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小蛟兒和甘鳳鳳放走言三掌、端木—尊,張總管後,張總管深有感觸地說:「不論武功和機敏以及過人之智,小蛟兒和鳳鳳都能勝人一籌。」
端木一尊聽了張總管的這句話,真如針紮在自己的心口上,給了自己一個沉重響亮的耳光。他不由目視張總管,要是他現在不是給小蛟兒封了穴位,就會驟然出手殺了張總管和言三掌,事後會將殺人兇手的罪名推在小蛟兒和甘鳳鳳身上。挑起言家寨與小蛟兒、甘鳳鳳之間難以化解的仇恨。
言三掌見端木一尊目光隱含殺意,心頭慄然。心想:端木一尊為人喜怒無常,動輒殺人,張總管可惹禍了。人們說,伴君如伴虎。武林中,何嘗不是這樣?他急喝張總管:「你胡說什麼?副教主神機妙算,武功過人。在文才武略上,放眼當今武林,無人可及,只不過心存厚道,才為那兩個奸險小輩乘隙而上。遲早,這兩個小輩必為副教主所擒。」
張總管連連說:「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言三掌又對端木一尊說:「副教主,屬下無力,保護教主不周,望教主恕罪。」
端木一尊強笑一下:「言老兄別這樣,這是我一時大意,上了這兩個小輩的當,怪不得你們。你一家在這件事情中已盡全力,何罪之有?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伺必記在心上?不錯!遲早我會將這兩個小輩活擒過來。」
這時,袁長老帶來的那四位高手和言少雨趕到了。他們關切地問:「副教主,你沒事吧?」言少雨也問:「爹!你怎樣了?」
端木一尊搖搖頭:「我沒事,你們四個,快向南方追蹤這兩個小輩的下落,一發現便速回報。」
「是!教主。」
四位高手慌忙分頭往南而去。
言三掌也說:「雨兒、張總管,你們也通傳湘西南我家的各處線眼,注意這兩個小賊的行蹤,一有情況,速報教主知道。」
言少雨說:「爹!爺爺已發令下去了。」
端木一尊點點頭:「言前輩真不愧是本教在湘西的棟樑,有你們祖孫父子三人,我放心多了。」
黎明時,蛟兒和鳳鳳已離沙灣百里之遙。小蛟兒說:「鳳鳳,我們歇一下,再也不怕他們追來了。」
甘鳳鳳一連奔走了兩夜,昨天又沒好好休息過,累得坐了下來。鳳目四顧,只見晨霧迷濛,山巒連綿起伏。陣陣輕紗般的白雲,緩緩飄蕩,橫鎖險峰。她問小蛟兒:「我們到了什麼地方?」
小蛟兒說:「我也不知道。」
甘鳳鳳說:「我們最好找一處地方住下來,美美地睡上三天三夜。」
「我們不趕路了?」
「趕路幹嗎?徐神仙又不在嶺南的南華寺。」
「那我們去哪裡?」
「回沙灣呀!」
小蛟兒瞪大了眼睛:「回沙灣!?」
「是呀!沙灣可好玩了!我還沒玩夠哩!」
「鳳鳳,你這是幹嘛了?」
「玩呀!你不願去沙灣了?」
「我們再去沙灣,言家寨的人會放過我們嗎?鳳鳳,你不是要去沙灣生事吧?」
「我生什麼事呵!我是為你著想。」
小蛟兒問:「怎麼為我著想了?」
「你想不想找到徐神仙?」
「想呀!」
「想,就得去沙灣。言家寨二公子,不是派人給我們打聽徐神仙的下落麼?我們再去,他大概也打聽到徐神仙的下落了。」
「鳳鳳,他是騙我們的,再說,他就是打聽到了,也不會告訴我們。」
甘鳳鳳瞅著小蛟兒,說:「蛟哥,我不知道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的。」
「我怎麼真糊塗假糊塗了?」
「說你真糊塗嗎?你就不可能騙得端木一尊這個老狐狸上你的當。」
「鳳鳳,我這是給他們逼出來的,不這樣,我們都會遭到他的毒手啊。」
