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之,這位北方道門第一人,受教於太上老君的道德TT在聽到那一道懶懶的聲音之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戒慎的神情。或許別人無法看清雷光中的他,但金一離在這麼近,卻看得一清二楚,寇謙之的呼吸甚至都為之一頓!
是什麼樣的人物,能讓寇謙之戒慎如此?金一幾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要把身子扭過去看看了,幸好剛才並未解開四肢關節的木石變,這念頭才沒有付諸實施。
好在,那位來客似乎有意滿足金一的心願,發聲挑戰之後,隨即從禁苑中躍上城牆,與寇謙之隔著數十丈的距離遙遙相對,從金一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看到他的身形。只見他平地身高約有丈二,赤著上身,露出虯結盤曲的肌肉,古銅色的肌膚在昏暗的夜色中閃著精光,每一道雷光閃過時,也在他的肌膚上映出一道亮閃。
再往上看,虯髯滿腮,茅草一樣的亂髮長短不齊,中間露出一雙火紅的眼睛,黑夜中更可看清那眼眸中跳動的火焰,那火焰當中,映出的是寇謙之的身影!
「好一條雄壯的大漢!」金一心裡猛讚一聲,這大漢當真是比龍虎更要精壯,龍精虎猛這個詞,就像是對著他造出來的一般!
「什麼人?報上名來!」寇謙之緩緩問道。他這一答話,金一又是一驚,是什麼時候,寇謙之竟已不再是面對著朱雀大街上的宇文一行,而是轉過去背對著自己,面對著那大漢?距離自己如此之近,卻無法察覺他的行動!
「哈哈!」那大漢一手搭的肩上,扛著一柄巨大的錘子,另一手搔了搔頭,好似有些猶豫:「要問我叫什麼名字呢,我還真說不上來,老師給我起的名字,我一個都不滿意,也就沒記住。這麼著,寇師君,你就叫我老王吧。」
寇謙之愈發戒慎,這樣的人物竟然還有老師?那老師又該是怎樣的超卓神通?
「請教令師何人?」北方道門第一人,寇謙之,居然在問話中用上了敬語。
這一次,大漢的回答頗為爽快:「我老師嗎,他的名字你寇師君總該知道的,南方淨明道許天師便是,好像很多人都稱他做許旌陽吧。」
齊齊的一陣驚呼,發自禁苑城牆的兩側,關中群道與千牛衛們,一齊將目光投向這大漢,此時的目光中驟然多了幾分崇敬之意。
「許旌陽?看樣子是一個了不得地大人物呢……對了。寇謙之身為北方天師道之長。稱號也只是師君。這許旌陽不是天師道中人。居然能稱作天師?想必有些名堂。」
金一隻是心中揣測。亦可料見這位許天師地幾分不凡處。而寇謙之地反應。則越發印證了他地揣測——背後看去。在聽到「許天師」這三個字時。寇謙之脊背上地肌肉連跳了三跳。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難道是覺得自己地矮小身軀。在「許旌陽」這個名字面前顯得不夠高大嗎?
「原來是許旌陽地高足!只是。我聞淨明道有十二天君。自吳猛以下俱受業於許旌陽。內中卻不曾聽說有一位姓王地。」寇謙之地聲音又響了幾分。如雷般隆隆滾向四周。只聽喀喇連聲。十餘處較近地房舍承受不住這滾雷。竟爾坍倒。
只是餘威便有這樣地聲勢。那大漢直攖其鋒。卻絲毫不在意。連鬚髮都不動一下。只是搖手道:「寇師君。這你可弄錯了。叫一聲老師。也未必就是受業於他。我地功法武藝都是天生地。許天師可沒有教過我一點本事。廢話少說吧。寇師君。若要動手。只管將你地道德五千使出來。看看老王接不接得下!」
眼見城上兩人對答。宇文皺起了眉頭。喚過楊素。低聲道:「你看這兩人若是動起手來。勝負如何?我們有沒有機會?」
楊素自然知道他地意思。所謂「機會」。並非是如何對付寇謙之。若是正面動手地話。以寇謙之地本事。縱使合長安城全城之力。也未必留得下他。然而此役地成敗。卻並不是由對戰地勝負來決定地。
「此人來歷不明,卻似對我方友善,以許旌陽的身份,他派出來的弟子必當不是弱者。如今宇文護已然授首,寇謙之若是以道門為念,勢不當一意孤行邀大家決戰;若是決心對大家不利,則寇謙之也只一刺客爾,大家萬乘之尊,無需與他較匹夫之勇。末將之見,可趁此機會,分兵去取侯伏龍恩與劉勇二人之軍,將宇文護父子的首級展露軍前,瓦解其軍心之後,可一擊而定。」
宇文點頭道:「你此議深合
只是我一國之君,勢不能輕易退讓,只能留在此間以於取侯伏龍恩與劉勇之軍,你意當遣何人為將?」
楊素忙道:「剷除宇文護,本是宇文氏家事,諸將以此袖手旁觀,多不參與此役。
今前往奪軍,當遣宇文氏重臣,可就命齊王前往,再命韓擒虎、史萬歲兩將為臂助,可保萬全。」
宇文欣然發令,齊王宇文憲便即率同兩將與一隊千牛衛,繞道城中,往禁苑北門的玄武門而去。這邊宇文依舊立馬長街上,遙觀寇謙之與那老王對峙。
只見寇謙之連聲冷笑,卻仍不出手:「你這莽夫,既然自知是許旌陽的弟子,本君若是向你動手,豈不是以大欺小,勝之不武?你既敢向本君挑戰,便讓本君見識見識,在南方與茅山正一道分庭抗禮的淨明道高足,究竟有什麼神通吧!」
那大漢搖頭失笑:「也罷,你不知我的來歷,仍要擺這什麼師君的架子,那也由得你!既如此,先吃我一錘吧!」右手一揮間,金一立時就看知了眼!
