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灘老二和灘老三正在週身摸尋那把寶劍,小蛟兒忍不住問:「爺爺,是什麼寶貝?」「一把劍。」灘老三回答說。
「一把劍!?」
小蛟兒他們一聽,有點愕然,奇異了。要是說什麼細小的寶貝,丟掉了不知道不足為奇,一把長長的劍,丟掉了也不知道,這就說不過去了,而且還是稀有的哩!
公孫白問:「是一把什麼劍?是不是匕首一樣的劍?」的確,一把匕首帶在懷中,一時丟了也有可能。
灘老三卻發起怒來:「匕首是劍嗎?」
灘老二也說:「匕首能稱得稀有寶貝嗎?」
小蛟兒問:「是一把長劍?」
「劍身三尺三,你說它是長還是短?」
小蛟兒說:「爺爺,你不用找了!」
「哦!?是你拿了去?我可是給孫女兒的,可不是給你的。」
小蛟兒說:「爺爺,你別誤會,我是說你這把劍不是在這裡丟失的。」
「不在這裡丟失,在哪裡丟失了?」
公孫白說:「會不會在秀峰追逐時丟失了?要是這樣,就難找到了。」
小蛟兒搖搖頭說:「也不會在秀峰上丟失。」
「渾小子,你怎麼知道沒丟失?」
「爺爺,我在追捉你們時,就沒見你們丟下了什麼東西。」
甘鳳鳳卻笑著說:「爺爺,我看你們別再逗我們啦!」
灘老二問:「我們怎麼又逗你了?」
灘老三說:「現在我們急得要命,你還說我們逗你?」
「爺爺別惱呀!因為我一見到兩位爺爺時,就沒見爺爺身上帶有什麼劍的。」
「讓人看見的劍,那還是稀有的寶貝?」
「爺爺,總不會是一把看不見的無形劍吧?」
「跟無形劍差不多。」
三位晚輩都驚奇起來:「跟無形劍差不多?那是什麼劍了?」
「玄霜冷月劍!」
「玄霜冷月劍!?」三個晚輩又一時驚訝和驚疑起來。
公孫白見識廣博,知道玄霜冷月劍是武林中稀有的一把名寶劍,它不但鋒利無比,削鐵如泥,更堅韌柔軟得可以盤捲起來,縮在劍盒中。使用時,一按劍盒機紐,劍便彈跳伸直,武林中也有人稱它為盤龍劍,外形像貨郎擔的搖鼓一樣,藏在衣袖裡誰也不注意。這把名劍,傳聞為武林八仙的隱俠諸葛子君所得,以後似乎又傳說到了碧眼狐女俠的手中,碧眼狐死後,這把名劍就不知流落何處。最初,他聽灘家二老說玄霜冷月劍在江西神風教總堂主余羽的家中,只以為灘家二老是順口說說而已,唆使人去找余羽的麻煩,跟余羽鬧著玩。現在一聽,他不能不驚訝了!看來這把名劍,真的在余羽的手中,也說不定給灘家二老取了出來。
小蛟兒和甘鳳鳳驚訝、疑惑的,是這把名劍,灘家二老不是說在余羽家中,怎麼現在又在二老的身上了?他們只感到一把劍取名為玄霜冷月,這麼好聽的名字,這把劍一定是很好的了,但不知這把劍的名貴和來歷。
甘鳳鳳說:「爺爺,你不是說這玄霜冷月劍在那南昌西山姓余的家中麼?怎麼在爺爺的身上了?而且還說去南昌取來給我哩!」
「那是爺爺想戴你們的面具去玩三天,才這麼說。」
「那麼說,爺爺早已將它取到手了?」
「是呵!要不,我怎說要送給你?」
公孫白說:「是不是兩位上廬山前就丟失了?」
灘家二老一下愕住了!跟著灘老三跳起來:「老二,一定是那臭叫化在我們將他拋下鄱陽湖時,叫他偷了去。」
灘老二也說:「準沒錯,一定是偷去了,這個臭叫化,在江湖上有人稱他為神龍小偷,偷東西的本事十分高明。」
「老二,我們找他去!」
「對!問問他是否吃了豹子膽、鯊魚心的,敢偷我們兩個老怪物辛苦取得來的寶貝。」
甘鳳鳳說:「爺爺!你們別去找他了!」
「不行!我嚥不下這口氣。」
灘老三說:「乖孫女,這是我們送給你的禮物呵!就這樣算了?」
甘鳳鳳說:「爺爺,就當孫女兒鳳鳳已收到你們的禮物好了!再說這叫化行蹤莫測,爺爺到哪裡找他?」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找他丐幫要人要劍。要是不給,我們兩個老怪物,將他們叫化子窩翻亂了天。」
小蛟兒說:「爺爺,這事就由我去找他好了,你們別去。」
公孫白說:「是呵!來,我們再喝酒。」
正說著,他們忽見月下一條黑影,迅若流星,飛躍在秀峰的山峰上。不久,又見十多條黑影,在廬山的群峰中飛奔急迫前面的那條黑影。
公孫白驚訝:「今夜裡,怎麼廬山來了這麼多的武林高手?」
小蛟兒說:「他們似乎在追殺前面的那條黑影。」
灘老二問:「渾小子,你怎麼知道他們在追殺前面的人了?」
灘老三說:「你不准前面的人帶路,前來捕捉我們?」
甘鳳鳳說:「這怎會呢?我們又沒冒犯他們。」
小蛟兒說:「是有一個人朝我們跑來。」
灘老二說:「真的!?」
灘老三說:「那我們快跑。」
甘鳳鳳笑著:「爺爺,你怎麼啦?幹嗎我們要跑?」
小蛟兒說:「我們一跑,月夜之下,萬一追殺的人弄錯了我們,那不麻煩?」
公孫白說:「我們是不能跑,別引起了誤會。」
「你們三個怎麼這樣,我們跟他們捉貓貓玩不好?」
灘老三說:「是呵!月下捉貓貓玩,那太有趣了!」
說著,一條人影驟然而到,眾人借月光一看,除了公孫白,其他的人全驚喜的叫起來:「是你!?」
那人氣喘吁吁地說:「快,快,你們幫幫我叫化的忙,讓我躲一躲。」
來人不是別個,正是他們剛才說的臭叫化東方望。
甘鳳鳳說:「你怎麼跑來這裡了?」
小蛟兒問:「叔叔,什麼人追你了?」
灘老三卻跳起來,一把揪住了他:「臭叫化,我們的寶貝是不是你偷去了?」
「別問他,先搜搜他的身。」灘老二說完後,其他人也說要搜他的身。東方望叫起苦來:「這個時候,你們還問這問那的,他們一來,不就要了我叫化的命嗎?我死了!那你們什麼也別問了!」
小蛟兒說:「叔叔,你別慌,我來擋住他們好了。」
甘鳳鳳說:「你也別藏的,乾脆坐下來,和我們飲酒吃東西。—切由我們跟他們說好了!」
東方望一見地上的酒呀菜的,眼也大了,似乎連死也不怕了,連忙說:「好,好,好!我叫化給他們追趕了兩天兩夜,一直沒吃過東西,再不吃,不用他們追,我餓也快餓得不能動了!就算你們擋不住,我叫化給他們捉了去,也落得是個飽死鬼。」說時,他真的坐下來,抓起一條魚,連魚骨頭也一起嚼爛,全吞到了肚裡。那狼狽相,就像從地獄裡跑出來的餓鬼。
