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這時候,大周的援軍已經源源不絕從迷霧中開出,陸續注入南山周圍,搶佔要點整頓隊列,以備與北齊援軍斛律明月軍的大戰。而統兵大將們則一個個衝上南山來護駕兼請罪,待得知宇文憑這兩千名千牛衛,大破了段韶的萬餘兵馬,甚至一度將敵方領軍的段韶和高長恭都給捉住了時,又是讚歎不已。好在大周將帥大多是尚武不學的,大部分人只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就不肯再讀書了,一個個肚子裡的花花腸子都不算多,這讚歎聲倒似較為真誠,用詞也比較樸素,無非是「大家了得,大家厲害」之類,聽著不那麼叫人作嘔。
宇文坐在一塊山石上,身下鋪了一張虎皮,只笑吟吟地聽著,偶爾安慰一下過度自責的某位將領,眼睛卻多半關注著山下的局勢。初時的擾攘過後,受到宇文赫赫戰功激勵,這幫大周的將領們也是摩拳擦掌,不甘人後,都盼著和斛律明月這位北齊第一大將血戰一場。
而金一歸來,手上又抓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寇謙之,這等原先近乎神話中人的道門鉅子,如今卻像一條死狗一樣被一個大周的小兵拖著,此等景象將原本已經士氣高漲的諸將刺激的雙眼血紅,紛紛請戰。
正是在這種氣氛之下,金一的這一句話,頓時令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宇文眼睛盯著金一看了一會,忽道:「阿一,你說段韶脫逃是你的罪過,是有意放縱,還是無心之過?」
金一準備好了一肚子話,要解釋錢神地法力為何在看守段韶時先是管用後來又失效,這事還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地。哪知宇文不問細節,倒是讓他愣了一下,方低頭道:「無心之過,我出生入死才擒住了段韶,怎會有意放他。」
宇文將手中大權一擺,笑道:「那就成了,你身不在山上,原本沒有你的干係,卻將此事說出來,足見心底無私,既然你說是無心之過,孤便信你。如此,段韶之事上你功過相抵,不賞不罰,可好?」
金一怔了怔,聽宇文口氣,竟是輕鬆無比,難道此事就這麼過去了?見他神情,宇文而不語,卻向一邊的楊素比了比,楊素便上前從金一手中接過寇謙之,命人擺下陣法,再加上符咒,囚禁起來,絲毫也因其死活不知而有所大意。
「此番出兵,為的是解汾北危局,報汾州之仇。日間惡戰雖然得勝,北齊大軍尚在,律明月高深莫測,不可輕敵。誰來論一論戰局?」宇文環顧當場,目光所及處,原本是志氣高昂的諸將,卻一個個都不說話了。近年來律明月身為北齊大將,哪裡危急到哪裡,其所率領的敕勒強兵號稱無敵,大周諸將自齊王宇文憲以下,沒少吃過他的虧,算起來,自從五年前老隨國公楊忠故去之後,竟然再也沒有一員周將能在他的面前討到便宜。
而今日。實是一個打敗斛律明月地大好機會!北齊三將齊名。段韶尤其以算無遺策著稱。卻在以多打少、有心算無心地局面下。被人打了一個全軍覆沒。兵敗成擒。即便是後來僥倖逃脫。餘眾必也膽落。
律明月要想挽回這個局面。當真要有回天之力才行!
大周立國三十年征戰不斷。從關中地小小地盤。到如今地跨荊楚、巴蜀、雍涼、北地以及河東。全是靠打出來地天下。現今諸將中即便是如宇文憲這樣地第二代。也不是不知兵地人。這等局面誰看不出來?可問題就在於。越是這種情況下。萬一打敗了就越不好交待。況且對著斛律明月手上完完整整地五萬大軍。韋孝寬尚且要避敵鋒芒。誰敢說包打頭陣?
他們在這裡大眼瞪小眼。金一可就管不了許多了。尚有一件大事墜在他心頭。說什麼也要第一時間去解決了。什麼事?他地那根由老孫地毫毛所變地鐵棒。跟隨著他一路從五指山中出來。從未離過身。方才卻因為中了寇謙之地計策。三五火車棒法一棒走空。連鐵棒都丟了。算起來正是在這山頭上。那是一定要找回來地。
可是。他跑到自己方才和寇謙之交戰地地方。卻見這裡已經駐滿了大軍。鐵甲鏘鏘旌旗密佈。黑夜之中燈火也燒得通明。卻上哪裡去找那一根小小地毫毛?