「是呀!這一點,你的確是大出我意料,想不到你外表忠厚老實,肚子裡也會弄陰謀詭計的。」
「鳳鳳,你怎麼這樣說我呀。」
「這不是很好嗎?對神風教的人,就不能太老實,弄點陰謀詭計才好。說你假糊塗嘛!你怎麼不知道我去沙灣的用意?」
「你要去端了言家寨?」
「何止端了,我還要叫它在武林中除名。」
「鳳鳳,這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不端掉言家寨,今後我們就別想在湘西一帶走動。」
「我們兩個一起去行嗎?」
「只要你聽我的話,別糊塗就行。好了!我們現在去找一處沒人煙的地方住下來,養精蓄銳,今夜就趕去沙灣。」
「今夜!?」
「兵貴神速,出其不意。」
小蛟兒突然說:「不好!」
「不好!?」
「鳳鳳,別出聲,好像有人追來了。」
「真的!?那我們趕快找處隱蔽地方躲藏起來。」
小蛟兒打量了—下附近:「鳳鳳,我們就到那荒草亂石中藏起來。」
他們剛隱藏好,不久,便從北面山坡走上來兩個人。他們站在高處四下瞭望,其中一個面孔削瘦的漢子說:「看來,他們不會朝這個方向走吧?」
另一個身材略胖的漢子說:「誰知道,我們也只有一路跟蹤下去,最好別碰上他們。」
小蛟兒在隱藏處輕輕對鳳鳳說:「他們真的追上來了!」
鳳鳳輕問:「他們是神風教的人?」
「是!我認出來,他們就是跟隨袁長老那四位高手的其中兩個。」
鳳鳳在言家寨大廳的人群中時,因這四位高手,背向著她,一直也沒出聲。而鳳鳳一心又注意在小蛟兒和言寨主等人身上,自然就認不出這兩個高手來。小蛟兒因挺身而出,面對袁長老,也就將這四位三男一女的高手看在眼裡,所以認得出來。
鳳鳳說:「我們先別現身,聽聽他們說什麼。」
這時,瘦漢子問:「碰上他們不更好?你怎麼反而希望別碰上他們?」
「除非你想早點死,才願碰上他們。你試想,湘西有名的無常掌言寨主,在他一招之下,便給拍飛至重傷,而袁長老在那姑娘不到十招劍下,便命歸黃泉,連副教主也給他們封了穴位,我們碰上了他們,能敵嗎?」
「大哥,你說,我們還追不追下去?」
「追是要追,不然又怎向副教主交差?我是說,我們敷衍了事,別真的追上就行了。」
「大哥,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就在山頭上坐下來休息好了。」
甘鳳鳳正想站起來,小蛟兒又一下拉著她輕說:「別動,南面也有人朝這裡來了。」
「是他們的同夥?」
小蛟兒搖搖頭:「不清楚,好像是一個小孩急切朝這裡跑來。」
「小孩!?」
「唔!追趕他的是位老人。」
「老人!?」
「是!好像這個小孩騙了這老人什麼東西似的。在這個老人身後,還有一個小姑娘也趕來了。」
「你沒有聽錯?」
「鳳鳳,我沒有聽錯,不論小孩、老人和那小姑娘,都有一身不錯的輕功。聽!他們很快就來了。」
甘鳳鳳奇怪了:「他們的輕功都不錯?」
「唔!你聽聽,他們來近了。」
甘鳳鳳不出凝神傾聽,果然有一連串的腳步聲,飛快地朝這山峰奔來。不久,便有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的腦袋出現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圓溜溜的眼睛在轉動著,一臉的聰明俊氣,幾乎人見人愛。他手中捧著一顆如拳頭大的、鮮紅如滴血般的山果,氣喘吁吁地奔上山峰來。一看見山峰上坐著兩條勁裝的漢子,眼神中似乎愕了愕,又回頭望望,見老人和小女孩迫來了,似龍眼核的圓眼睛轉了一轉,朝肥瘦兩漢子近乎哀求地說:「兩位大叔,救救我。」