也在這時,他們四周同時落下了四條人影,目視著東方望,也打量著小蛟兒等人,站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防止東方望再跑掉。跟著,又有十多條人影先後趕到。有男有女,幾乎都一色勁裝。其中有三個人,穿著打扮不同,一個身穿道袍,手提掃塵,一個身穿綸儒服,手拿紙扇,再一位便是女尼,緇衣素裝。這僧、道、儒三位,年紀都是三十多歲左右,看來是這一群人中的首領。
身穿儒服的文士打量了小蛟兒他們—下,一揖而說:「各位請了!」
六個人當中,只有公孫白和小蛟兒站了起來還禮,由公孫白說話:「不敢,各位請了。在下等人月下在此飲酒,各位光臨,不知有何賜教?」
文士彬彬有禮說:「賜教不敢,在下等人也不想打擾各位雅興。在下只想將那叫化帶走。」
「不知這叫化何事冒犯了閣下?」
這時,那女尼說話了:「這叫化盜取我們總堂主的一件寶物。」
東方望卻叫起屈來:「冤枉!我叫化幾時盜取了寶物?」
女尼說:「東方望叫化,你既有膽盜取寶物,為什麼不敢承認?」
「我叫化沒盜取,怎麼承認呵!」
「那寶物怎麼在你身上了?」
「那是我叫化在路上拾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它是寶物呵!」
「那你為什麼要逃跑?」
「你們的人一見我,就說我叫化是小偷,凶霸霸的要打要殺,我叫化不跑,那不一條命凍過水?」
文土說:「東方望,既然是你拾的,你交回給我們,我們也就不再為難你。」
東方望問:「你們不捉我叫化回去了?」
文士想了想:「好!在下放過你。」
東方望說:「那太好了!我叫化給你。」說著,便在身上摸摸,一下茫然地說,「咦!那寶貝兒怎麼不見了?」
文士等人一聽,頓然臉色一變:「什麼!?不見了?」
「是呵!不知為什麼那東西不見了。大概我在路上逃命時,不知在什麼地方丟了。」
那位女尼頓時殺意突生:「叫化,你是想死還是想活?你要是想……」
東方望連忙說:「想活想活,不想活,我叫化幹嗎逃命兩天兩夜?」他不知是自語還是問人:「奇怪,會有人想死嗎?」
甘鳳鳳首先「噗嗤」一聲笑起來:「叫化,有的人卻在想死!」
東方望愕異:「真的!?世上有這樣的傻瓜?會想死的?」
「叫化,你就是這樣的傻瓜!」
「不不,我叫化不想死。」
「你不想死,幹嗎偷人家的寶貝?弄得這麼多的人在追殺你?」
「我,我沒有偷呵!我叫化一向本本分分,討吃為生,哪敢偷人家的東西?那是我叫化在路上拾到的,絕不騙你們。」
女尼在那邊說話了:「東方叫化,你想活,就別耍花樣,老老實實將東西交出來。」
東方望說:「不見了!我叫化怎麼交呵!」
「那你受死吧!」
小蛟兒這時對女尼說:「大師,你們到底丟了什麼寶貝?小人願意代他賠償,求你們放過了他。」
女尼打量著他:「你是什麼人!?」
「小人只是一個跑買賣的生意人。」
「你賠得起?」
「小人跑買賣,身邊頗有一些金銀。」
「別說這東西是無價之寶,就是有價,恐怕你也賠不起。」
甘鳳鳳驚奇地問:「這寶貝真的這麼貴重?一千幾百銀兩也賠不起?」
女尼「哼」了一聲:「一千幾百!?就是整座金山銀山,也沒有用。」
小蛟兒等人一聽,除了灘家二老,仍旁若無人的在喝酒吃東西外,都怔了一怔。文士說:「在下勸兩位別來管這件事了!」
小蛟兒問:「你們要帶他走?」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向總堂主交代。」
甘鳳鳳卻對東方望問:「你到底偷了他們的什麼寶貝呵!」
東方望苦著臉說:「什麼寶貝!它搖鼓不是搖鼓,錘不是錘,我叫化也不知道它是什麼寶貝,早知這樣,我叫化就不拾它了。」
女尼說:「臭叫化!你別跟我們裝糊塗!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一把玄霜冷月盤龍劍?」
東方望似乎更加茫然:「什麼!?這麼一個錘不似錘的破銅錘爛鐵是把劍?你們別將我叫化弄糊塗了!世上有這樣的劍嗎?小錘錘也叫劍,那我叫化討飯吃的爛缽頭豈不成了刀?」
一位慓悍的大漢說:「雪大師,別跟這叫化說了,待屬下將他捉了去。」
東方望慌了:「不不,你們不能捉我。」
一直飲酒的灘家二老這時說話了,灘老二首先說:「老三,我耳朵有點背,這一夥人在說什麼了?」
「我也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只聽一個『捉』字。」
「他們是來和我們捉貓貓玩嗎?」
灘老三拍起手來:「捉貓貓,那好玩呵!」
甘鳳鳳笑著說:「爺爺,他們不是來捉貓貓玩的!」
「乖孫女,那他們捉什麼?」
「他們要捉這討吃的叫化啦!」
「他們捉叫化幹什麼?」
「他們說這叫化偷了他們的什麼玄、玄、玄龍劍的。」
「玄龍劍!?我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麼一把劍的,老三,你聽過沒有?」
灘老三說:「沒有呵!」
公孫白說:「老人家,他們說是玄霜冷月盤龍劍,不是玄龍劍。」
灘老二問:「玄霜冷月盤龍劍!?」
公孫白說:「是,老人家。」
灘老二故意吃了一驚:「這可是一把失落了十多二十年的名劍呵!乖孫女,你怎麼說話打折扣的,說玄龍劍了?」
甘鳳鳳笑著:「爺爺,這麼長的名字,我可記不來。爺爺,這把劍很名貴麼?」
「名貴!名貴!好像人人都這麼說,它怎麼名貴法,我做爺爺的就不大清楚了!」
公孫白說:「老人家,在下頗知道這把劍的來歷。」
甘鳳鳳說:「對了!爺爺,這位秀才一肚的墨水,一定知道它怎麼名貴法。」
他們在說話時,女尼、道士幾次想打斷,都給文士搖手制止了。他雖然不知道甘鳳鳳和小蛟兒,但卻認出了遼東瘋顛雙俠和江南的江湖狂生公孫白。江湖狂生還好辦,但遼東雙俠,卻是非常難纏的人物,不是因為遼東雙俠在,他早已下令動手了。他唯一的希望,東方望與遼東雙俠不是一路上的人,同時希望遼東雙俠別插手進來,當然,更不能魯莽得罪了這兩個老怪物。所以他搖手制止了女尼和道士,聽他們說下去。
灘老二說:「對對!酸秀才,你說給我們兩個老頭兒知道。」
灘老三卻對文士、女尼、道士等人說:「你們站著不辛苦嗎?你們想聽,坐下來聽不更好?」
文士微笑說:「灘老前輩既然這麼吩咐,在下怎敢不從?」他揚揚手,對自己帶來時人說,「這是遼東瘋顛雙俠灘老前輩,大家就地坐下來聽聽。」
