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錢程 正文 第四卷 第五十四章 番天
    五十四章

    長安密議如何對付段韶時,韋孝寬曾經說起,段韶之為人,可謂智勇雙全,所謂古之名將不過如此,用兵膽大心細,常能想常人所不敢想,行常人所不敢行,最難得的是,不管在什麼時候,他對於敵我實力對比的把握總是精確到了極點想要在戰場上擊敗這樣的對手,幾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若說段韶平生唯一可為人詬病之處,便是他貪財,而且簡直就是嗜錢如命!」韋孝寬的話語,此刻句句流過金一的心頭,就好像又回到了長安密議之時:「北齊自神武帝高歡時起,其重臣大將貪贓枉法便成了一塊心病,神武父子雖有心整治,卻終究無力,概因此輩多是勳貴大將,手握兵權,乃是高氏立國的柱石,其國強敵環伺,更不敢傷及國本,惟有加以籠絡而已。」

    「而段韶身為開國元勳之後,又與高氏為姻親,國之重臣,更是肆無忌憚,斂財無數。此事不要說是北齊國中,就連關中也有所聽聞。我們一直為之不解的是,按說段韶畢生修習九韶,琴音陶冶之下,該當雅量高致,不縈於物才對,為何會如此貪財斂財。」

    「阿一,直到遇見了你,知道這世上果然有錢神這一回事,老夫才得以將諸多蛛絲馬跡串聯起來,窺見其中的真相。阿一,你聽好了,段韶之所以如此貪財,那是因為……」

    「因為他學錢神之法不當,遭到了錢力的反噬!」

    錢力的反噬,會讓一個人變得貪財麼?初初聽聞時,金一隻覺得好笑,他自問並沒有受到什麼錢力的反噬,還不是一樣的摟錢,如果把度支倉庫中那些被他吸過錢力的銅錢,都說成是他個人所斂的財富,那麼金一的貪財之名想必比段韶也分毫不差吧!

    可是,韋孝寬隨即就讓他啞口無言:「你之所以不受錢力反噬,只因錢神與你同心同意,卻並非同體,金主的那些錢力,都是放在了他地神體之中。倘若你直接用自己的肉身來容納修煉錢神法力,你自己想想,會是什麼下場?你就是金主,金主就是你,你對金錢又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什麼態度?那還用問嗎,錢就是金主的命根子啊!話說到這個份上,金一也有些明白了,倘若段韶果真如韋孝寬所料,是因為修煉錢神之法出了岔子,才會如此貪財的話,那麼要對付段韶,自己確實是不二的人選。

    只不過,用什麼辦法來確認,韋孝寬在這一點上沒有犯錯誤呢?

    那就只有趁現在了!金一手中長刀忽然亮了起來。這柄刀,乃是北齊名匠用宿鐵法所造,一刀下去能斬斷三十重甲,刀身黑沉沉地一片,連光都不會反射。可現在,這柄宿鐵刀卻出了如金錢一般的亮金之色,那是不知多少文的錢力貫注的結果!

    彼此相距十丈之遙,空氣中便開始火光迸射,星星點點的火光四處飛濺,刺耳酸牙的各種異響也隨之出,那是環繞在金一身邊的金錢陣與段韶身邊的氣流震盪交擊所引的異象。在段韶身邊七歪八倒,躺的儘是被金一地錢力制住、失去了戰鬥力的北齊士卒,此時身處兩人之間,一個個都痛苦萬狀,有些甚至開始從眼耳口鼻中往外流出血來。

    敵人已至身後,段韶卻仍舊不回頭,手中的九韶和蘭陵王破陣樂兩支曲子卻是越奏越急,逼得結陣相抗的大周千牛衛們只能停在原地。這也讓身在空中,極力催動黑焰的宇文惱起來:「段鐵伐,死到臨頭還敢頑抗,試試接我這一手吧!」

    苦心經營地局面終於出現,宇文裡明白,這就是殺段韶的最佳時機,他再無保留,將「大權」雙手合抱在懷中,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氣,再長長長長地吐出來,吟道:「萬∼山∼來∼朝∼」

    並沒有任何異樣的聲音出,然而所有人的心裡都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作響;再接著,周圍的群山也似忽然矮了一頭,失了幾分顏色;而宇文身上,卻驟然爆出了前所未有的權威,令段韶那一陣緊似一陣地琴聲,一下子被壓得失去了節奏。

    段韶的琴音,乃是運用天地間無處不在的波動,以琴弦的震盪加以調用,若能善用的話,一波連著一波,前後相疊,彼此激盪,一點力量也能撼動整個大地,哪怕是蝴蝶扇動翅膀的那麼一絲氣力,也可掀起一場暴風。

    然而此法卻有一個缺陷,想要造成這樣的破壞力,中間必須排除不利的干擾,並且要相當

    間來蓄積「勢」。段韶的法術九韶分為九轉,也正來。

    宇文相鬥至此,從黑焰與琴音相抗的過程中,也隱約悟到了這一點,情知若任由他這麼施為下去,其琴聲中地力量只會越來越強,一直強到段韶自己都無法控制和疊加的程度也就是像三年前洛陽大戰時那樣,一舉摧垮了數萬周軍防線地威力!