肥瘦兩漢子互相望了望,以驚訝的目光盯著小孩手中的山果,一齊問:「小兄弟,出了什麼事?」
「快,快,有人要搶我的果果。」
瘦漢說:「小兄弟,別害怕,你到我們身後來,沒人敢搶你的東西。」
聰明俊氣的男孩一溜煙地跑到兩條漢子的身後。
這時,一位白髮白鬚的老人奔上山峰,一見兩條漢子,似乎怔了怔,但一下又看見他們身後的小男孩,立刻罵起來:「你這個小騙子,快將那山果給我。」
接著,一個丫角秀氣的小女孩也出現了,一張小臉兒,紅得似朝霞一般,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更是黑白分明,彷彿如兩顆晶瑩的黑寶石,滴溜溜的轉動。她氣鼓鼓的朝小男孩說:「不要臉,你幹嗎騙我的山果?」
小男孩嚷道:「我沒騙你,是你自願用它換我的麻糖。「他害怕山果給人搶去,把它藏到肚兜裡。
老人忿怒說:「你這個小騙子,居然用一顆麻糖換我辛辛苦苦找來的朱果?好!我給回你十顆麻糖,將那果子給回我。」
瘦漢子出聲了:「老人家,你何必跟小孩子鬧不過去?一顆山果,有什麼要緊,你就讓他吃了吧。」
老人幾乎鬚髮皆張:「你說什麼?一顆山果,沒什麼要緊?」
肥漢子說:「老人家,別發火,有話好好說。」
老人發怒:「你們滾開!別護著這個小騙子。」說時,便撲過來伸手要抓小男孩。
瘦漢子突然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指住老人說:「老人家,你千萬別過來,小心這把刀會劃傷了你。」
老人不由停了下來,瞪大眼問:「你們要動武?」
「不,不,在下只想說,你老人家何必為了一個果子,跟小孩過不去。」
「一個果子?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果子?」
肥漢子笑問:「它總不會是仙果吧?」
「仙果!?它跟仙果差不多。」
「吃了會成仙?能飛天遁地?」
「成仙倒不會,但起碼可以增加一個人一甲子的功力。」
兩個漢子不由相視一眼,瘦漢子瞇著眼問:「難道它是武林中傳說的朱果?」
「算你們還有眼光。這麼一個朱果,我在這一帶找了幾十年,昨日才辛辛苦苦的找到,叫這小孩子用一塊麻糖,從我小孫女手中騙了去,你們說,我要不要搶回來?我這是跟他過不去嗎?」
朱果,這正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服下了它,不但能增長人的功力,更可延長壽命,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無價之寶,誰見誰都想據為已有。這兩條漢子,頓時眼露貪婪之色,但很快便收斂。瘦漢顯出不以為奇地說:「老人家,且不論它是不是傳說中的朱果,這是你老人家不對了。「
「我怎麼不對了?」
「這麼,一顆奇珍異寶,你怎麼不好好收藏起來?讓你孫女兒拿著玩,還跟人換麻糖吃。」
老人不由回頭怒視自己的孫女:「你這小丫頭,怎麼趁我不注意,你就拿去玩了?」
小女孩委屈地說:「爺爺,我見它紅得好漂亮,就拿著玩的。」
「那你怎麼給這小騙子騙了去的?」
「爺爺,他說他給一塊麻糖我吃,讓他玩一下。我就給他玩一會,誰知他拿了就不還給我啦!」
小男孩說:「說大話!是你跟我換的,不是給我玩。」
小女孩嚷道:「我沒說大話,我是說給你玩一會兒的。」
「那你還我的麻糖來!」
「我吃了怎麼還你呀!」
「你不還我麻糖,我也不給回果果。」
「我爺爺不是說給你十顆麻糖嗎?」
「十顆?那你拿麻糖來呀。」
「你得先還果果給我。」