眾人一聽遼東瘋顛雙俠,全都傻了眼,這可是招惹不得的人物,同時也明白副總堂主為什麼不下令出手的原因。互相看了一眼,全都坐下來,其中的一些人,也想聽聽這把名劍的來歷。他們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總堂主家裡藏著這麼一把名劍,只是在這次追捕東方望時才知道。
當然,文士在叫大家坐下時,也暗暗示意了自己身後的一位心腹,叫他悄悄飛下廬山,向總堂主報告。
公孫白拱拱手說:「在下只是聽聞,說得不對之處,還望大家指點。」
甘鳳鳳說:「秀才,你就快說吧,別客氣啦!」
灘老二卻說:「乖孫女,你看好這臭叫化,別叫他偷偷的溜跑了。」
甘鳳鳳問:「爺爺,這叫化又溜嗎?」
「乖孫女,這臭叫化是有些賊眉賊眼的,我有點不放心。同時,你也小心自己身上的金銀,別讓他偷了去。」
「好的,爺爺,我看著他就是了。」
東方望叫起屈來:「你們怎麼這樣看我叫化?我叫化是賊嗎?」
甘鳳鳳笑著:「你不是賊,那就別跑,乖乖坐著喝酒。秀才,你說!」
公孫白一笑:「在下聽聞這把名劍,是晉代一位無名氏,用北海海底的一塊玄鐵,煉鑄了七七四十九天,才鑄成了這把劍。它一出爐,光華四射,寒氣逼人,所以取名為玄霜冷月。以後聞說它落到了唐朝一代奇俠空空兒的手上。不久,又為一代女俠聶隱娘所得。聶女俠仙逝後,這把名劍便失蹤了幾百年,誰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裡,直到元代,武林八仙的隱俠諸葛子君前輩,在一處神秘的地下巖洞中獲得了這把名劍和一本武功秘笈。名劍又復出江湖,而子君前輩的武功也從此大進,打遍天下無敵手,成為武林八仙之首。」
「因為子君前輩憑逍遙掌和玲瓏逍遙步,便可縱橫江湖,不需用任何兵器,就將這把名劍賜給了改惡從善的碧眼狐女俠,在東海一帶行俠仗義,踏平了東海一帶大大小小的海盜,可惜不到幾年,碧眼狐女俠暴病身亡,名劍從此又失了蹤……想不到現在名劍又再出江湖,不知怎的,名劍落在神風教江西余總堂主的家中,在下這些道聽途說,不知是也不是,望大家指點。」
公孫白這一番說話,說得大家動容、神往不已,彷彿聽了武林一篇傳奇的故事,文土首先一揖說:「閣下武學知識淵博,正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了,在下佩服。」
甘鳳鳳說:「原來這把劍這麼名貴,它真是無價之寶了。奇怪,它怎麼讓姓余的得了去?」
灘老二揚著臉問公孫白:「酸秀才,你怎麼不說說碧眼狐為什麼會暴病身亡了?她形影相隨的海底鯊海姑娘為什麼又突然不見了?」
公孫白問:「老人家,這是武林中的一樁奇案,在下不詳,不敢胡言亂語。」
灘老二又問自己的兄弟:「老三,我們兩老,為什麼從遼東跑出來了?」
「老二,我們不是為這樁奇案跑出來嗎?」
「碧眼狐是怎麼死的?」
「是給人在暗中下巨毒毒死的。」
眾人一驚,頓時一楞,甘鳳鳳忙問:「爺爺,誰毒死碧眼狐女俠了?」
「是海底鯊的一位堂兄,用巨款收買了碧眼狐的一個貼身侍女下的毒,同時又盜去了這把名劍。」
「那海底鯊也參與了共事?」
灘老二搖搖頭:「她沒有參與,她怒殺了這名侍女,可是她還是遭到了她堂兄暗算,屍沉海底。」
甘鳳鳳問:「爺爺,海女俠的堂兄是誰?」
「乖孫女,你知不知道海姑娘本來姓什麼?」
「姓什麼?」
「姓余!」
「姓余!?」
「不錯,就是如今神風教江西總堂主的父親余化天。」
甘鳳鳳叫起來:「爺爺,我知道啦!這把名劍為什麼在姓余的家中了!」
小蛟兒搖搖頭說:「這個姓余的真喪心病狂,不但毒害了碧女俠,連他堂妹也殺害了!」
公孫白更感歎說:「世上多少小人,為了一件珍寶,可以說什麼壞事也可以做得小來,這樣的歹毒小人,讓他存在世上,將無天理。」
神鳳教的人在灘家二老說話時,面孔神色數變。余家父子,在江西武林個,可以說是極有聲望,俠義好客,怎麼會幹出這等陰險卑鄙的事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驚訝、愕異、茫然、疑惑、憤慨,種種表情不一。因為神風教這些來人中,有不少是正道上的俠義人物,就是原來是黑道上的豪傑,也有的已改惡從善。
女尼首先發言:「灘老前輩,你說話可有根據?」
文士也點點頭說:「灘老前輩,所謂捉賊抓贓,拿奸在床。你有何憑據說我們總堂主令尊幹下了這等事?」
道士也語調冷冷地說:「灘老前輩,貧道一向敬仰前輩的為人。不知這事,前輩是聽人說還是目睹?無憑無據的說話,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頓時,神風教有些人紛紛怒問。有人問:「憑什麼說是我們老總堂主幹的?」有的怒道:「要是不說清楚,我們可不能善休。」
但不少人卻在狐疑中,就是連小蛟兒、甘鳳鳳和公孫白,也有點動搖了,灘家二老說話瘋瘋癲癲,是聽人胡說還是自已猜測?這事弄得不好,那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廝殺。當然,甘鳳鳳可不在乎,就算沒這件事,廬山玩過之後,她也會找神風教的人麻煩,端掉了神風教在江西的幾處堂口,將神風教鬧個天翻地覆才離開,所以她不在乎今夜動手。
小蛟兒和公孫白雖然也有這個打算,但總得有個可借的理由才行,可是在今夜裡,萬一灘老前輩是道聽途說,無憑無據的,就變成了出師無名,理不直,氣不壯了!何況,他們都不想濫傷了無辜的大多數人。
灘家二老突然大聲吼叫起來,一個怒問:「你們說夠了沒有?」—個說:「你們這樣亂七八糟的叫喊,我說話誰聽到了?」
文士揮手叫大家靜下來,說:「灘老前輩,別生氣,在下只想請前輩拿出憑據來!」
灘老二問:「小子!你要我老頭兒拿出什麼憑據來?」
「憑據,起碼也要有人證物證。」
「碧眼狐和海底鯊已死了二十多年,就是連當時下毒的侍女也死了!你叫我老頭兒拿什麼人證?我去地府將她們的鬼魂牽回來嗎?」
「沒憑據,只憑灘老前輩出一句話,恐怕難以令人信服。」
「我老頭兒的話,就是憑據!還要什麼憑據?」
小蛟兒心想:這怎麼行呵!這不打橫來麼?