    即便千牛衛是大周的精華所在,排出地陣勢又脫胎於奇門八陣,宇文不認為在那樣的威力下,己方能有多少成算。更何況,山腳處地廝殺聲已經漸漸小了下去,那萬妖群魔的呼號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只有衝上山頂,才有一線生機,段韶和寇謙之將這十絕靈幡設在北山上,自己卻列陣南山,到現在都不肯揮兵力上和地形上的優勢與我決戰山腰,可見他對這萬妖群魔期許甚大,而其南山上也必定是群妖難以涉足之地……」

    宇文地將左手高舉,「大權」上的金光綻放,黑氣也隨之四面八方地射出,權威的威壓再度提升,在他的頭頂上竟凝成了一座山。然而,這還沒完,宇文手隨之抬起,先是五指張開,而後向裡一握。這一握,手中彷彿握著一座山,他頭頂上的那一座山,就像是被這隻手給捏住了,漸漸變小,漸漸加清晰起來,片刻之間,從虛影變成了實質一樣,滴溜溜飛到了宇文手中。

    「去!」宇文手腕一抖,那玲瓏精巧的小「山」悠然飛出,幾乎是在飛出的那一霎那,又開始急速變大,等飛到段韶頭頂時,已是百丈方圓,單單黑影就足以遮蔽天日,嗡地一聲便砸了下去。

    偌大之物,飛起落下無不引動大氣狂嘯,段韶那轟然天地間的琴音,也敵不過這蠻不講理的大力,何況他分心兩用,同時彈奏「九韶」與「蘭陵王破陣樂」兩琴曲,又怎麼能夠調和其間的亂流?

    段韶忽然長歎!這一歎,歎出了三道長音:第一歎,蘭陵王破陣樂戛然而止,無形定音琴風流雲散不復存在,化作片片波刃,割裂大氣劃破長風,直取千牛衛的奇門陣法;第二歎,九韶舞樂中驟現銳音,舞樂引的週遭萬物都隨之波動起來,越振越急,幾下便振起一柄驚天長劍,直指頭頂壓下來的小「山」;第三歎,無形無聲,金一手中的長刀卻為之碎!

    這便是段韶壓箱底的絕技,一唱三歎,世人皆知他琴曲獨步天下,九韶之無人不知,卻絕少有人知道,不用琴的段韶才最可怕,他唱出的樂曲,才是最強的音符!

    「變陣,開字門!」一直與段韶的蘭陵王破陣樂苦苦相抗的楊素,對於面前琴音的變化尤為敏感,剛一察覺到如此大變,隨即號令變陣。開字門,乃是八門中的三大生門之一,多半是用來援護遮蔽同伴所用,其實並不適合防守,楊素此時忽然改用此陣,千牛衛中多有人不解。不過,不解歸不解,軍紀嚴明的訓練,還是讓他們不假思索地奉令而行。

    於是那片片割裂大氣的波刃,就這麼吹進了放開門戶的千牛衛陣中,初時還桀驁不馴地與陣中的各處關節相撞擊,不久便隨著開字門中形成的氣流,猶如被大禹導引的洪水一般,乖乖地奔流宣洩了出去。而在千牛衛身後,呼嘯而至的妖魔大軍先鋒,卻被這一陣波刃殺了個措手不及,七零八落。

    這一波過後,楊素眼前頓時開闊,在那瓦解的無形定音琴下,是業已精疲力竭的琉璃精兵的殘部,他幾乎要放棄一貫的沉著,放聲大叫起來:苦撐了這些時,終於等到反擊的一刻了!

    「千牛衛聽令!每隊第三行,原地設陣,殿後阻敵!餘眾,護著王駕殺上山去!」楊素當機立斷,大軍驟然分開,約莫有三百騎原地不動,陣門仍在,而楊素則揮兵大進,一舉將幾乎失去了所有戰力的琉璃精兵給淹沒。

    而在天空中,段韶的那一柄朝天之劍,與宇文下的那一座「山」頂了個正著。

    劍是絕世音劍,山是權威之山,這一場別開生面的對決,孰勝孰負?

    沒有勝負!就在山與劍交擊的那一刻,雲中陡然有人吼了起來,聲如雷鳴:「番天之法,怎可現於人世!」隨著這一聲吼,雲中忽然探出一隻大手,只一撈,就將這座山給撈了去!第五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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