「主人。你就沒什麼道術。能和那毫毛相感應麼?」牛琪琪見狀。便問。
道術?金一搔了搔頭,他用這根毫毛變成的鐵棒,只知道抓在手裡念個訣,便能放能收,收時就自動貼在身上,方便不過,從來沒有離自己身這麼遠,這麼久過。不過既然牛琪琪這麼說了,大軍之中要找這麼小地一根毫毛也不容易,倒不妨一試。
他便即單手兩指虛捏著
誦念道訣。這一念不要緊,他心裡陡然一陣悸動,裡的金箍棒忽地大放光明,熱力直透出來,而且不住振動,雖然無聲無息,卻令他地整個心都動盪起來。
而下一瞬間,從遠方也傳來了一股相似的振動,與他心裡金箍棒地振動相應和著,兩股合成一股,轟地一聲,竟將金一震得渾身肌膚都發麻,頭皮都要炸開來一樣!
「在那裡!那裡一定就是我鐵棒的所在!」金一第一反應就是,找到了!然而第二反應就是,弄錯了吧?他明明是在這裡將鐵棒丟出去變成毫毛的,一根毫毛能飛那麼遠?
「在那?」牛琪琪向遠處看了看,忽地一驚:「那是北齊大軍的方向!別是他們方才逃走時,不知誰帶走了?」
「唔……不論是不是我的鐵棒,如此異象,定和我有莫大關聯,只有去看一看才知道了!」念道訣找鐵棒,找出這麼個結果來,真是始料不及,如果剛才自己就發覺了這事,那麼定會毫不猶豫地去追截落荒而走段韶一隊人馬,因為除了那一隊,別的北齊軍全都在掩護其撤退途中被大周追兵毫不留情地斬殺殆盡了。
「走吧,看來只有再去沖一陣了,離得近一些的話,想必感應更強。」金一轉身回到宇文陣幕中,卻聽宇文正在那裡發怒:「大戰頭陣是孤親自打了,現今我軍數目不下於敵軍,又是乘勝之師,找一個出來衝陣的將軍竟然無人響應?!」
敢情自己出去轉了一圈,這軍議還是沒多少進展吶?這時的金一,態度可就截然不同了,關係到他的鐵棒下落,這一仗怎能不打?
他掀開陣幕鑽進去,宇文看也不看他一眼,怒火只有越來越盛,大權上的無形權威在陣幕中散發開來,猶如一座山一樣壓在每個人的頭頂,這些百戰宿將頃刻間便個個都矮了一截。
宇文氣凌諸將,正待點名,陡然間臉色大變,叫了聲:「阿一,快來!」仰天便倒!
這一變突如其來,誰都沒有想到,所有人都呆在那裡,傻傻地看著剛才還壓得他們腰都直不起來的宇文,像根木頭一樣朝後倒去。惟有金一,一聽宇文呼喚,便即想起在長安正武殿的密室中,宇文所出現的異狀來,當即衝上去抱住。
一按他的左手,金一便即確信,果然是大權又生異變了,宇文左手原本就已經和「大權」融為一體,只是他一直戴著手套,看上去只像是成天抱著「大權」不撒手一樣,旁人不大看得出來。而現在,他左手的手臂上也開始出現了黑氣,正是被大權侵蝕的徵兆!
宇文憲到底是宇文親弟,算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搶上去和金一一邊一個抱住了宇文,叫了兩聲,宇文巴抖抖,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渾身更是好像石頭一樣硬。
「齊王,大家這是……」金一剛要將自己所知說出,宇文憲卻是臉色一變,揮手示意他住口,起身向諸將大聲道:「大家染恙,諸將各守本陣,嚴防敵人夜襲,以安集軍心為第一要務,此事誰敢洩露一句,縱使宿將大功也立斬不饒!」
宇文病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在諸將中間傳開去,隨即又肅然,一個個躬身領命,退了出去。隨即便聽見馬蹄聲四面八方地傳了出去,軍令一層接一層,片刻間便傳遍了整個軍陣,跟著就是陣法的調整,兵力的配屬,一切都井井有條。
宇文憲又傳一道令,吩咐楊素率領千牛衛將中軍封鎖:「即令是我府中的將帥,無楊都督的軍令,也不得踏入中軍半步!」這一道令發出,楊素的臉上也有些欽佩之色,卻不多言,只領命佈置去了。
這兩件事辦完,宇文憲這才轉過身來,向金一道:「金千牛,大家方才只喚你一人,是何用意?」
此時陣幕中只剩下牛琪琪在,卻只閉著眼睛坐在一角用功,金一別無顧忌,遂將當日在長安,自己用錢力幫助宇文服「大權」異動的事說了出來:「當日大家在驪山收服大權之時,我便有功在彼,兩番都是得我助力,如今大權又再蠢動,故此大家只喚我一人。」
宇文憲點頭:「如此說來,你確是居功至偉,難怪適才大家推心信你。如此,你可醫得好大家麼?最低限度,不能亂了軍心。」
「盡力而為……」金一心裡忽然想起,錢神剛剛收了一大筆錢力的「賄賂」,將段韶放縱了。現在要救治宇文,說不得又是大筆的錢力用出去,難道果真是不義之財,來得容易去得快?第六十七章完(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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