文士忍著氣說:「灘老前輩的話固然有份量,但也是一面之辭。在下還想請問,這件事,是不是前輩目睹了?」
「我老頭兒要是目睹,姓余的還能活到現在麼?我早將他分屍了!」
「那麼說,灘老前輩是聽人說了!」
「我當然聽人說,難道我老頭兒會胡亂編造麼?」
「灘老前輩能不能把這人說出來?」
「這……」
東方望這時說:「老頭兒,你千萬別說出來,要不,這人就像我叫化一樣,被人追殺了!」
「不錯!不錯!你老頭兒是不能將這個人說出來。」
女尼冷冷「哼」一聲:「不說出來,那就是憑空捏造。」
甘鳳鳳見灘老二一直處在被動地位,美目一轉,便有了主意,站起來向文士發問:
「小婦人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文士口掃了甘鳳鳳一眼,說:「不敢,在下姓文名石。」
「小婦人也想問問,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玄霜冷月劍在碧眼狐手中,怎麼這把劍落到了你們總堂主的手中了?」
文石不由與女尼,道士相視一眼,他們雖然知道總堂主家藏了這把名劍,卻不知道這把劍是怎麼得來的。就是偶然問總堂主,總堂主卻這麼說:「這是家父得來的,我也不知道。」既然連總堂主也不知道,文石等人就更不知道了,又怎能回答甘鳳鳳的問話?
甘鳳鳳又問:「你們不知道吧?姓余的得了這把名劍,一直深藏家中,十多二十年來,武林中幾乎沒人知道這把劍落在姓余的手中,姓余的要是光明正大的得來,為什麼不敢對人說?你們不感到古怪麼?」
文石勉強的說了一句:「這恐怕是我們總堂主不想讓名劍露眼,以免在江湖上招惹是非。」
「是嗎!?小婦人聞余總堂主在武林中頗有名望,武功—流,單以他的名望和武功,誰敢去招惹他了?何況還有各位相助,雄視江西一地哩!」
半晌,文石問:「女俠的意思……」
甘鳳鳳說:「我可沒別的意思,我只想說明,這樁武林奇案,我們誰也不知道,更不能為任何一方說話,最好請你們總堂主父子一同前來,當面對質問清楚。」
女尼一指東方望問:「那這叫化怎樣?」
東方望「哎」了一聲說:「你這個女尼,怎麼專和我叫化過不去?我叫化看你怎麼也不像是個出家人,沒半點慈悲之心。」
「叫化,你跟我站出來!」
「對不起,我叫化對你根本就不感興趣,你去找別的男人吧,別來找我叫化。」
女尼頓時大怒,身形突然縱起,利劍直取東方望。東方望用譏諷的口吻奚落、挖苦女尼,說她不是個正經的女尼,而是位浮尼,她哪裡受得了?她這一劍刺出,是想和東方望拚命。
東方望「呵哎」一聲,縱到一塊岩石上:「女光頭,你想要我叫化的命嗎?」
「我先殺了你再說。」
女尼想躍過去,甘鳳鳳倏地一劍伸出,硬生生的將她逼回去。女尼—翻眼:「你要與我交手?」
甘鳳鳳說:「你殺了這叫化,玄霜冷月劍還想要不要的?」
文石也慌忙說:「無心大師,請息怒,這叫化目前是殺不得。」原來這兇惡的女尼叫無心。沒有心肝的女尼,當然沒有慈悲了,怪不得那麼兇惡橫蠻。
無心女尼說:「我可以不殺他,但非得教訓他一下不可。」
甘鳳鳳說:「對不起,你目前動也不能動他,我們雙方,都要從他身上問出玄霜冷月劍的下落。有了劍,你怎麼對這叫化,我們可以不管。」
「什麼!?你們也想奪取這把名劍?」
「哎!別說得這麼難聽,最好先將這樁奇案弄清楚了再說。要是這把名劍是姓余的正正當當得來,我們可以當面向他賠禮道歉,要是他用卑鄙的手段弄來,請他當眾引頸自刎,以謝天下,對他的後人,我們可以不追究。至於這把名劍嗎?對不起,不管怎樣,只能物歸原主和原主的親屬。」
灘家二老首先鼓掌叫好起來:「對,孫女兒,這樣辦太好了!今後爺爺的事,就由你代出頭好了。」
甘鳳鳳說:「爺爺,我用嘴巴說話可以,動武碼?我恐怕戰不過人家哩!」
灘老二說:「誰敢向你動手,爺爺就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灘老三說:「丫頭!誰要動了你身上的一條毛,我將他扔到深谷裡喂野獸!」
一直不大出聲的那位面孔木然的道士這時冷冷地說:「貧道卻想領教兩位前輩的高招。」
灘老二問:「孫女兒,這雜毛說什麼?」
「爺爺,他說他想和爺爺交鋒哩!」
「什麼!?這雜毛要和我動手?他是不是嫌命長了?」
灘老三說:「看來,這雜毛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甘鳳鳳說:「爺爺,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啦!大概是吧!」
甘鳳鳳這句話,又不啻如火上添油。這位面孔木然無表情的中年道士,是贛南通天巖靈泉觀的一位主持,號稱贛南子,武功得自一位異人傳授,頗為怪異,一把拂塵,掃盡了贛中贛南,從無敵手。他加入神風教,完全出於自願,沒受人要脅。先是任贛州堂堂主,最近才調來總堂任第一位護法長老,負責總堂內的一切事務,總堂主余羽不在,全由他說了算,連副總堂主文石也不能過問,只能過問外面的事務,儼然自居為第一副總堂主,一向與副總堂主面和心不和。他為人自視甚高,自恨自己從沒碰上武林中一些名流高手交交鋒,無法顯示自己。這一次,他碰上了武林名宿—一遼東瘋顛雙俠,認為機會來了。他見文石在遼東雙俠面前猶豫不決,不敢交鋒,幾乎連說話也不敢大聲,一味忍讓、客氣。心裡對文石暗暗恥笑和不屑,於是也不與文石事先打個招呼,便站出來直接向灘家二老挑戰了!
