根毫毛,旁人恐怕帶上了也不知道,本來是無事的。但前日許天師一句話,倒把我點醒了,這件兵器別人就算察覺不到,那和高長恭一路的影達摩可就難說了。雖然是未必如此,但不得不防,一旦咱們暴露了,就算能脫身,這兵器也難以奪還了。」
原來如此……伏擊的第一要素,是突然襲擊,如果對方先有了防備,只要帶上一支相當數目地護衛隊,再在周圍安排下接應的人馬,這伏擊極有可能就變成了反伏擊。久經戰陣的史萬歲自然知道這其中地關節,皺眉沉思良久,方道:「既然如此,咱們還是先確定下那毫毛是向何方去,若是段韶與高長恭分道而行,你那兵器往晉陽去了,那個影達摩自然不在其中,便好相機下手。倘若是往城去時,再做理會。」
幾人隨即改變路線,兜了一個大圈子,從稽胡境內往東路趕去,稽胡乃是與妖戎一般的部族,北齊和大周都管不著他們,相對較為安全。
趕了兩天,已經超過了北齊軍,到得壺關時,此地便是分道之時,他們尋一個隱秘地處所藏身,等待著目標的到來。
第二天晚間,只聽人馬嘶鳴聲,數十騎健馬先上了周邊地山頭,四下裡巡視,溝溝坎坎都不放過,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幸而他們幾人用地是許旌陽所贈的靈符,掩人耳目最是擅長,幾騎齊軍就從他們眼皮底下過,竟也好無知覺。
然而他們卻沒有任何得意之意,因為頭頂上正掛著兩輪明月——斛律明月!他竟然拋下了大軍,親自護送來了!
金一的心變得沉甸甸的,他忽然想起了許旌陽的警告:「這東西落在佛門的手裡,就是打開五指山的一把金鑰匙!」釋然和尚他們拚命找自己,不就是為了打開五指山嗎?如今這個機會,卻由自己交到對方的手中去了!
縱然段韶和高長恭傷重需要護送,斛律明月也斷然沒有丟下大軍來為他兩個親自護送的道理,大周軍和他們最多只有三天的距離,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忽然殺過來?北齊軍可不知道,大周軍退兵真正的原因是宇文身體不適啊。
唯一的解釋,就是北齊一方已經發現了那根毫毛的存在,並且完全認識到了其重要性!
隱身符的保護下,小聲說話也不打緊。李大白便贊同金一的推論:「不錯,如今寇謙之被咱們抓回了長安,差不多已經是活死人一個,道門指望不上了,佛門的支持對於北齊就變得越發重要起來。不要說是成功地重新打開西天路,北齊只要以這件事為號召,就能讓這天下佛子統統歸心,聲勢何等浩大!」
史萬歲看了半天,也是搖頭:「沒機會了。律明月老於軍事,真正當回事來做的話,前後行軍全無破綻,我料他必定還不止這些人馬,周圍至少有七八支兵馬可以在有事時迅即趕來。
咱們連那毫毛究竟在誰身上都還不知道,怎麼動手?」
金一咬著嘴唇,心猶如被放在油鍋裡煎熬一樣難受,想不到到頭來,還是自己壞了事!不知道,如果被佛門打開了五指山,老孫會怎麼樣?他和西天諸佛的那場戰鬥,勝負究竟如何呢?五指山沒有打開,那就說明他們至少還沒分出勝負,如果因為這裡的變故而改變了結果,那豈不是我害了老孫!
他倏地下定了決心,毅然道:「我們去城!」
此言一出,其餘三人都愣了一會,然而隨即,一個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李大白拍了拍金一的肩膀,牛琪琪向他豎起大拇指,史萬歲更是把雙手的關節擰的卡吧響:「好吧!就讓我們幾個,把北齊京城給翻個底朝天吧!」第七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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