那看似只是平凡的一把大鐵錘,這大漢也只是隨隨便便地一揮,聽不見任何的風聲,只看見眼前的一個錘頭驟然變大!若只是急速變大,也只是尋常的快錘而已,偏偏這錘竟像是自身有了變化一般,這一刻還是握在那大漢手中的大小,下一刻就忽然大了一圈,再下一刻又大一圈!
在宇文等人的眼中,只因角度不同,所見也自不同,那錘在空中,確乎是連番變大,一個個影子在空中排成一列,中間絕不連續,就見一「排」錘子「沖」向寇謙之,那詭異的,就像這些錘子原本就被無形的線吊在空中,根本不曾移動過一般。
寇謙之雙眼猛然睜大,脫口叫道:「三五火車錘法!」原本以他的道德經造詣,左掌的眾妙之門可收納萬物,將有變無,最適合接下世間的一切攻擊。然而面對這傳聞來自天庭的猛招,寇謙之再也不敢大意,雙掌在胸前虛抱成球,那黑洞一樣的空間正迎上鐵錘。
就在黑洞與鐵錘相觸的一瞬間,金一看的分明,那黑洞就像是一個充滿了水的尿泡一般,活生生地彈跳了幾下,一道道漣漪一般的波紋從相交的那一點蔓延開去,到了寇謙之的雙掌上才消於無形。
眼見自己一錘無功,那大漢卻咧著嘴笑了起來:「好!寇師君得享大名一百五十年,果然有兩下子!」寇謙之城府甚深,雖然略有些得意,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他城府雖然夠深,這大漢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下一句話就差點氣得寇謙之失態:「有這本事,想來不會被我三錘就砸死了吧?」
寇謙之好容易調勻了呼吸,本待給這個狂徒一點顏色瞧瞧,心中卻終究放不下這大漢的錘法,沉聲道:「王家漢子,你這錘法從何處學來?適才你說,許旌陽不曾教過你的法術,我本還不信,只這錘法卻是天庭火部神將的不傳之秘,許旌陽縱然得天庭頒賜天師稱號,諒他也不懂這火車錘法!」
那大漢咧著嘴,指著寇謙之道:「你居然認得我的錘法,了不起啊!上次我砸了陶弘景那老牛鼻子一錘,他就不認識,只有你和我家老師,見了一次就能叫出這錘法的名字來。」
「撲哧」一聲,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女子清脆的笑聲,隨即就被摀住了。
金一聽的明白,那正是竇雪兒的笑聲,自己心裡卻也有些好笑,敢情這大漢對人倒很公平,見面先砸上一錘再說,連自己的老師也不例外!只不知那位陶弘景是何許人也?能被他砸上一錘的,在這一點上已經與寇謙之、許旌陽並列,想來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寇謙之卻滿臉嚴肅:「不錯,本君蒙太上老君傳授道法,也曾交遊天庭神將,那火德星君便曾說及火部神兵與神將殺法,這三五火車錘法在火部諸神將中也無幾人會使,卻出自你一個凡人手中,本君不得不問一聲,閣下可是火部神將謫降凡塵?」
金一聞聽此言,心中一個小小疑團立時找到了答案:方纔這大漢傳音給他,幫助他解開了寇謙之所下的禁法時,說起老孫的口氣彷彿甚為熟稔,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如果寇謙之所料不錯,這大漢果然是神將謫塵的話,那麼當初曾經與老孫相識,也就不出奇了。
可是,這大漢到底是誰?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此?第六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