文石又何嘗看不出贛南子對自己瞧不起?他只一笑置之,不去計較。說文石這人城府頗深也可以,說他忍讓有涵養也可以,仍然一如既往,與他和睦共處,他見贛南子竟然去挑釁灘家這兩個有名的老怪物,不由暗吃一驚,心想:這一下糟了!想制止贛南子的行動已不可能,同時也恐怕制止不了自視甚高的贛南子,更引起不和,只好在一旁默不出聲。
贛南子見灘家二老和甘鳳鳳的對答,不但對他極為無禮,簡直視他如無物,他頓時大怒,拂塵一抖,喝聲:「兩個老東西,給貧道滾出來!」
灘老二問:「什麼!?叫我們滾出去?」
灘老三說:「好好,老二,我們滾出去!」
這兩個老活寶,真的在地上滾了出來,贛南子一怔,心想:「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怕了貧道?」
文石急道:「道長,小心了!」
文石話剛說出,灘家二老突然從地上一彈而起,快如流星電閃,「啪,啪!」兩聲,贛南子左右兩腮,都捱了灘家二老一記特別響亮的耳光,打到他火辣辣的,牙血帶著兩顆牙齒,吐了出來。贛南子幾乎給氣暈了過去。
這對老活寶,摑了人的耳光後,都嘻嘻哈哈的拍手唱兒歌:「拍拍拍!拍大麥,拍一鬥,做饃饃。」唱完了,一個問:「小雜毛,要不要我們滾的?」一個說:「咦!這雜毛怎麼流口水了?」
贛南子氣得渾身發抖,他出道以來,從來沒有在眾人面前出這麼大的醜。他吼了一聲:「貧道要你們的命!」手持拂塵,直朝灘家二老怒發過去。他說完這句話,拂塵已抖十二招,招招都含殺機,要是給他如鋼絲般的拂塵拂中那便是血肉—團。
灘家二老身如幻影,來回交叉,出手第二招,以不可思議的奇快手法,一個抓頭,一個抓腳,便將贛南子高高舉起,喝聲:「扔!「一下將這道長橫扔出十多丈遠的地方去了!
這個坐井觀天,自以為了不起的贛南子,他碰上了武林中名流人物,真的可以在眾人面前揚名了!
神風教所有來人一時駭然,有的奔去搶救贛南子,有的提刃拔劍,直撲灘家二老而來,文石連忙大聲喝住:「給我住手!你們想找死了嗎?」同時出手,將第一個撲過去的人擋了回去。
神風教的人一時愕然:「副總堂主!這……」
文石喝道:「住口!你們真的要往死裡闖,我不攔你們,由你們去送死,我不管了!」
有人說:「副總堂主,他們傷了我們的護法長老,算了?」
「雙方交戰,必有傷亡,不算怎樣。你們自問,能勝得了灘老前輩麼?」
無心女尼在武學上也造詣頗深,她從灘家二老的身法手法中看出,別說贛南於一個人,就算大家聯手,也恐怕不是這兩個老怪的敵手。她說了—句:「你們聽副總堂主的命令,退下去,別自取其辱了!」
眾人才無言地退了下去。灘家二老奇異的盯了文石一眼,問:「你怎麼不讓他們和我們玩玩的?」
文石苦笑一下:「灘老前輩,在下有自知之明,玩不起。」
「我們不再玩了?」
「對不起,老前輩,我們不敢再玩。」
「好好!那你帶人回去,告訴你們的余堂主,我們兩個老頭兒在這裡等他三天,弄清玄霜冷月劍的事,三天不來,我們兩個老頭只好親自登門請教他了!」
「在下一定帶話回去。」
一個去救贛南子的神風教勁漢奔了回來。文石問:「護法長老怎樣了?」
「長老受了一些輕傷,只是穴位被封,不能行動。」
灘老二說:「哦!?他怎麼穴道被封了?姓文的,看來要麻煩你在他神藏、陰谷二處拍一下,他就會行動了。」
文石一下心領神會,這是灘家二老指點他解穴的手法,連忙一揖說:「多謝前輩指點,在下試一下。」說著,便縱身到贛南子身臥之處,依言在贛南子二處穴位一拍,被封的穴位頓時解開。贛南子一下站了起來,由羞而怒說:「貧道再去找這兩個老東西拚命!」
文石歎了一聲:「長老!你身體多少帶傷,現在去拼不是辦法。再說,要是他們剛才不是把你扔到這亂草中,而是扔下懸巖山谷,在下真不敢想像。」言下之意,這是灘老前輩手下留情,不然,你贛南子只有這麼大了。
贛南子一聽,頓時呆住不能出聲。無心女尼這時也走了過來問:「長老,你沒事吧?」
半晌,贛南子說:「貧道沒事。」
「副總堂主,長老沒事,我們走吧。」
「好!我們走。」文石揮手叫眾人離去。
小蛟兒見灘家二老與人動手,心想:今夜裡這一場大戰免不了!卻想不到竟然是這樣意外收場,沒流血,也沒死人。他似自語的說:「看,這姓文的書生為人不錯呵!」甘鳳鳳問:「你怎麼知道他不錯了?」
東方望在一旁說:「依我叫化看,在江西的神風教中,只有三個人算得上一條漢子,其他的人,一個也看不順眼。」
小蛟兒問:「叔叔,哪三個人?」
「第一個是南康堂的堂主丘富,他的鞭法,恐怕在武林中數不出幾個人來,人也剛烈耿直,是—條真漢子。」
甘鳳鳳問:「第二個是誰?」
「就是剛才的副總堂主文石。」
甘鳳鳳有些意外:「是他!?」
「不錯,就是他。」
「他膽小怕事,算什麼英雄好漢了?」
「甘丫頭,這一點你看錯他了!他為人聰明而富謀略,遇事不慌,極善應變,能忍則忍,能讓則讓,從不爭強好勝,其實他的武功,並不弱於你,只是深藏不露而已。要是他真的投身於神風教中,將會成為我們的一個可怕對手。」
小蛟兒問:「他為人怎樣?」
「恩怨分明,是非明辨,重義任俠。是武林中一位智勇雙全的人物。」
小蛟兒問:「他為人這麼好,為什麼參加神風教受人控制?」
「小兄弟,這一點我叫化就不清楚了,看來他有說不出的苦衷而投身神風教。其實,參加神風教的人,不—定個個都是壞人,武林中有不少名門正派的人,往往都參加了神風教。有的受人控制,有的受威脅,有的報個人之恩,有的重友情拋不開情面而不得已參加的。當然,也有不少兇惡的歹徒,個人野心家,貪圖權勢和名利的小人參加了!」
甘鳳鳳說:「好啦!叫化,第三個人呢?」
「第三個是江西總堂主余羽。」
小蛟兒和甘鳳鳳一下愕了眼。小蛟兒問:「是他!?」甘鳳鳳卻說:「叫化,你有沒有弄錯了,怎麼是姓余的?」
「我叫化可能看走了眼,不過,神掌余羽,論武功,不比中原武林九大門派的一些掌門人遜色,江湖上人稱江西一柱。論為人,孝義、公正、友愛,所以為武林人士敬仰,是江西的一條好漢。」
公孫白皺皺眉說:「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要是如俠丐所說,其父陰險奪取玄霜冷月劍,就值得可疑了。」
東方望搖搖頭說:「這是書本上的說法、往往有其父,未必有其子。要是這樣,世上就沒有什麼逆子或惡父了。武林中一些俠義人士看,往往偏重他的門戶、家世,而不看其本人的表現是否好壞,正如一些名門正派,也出了一些行兇作惡的劣徒,而被人們視為邪教的門派,往往也出了一些極為人尊敬的英雄好漢,俠義烈士。」
小蛟兒聽後心有感觸,默然無語,公孫白點點頭說:「在下承認是這樣。」甘鳳鳳卻問:「要是余化天是陰險小人,而余羽是正人君子,那我們怎麼辦?」
「小丫頭,你總不會像皇帝老子那樣,一人有事,誅連九族吧?我們武林中人,是一人有事一人當,絕不會累及其妻兒。至於其子助封為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灘家二老這時說:「臭叫化,你囉囉嗦嗦地說夠了沒有?」
東方望笑了笑:「話是說夠了,酒可沒有喝夠。」
「你還想喝酒?」
「我叫化怎麼不想喝酒?」
灘老二說:「你這臭叫化好大膽,居然偷東西偷到我們兩個老頭身上。」
灘老三說:「老二,別跟他說,先揪住了他,在他身上搜搜。」
東方望說:「哎!慢來!你們搜不出又怎樣?」
灘老二瞪著眼問:「臭叫化你不會真的丟失了吧?」
「我叫化根本就沒有偷,何來丟失了?」
「什麼!?沒有偷?」
灘老三問:「那你為什麼對神風教的人說,你丟失了?」
「我叫化跟他們鬧著玩不行嗎?」
甘鳳鳳笑問:「給人追殺了兩天兩夜,也是鬧著玩的嗎?而且他們也看見那寶貝才來追殺你。」
「小丫頭,你還說?是你這兩個什麼爺爺摸進了余家大院裡將東西偷出來,我叫化可是給他們擋災擋難,我成了白狗得吃,黑狗受災的黑狗,才給人追殺。」
甘鳳鳳說:「那東西在你身上,總不會是假的吧?」
「不不!現在它真的不在我叫化身上。你們不信,儘管來搜好了!」
灘老二說:「孫女兒,你暫時遠遠避開。」
「爺爺,我幹嗎要暫時避開的?」
「因為這臭叫化非常不老實,我要剝光了他的衣服搜,你在這裡方便嗎?」
甘鳳鳳一笑:「好呀!我避開去。」
東方望連忙叫喊著:「喂喂,你們兩個老怪物別亂來!」
灘老三嘻嘻笑著說:「亂來!?要是剝光了衣服也搜不出,我還要破開你的肚皮搜哩!」
「那我叫化不死了?」
「你只會痛,不會死的。」
「一個人破開了肚皮,將腸腸肚肚都翻了出來,你們是三不醫徐神仙嗎?能醫得活來?」
「我可不是神仙。」
灘老二瞪著眼說:「老三,我們怎麼不是神仙了?」
「我們怎麼是神仙了?」
「剛才我們的乖孫女對我們說什麼來著?」
「對對,乖孫女說我們不是人,是神仙。」
「那我們不就是神仙了嗎?」
「對對,我們是神仙,神仙破開人的肚皮,是不會死的。」
「就是這臭叫化死了,還有我們的孫女婿,他跟孫猴子學過功夫,是個名副其實的小神仙,我們醫不了,他定能醫活。」
「好!我們馬上剝這臭叫化的衣服。」
東方望叫喊起來:「別,別過來,你們兩個瘋老頭子,我叫化算怕了你們了!」
甘鳳鳳說:「你怕,就老老實實交出來呀!」
灘老二說:「臭叫化,交出來!」
東方望苦著臉說:「這寶貝真的不在我叫化身上。」
「在什麼地方了?」
「老怪物,你怎麼盡賴我叫化偷的?不懷疑別人偷去了?」
「在鄱陽湖畔,只有你臭叫化接近過我們,誰也沒接近過我們。」
「那他們三個人不是也接近過你嗎?」公孫白好笑起來:「我們可沒有你這麼夠膽量。」
東方望說:「酸秀才,你不夠膽量,其他兩個呢?他們的膽,比我叫化大多了!」
甘鳳鳳笑著:「你意思是說我們偷了!」
東方望眨眨眼:「很難說,有的人生得好模好樣,卻偏偏是個小偷。」
甘鳳鳳見東方望眨眨眼,知道有古怪了,問小蛟兒:「蛟哥,你摸摸你身上看看,說不定這叫化將贓物藏在你身上去了!」
小蛟兒說:「不會吧!?」他摸摸自己上下,「沒有呵!」
「蛟哥,你搜清楚些,別叫這叫化栽贓。」
小蛟兒又渾身摸過了一遍,說:「真的沒有,鳳鳳,你也自己摸摸,說不定叔叔跟你開玩笑,將東西放在你身上了。」
「他敢!」甘鳳鳳拍拍自己的衣服,在抬起右手時,頓時感到自己的袖袋中多了一件東西似的,伸手一摸,是一件約半尺長的金屬物,甚為沉手,不由「咦」了一聲。掏出來一看,真的像錘不是錘,像搖鼓不是搖鼓,在月光下,閃耀著金屬的光芒,柄把全身黑得發亮,並且鑲著兩顆不同顏色的寶石。甘鳳鳳一下又怔住了!
灘家二老也「咦」了一聲:「怎麼這把玄霜冷月劍在你身上了?」
東方望透了一口氣:「好啦!我叫化的冤屈可得昭雪了!我說我叫化沒有偷,就是沒有偷,你們偏偏不相信。」
甘鳳鳳驚訝:「這就是稀世珍寶?武林中的名劍?」
灘老二說:「當然是它啦!」
灘老三說:「它要不是,我們從余家大院閣樓中盜取出來不白辛苦了?」
東方望卻笑哈哈地說:「恭喜!恭喜!你們兩老偷偷收了一個孫女兒也是小偷,可算是後繼有人。老怪物,你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寶貝,是你們新收的孫女兒偷去了吧?可喜可賀,依我叫化看,她將來一定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甘鳳鳳笑著嗔道:「你別倒打一耙的,我問你,你幾時做了手腳,將它藏到我衣袖袋中去了?」
「就在那女光頭刺我叫化時……哎哎!我叫化說什麼了?」東方望揪揪自己的亂髮,望著眾人,「我叫化沒說什麼吧?」
眾人都笑起來,甘鳳鳳更格格地笑著:「好呀?你這叫化終於說漏了嘴,不打自招啦!」
「不不,我叫化什麼也沒有說,東西不是我偷的,你們別冤枉我。」
甘鳳鳳說:「爺爺,你們快將這叫化捉起來,吊在這樹上,看他今後還敢不敢亂栽贓的,冤枉了我。」
「好!爺爺現在就捉他。」
「喂!你們兩個老怪物講不講道理的?我叫化辛辛苦苦給你們送來,不多謝,反而要吊起來,這說得過去嗎?」
「誰叫你這臭叫化冤枉了我的乖孫女?」
「我們可不懂什麼道理,只懂得聽我乖孫女的話辦事。」
「那她叫你們胡亂殺人,你們也去殺?」
「不錯!也去殺。」
這兩個老活寶,真是動如脫兔,疾似隼鷹,身子怪異,不出三招,就將左閃右避的東方望舉了起來。
小蛟兒急忙叫喊:「爺爺,你們快放他下來,千萬別扔了。」
東方望說:「是呵!我叫化瘦成一把骨頭,一扔,不全都散開了?」
甘鳳鳳笑著:「爺爺,你們放他下來吧!」
這對活寶,也真聽甘鳳鳳的話,放下了東方望。一個說:「看你今後敢欺負我的乖孫女不!」另一個說:「要不是我孫女兒說話,我就要吊你在樹上了。」
東方望好像回了魂似的,透了一大口氣:「小丫頭,你幾時哄得這兩個老怪物這麼聽你的話?好!我叫化今後也去找一個精靈刁鑽的小丫頭做乖孫女,以報今夜之仇。」
甘鳳鳳笑著:「好呀,我和爺爺等著你去弄一個刁鑽的孫女來。」
公孫白—直笑著,他感到今夜裡實在是奇遇,不但見到了遼東雙俠,也見到了神龍俠丐,他們的詼諧、風趣、行為怪異,使他大感快意,豪氣頓生,說:「三位鬧完了,我們再來比酒量怎樣?」
東方望首先叫好起來:「對!我叫化久聞江湖狂生酒量過人,我就是不服氣,早就想去江南找你這狂生比酒了。」
灘家二老問:「你不找我們比?」
東方望一笑:「算了!你們兩個老怪物,舉人的武功還算可以,酒量嗎?我叫化不敢恭維,要是你們再喝幾碗,准醉得像兩隻醉貓。」
「臭叫化,你敢這麼看小我?」
「好!臭叫化,我們比比看,誰先倒地了,誰就不是人。」
甘鳳鳳說:「哎!你們先別比酒,先看看這把名劍好不好?我還不知道它是怎麼開關的哩!」
東方望說:「小丫頭,你真是有寶不識寶,你沒注意劍柄上有紅、綠兩顆鑽石麼?」
「那又怎樣?」
灘老二說:「紅的開。」
灘老三跟著說:「綠的收。」
甘鳳鳳正想用手指頭按紅鑽石,東方望急叫:「你別對著我開,朝天開,要不,我叫化就不用比酒了。」
甘鳳鳳便朝天一按紅鑽石,「噹」地一聲,寶劍從蛋圓形的護手中倏然彈出,果然是人間稀有的一件寶物,劍寬二個手指,長三尺三,薄如紙片,劍身黑得發亮,光華奪目,寒氣逼人。甘鳳鳳順手向一塊岩石一揮,岩石似豆腐般的應手削下一塊來,而且還沒什麼聲息。
公孫白和小蛟兒看得異常驚訝,真是神器非凡,削金斷石如泥,鋒利無比。小蛟兒說:「鳳鳳,你快收起來,別傷著人了!」
甘鳳鳳握著劍柄,用拇指一按綠鑽石,「嗖」地一下,劍身又縮回護手中,劍的護手,就是劍鞘,這設計太巧妙了!鳳鳳高興地說:「爺爺,它,真的給我嗎?」
「乖孫女,不給你又給誰?」
灘老三說:「而且這把名劍,只適合婦女們使用,男的使用起來不順手。」
「爺爺,要是碧眼狐女俠的親屬聞訊而來,我們可不能食言,得交回給他們的。」
「乖孫女,你就是碧眼狐的女兒!還有誰是她的親屬了?」
「爺爺,你說笑話吧?我怎麼成了碧眼狐的女兒啦!」
「碧眼狐拜認我們做爹,她是我們的女兒而你是我們的孫女兒,她不是你母親又是什麼?」
東方望笑著:「老頭兒,這事有誰見證,碧眼狐拜認你們做爹了?」
灘老二惱怒起來:「臭叫化,你以為我們兩個老頭像你,盡說大話騙人?」
灘老三說:「你是不是想我們將你吊在樹上了?」
「喂喂!你們別亂來,就算我叫化不說,神風教的人不會說麼?」
「誰不相信的,我們就扔誰到深谷中去。」
小蛟兒說:「爺爺,這不行,你們可不能將所有不相信的人都扔到山谷中去的。」
「我們全扔了!又怎樣?」
「不錯!誰叫他們不相信我們?」
公孫白笑著:「你們放心,在下可證明,碧眼狐的確曾拜灘家二老為父。」
小蛟兒問:「大哥,你知道了?」
東方望說:「江湖狂生,你是不是害怕這兩個老怪物將你扔去山谷了?」
公孫白說:「在下並不害怕,因為在下父親曾對我說過這件事。」
東方望點點頭:「武林世家,江南公孫,在武林中說話是有一定的份量。而且公孫一家,在武林中從沒說過假話大話。」
灘老二說:「難道我說話沒有份量嗎?」
甘鳳鳳說:「爺爺的話當然有份量啦!不過爺爺是這事的當事人,由別人來說話的好。」
公孫白又說:「在下還知道,諸葛瑩瑩女俠也可見證。」
東方望說:「諸葛瑩瑩女俠是隱俠子君前輩的孫女兒,劍是她爺爺賜給碧眼狐的,有她證明,比任何人說話都響亮多了!」
灘老二說:「我說,還有兩個人比這瑩丫頭說話更響亮。」
甘鳳鳳問:「哪是誰?」
「慕容子寧這渾小子和白燕這小魔女。」
公孫白一怔:「奇俠一枝梅夫婦?」
小蛟兒也同時說:「子寧叔叔和燕姑姑?」
灘老二說:「碧眼狐認我們為父時,他們就在旁邊,可證明了吧?」
東方望說:「甘丫頭,有這幾位證明,這把名劍是你的了!再沒人敢與你爭奪。」
甘鳳鳳笑著說:「多謝爺爺,多謝公孫大哥和你這叫化叔叔啦!」
灘老二說:「就算沒人證明,誰敢與我孫女兒爭奪了?」
灘老三說:「我首先就將他撕成兩半。」
甘鳳鳳說:「爺爺,好啦!你們比酒吧,不過,別喝醉了。」
「爺爺會喝醉麼?」
可是,在他們喝了幾大碗酒後,便醉得不省人事,弄得小蛟兒和甘鳳鳳要背他們回寺裡的廂房中睡。而公孫白與東方望想再比時,兩個酒罈都沒酒了,只好一笑而散。
寅時左右,月落西山。小蛟兒正朦朧入睡時,驀然聽到遠處瓦面有輕微的響聲,顯然,這是有人黑夜躍進了護國寺落在瓦面上的聲音,小蛟兒一下驚醒過來,從窗往外面看,外面漆黑一片,這是臨天光前的黑暗,雖有星光點點,五尺之外,仍不辨事物。小蛟兒暗想:什麼人夜闖護國寺了?在梵淨山莊經過嚴格而近乎殘酷鍛煉的小蛟兒,隨時都保持了高度的警覺,他不去驚醒同房已入睡的公孫白和東方望,自己像一片殘葉似的從窗口輕翻上瓦面。他不擔心別的,只擔心鳳鳳和爛醉如泥的灘家二老遭來人暗算。因為在六個人當中,鳳鳳的內力較弱,身懷武林奇珍——玄霜冷月盤龍劍,說不定這把名劍,給伏在遠處山峰上的一些武林高手注意了,更說不定神風教的人想在暗中下手,奪取這把名劍。
果然,有兩條黑色的人影,在星光下如流星般的落在對面廂房甘鳳鳳住的房頂上。鳳鳳隔鄰的房間,就是灘家二老。小蛟兒更聽出,除了這兩個黑衣人外,另外還有兩個人伏在寺內大殿的瓦脊上。
小蛟兒想回房叫醒公孫白和東方望已來不及了,因為一條黑影已翻落到鳳鳳房間的窗口上了。自己一個靈猴動作,倏然落在這個黑衣人身後,拍出一掌,同時喝問:「你想幹什麼?」
這黑衣人反應極為敏捷,一躍而翻到了屋簷橫樑上。但小蛟兒的掌勁,已震開了窗欞、窗門,在這寧靜的黎明黑夜中,響聲特別的大,聲傳寺內外。
小蛟兒這一掌,既是拍人,但主要是拍開窗門,驚動甘鳳鳳和公孫白、東方望三人,叫他們有所提防。
小蛟兒揮掌拍出時,也感到身後有人偷襲著自己,他的反應,比那窗下的黑衣人更為敏捷,身形凌空倒翻躍起,人未落下,雙掌又同時拍出,分襲這兩個黑衣人,逼得他們躍上瓦面,小蛟兒落地剛腳尖一點地面,人也跟著躍上了瓦面,幾乎與這兩個黑衣人同時而落,如影隨形。
小蛟兒又喝問:「說!你們是什麼人?來幹什麼?」
兩個黑衣人在星光下打量了小蛟兒一眼,見小蛟兒是位中年生意人打扮,有些驚訝:這麼一個平常的生意人,竟然是武林中的一位絕頂上乘高手,因為小蛟兒的縱跳和掌風之凌厲,是自己所不及的。
這寸甘鳳鳳也躍上來了,說:「蛟哥,你問他們幹什麼?先捉了他們再說,深夜裡闖來。還有幹好事嗎?」
也在這時,大殿瓦面上一條人影,似一團輕煙飄然而到,這位後來的黑衣人,單這份輕功,便不下小蛟兒,他帶澀的聲音說:「你們不用問他們是什麼人,老夫勸你們將玄霜冷月劍交出來,不會為難你們。」
小蛟兒問:「你們是神風教江西總堂的人?是余堂主?」
那黑衣老人說:「你最好別問,但老夫可以告訴你,我們不是江西總堂中的人。」
「那你們是誰?」
甘鳳鳳說:「蛟哥,他叫你別問,你還問他幹什麼呵!問了他恐怕也不會說。」
「不錯,你還算聰明。」
甘鳳鳳說:「我呀,愚蠢得很哩!我知道聰明的人,往往死得很早,我還不想死。」
「唔!你不想死,最好將玄霜冷月劍交出來。」
「你想我會交出來嗎?」
「看來不交交手,你們是不願意交了!」
「你真聰明,老頭兒,你不怕會早死嗎?」
黑衣老人仰天一笑:「小丫頭,多話頭的人,往往比聰明人死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