「不!誰知道你爺爺騙不騙我的。」
小女孩仰頭問老人:「爺爺,你會騙他嗎?」
老人給自己的小孫女弄得啼笑皆非,怒又不是,罵又不是。小男孩卻說話了:「還說不騙?一見我,就動手搶果果,把我當小偷一樣追得我直喘氣。」
這一雙男女孩子的對話,不但肥瘦兩漢子聽了好笑,就是連藏在亂石荒草中的甘鳳鳳和小蛟兒,都忍俊不禁。
肥漢子笑著對老人說:「老人家,他們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老人帶氣說:「我什麼也沒聽到。」
「老人家,不管你聽到也好,不聽到也好,這位小兄弟,並沒有騙你的孫女兒。」
瘦漢說:「老人家,要怪就怪你自己和你的孫女兒。所謂買賣過手,出門不換。就是你拿十顆麻糖來,這小兄弟不想換和不願換,你也無可奈何。」
老人一震:「什麼!?你們是不是想見寶起盜心了?」
「哎!老人家,別這樣說,我們只是打抱不平而已。」
「你運算什麼打抱不平的?」
「隨你老人家怎麼說好了!」
老人不由豎眉蹬眼,緊握拳頭:「你們以為我是好欺負的嗎?」
肥漢說:「老人家,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乖乖地走開,別欺負這小兄弟。」
瘦漢子晃了晃手中的刀:「就算你武功再好,試想一下,能不能勝得了我們兩人?」說時,身形一閃,一道如白練的刀光一閃,離他一丈多遠的一株水桶般粗的大樹,攔腰齊斷,轟然倒地,衝起了滿天的塵土和碎枝殘葉。單是這一刀勁,就令人怔住了,別說這漢子身手之快。
老人一雙眼睛驚得突起來:「你、你,你就是祁連雙刀之一?」
瘦漢子一笑:「好說,好說。」
小蛟兒輕問甘鳳鳳:「祁連雙刀是什麼人?」
甘鳳鳳說:「祁連雙刀,江湖上也稱西北雙俠,怎麼他們也投到神風教了?還屈身為那長老的跟隨?」
小蛟兒又問:「西北雙俠!?他們為人也是好的了?」
「好什麼!稱俠的不一定就是好,祁連雙刀,大刀雲連山,小刀雲連嶺。看來這瘦子是小刀雲連嶺,肥的是大刀雲連山了。」
肥漢子在那邊問:「老人家,要是我兄弟這把刀管不了,還有我這一把刀,你看怎樣?」說時「噹」的一聲,刀出鞘,刀光照人,寒氣侵骨。
老人又是一怔:「大刀雲連山?」
肥漢子笑了笑:「不敢,老丈,你怎知道我兄弟倆的?」
半晌,老人說:「祁連雙刀,聯手對敵,鬼哭神號。好!我今日認栽了!」老人拖了小女孩的手,「小花,我們走!」
小女孩問:「爺爺,我們的山果果不要了嗎?」
老人長歎一聲:「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爺爺命裡不應該有這一朱果,雖然找了幾十年,眼看到手,還是一場空。」說完,拉了小女孩急忙下山。
小男孩似乎透了一口大氣,說:「多謝兩位大叔。」也想奔下山去。
小刀雲連嶺一下拉著他說:「小兄弟,你要去哪裡?」
「我回家呀!」「回家!?你不怕那兇惡的老頭殺了你?」
「他,他怎麼會殺我了?」
大刀雲連山說:「他就是不殺你,也會搶走你的山果。」
小孩眨了眨眼:「我將它吃了,他能搶嗎?」
雲連山又問:「小兄弟,我再問你,這果果是不是那老人家的?」
「是呀!可是它現在是我的了。」
「他要是拿十顆麻糖跟你換回去,你換不換?」
「換呀!」
瘦漢雲連嶺說:「小兄弟,我們跟你換,怎麼樣?」
「你們有十顆麻糖嗎?」
雲連嶺一下從身上掏出一個金元寶:「小兄弟,你喜不喜歡它?」
小孩從來沒見過金元寶,睜大眼睛問:「這是什麼?」
「金元寶,剛好十兩重。」
「金元寶?是金子嗎?」
「金元寶當然是金子了,還會是銀子嗎?」
「它能買十顆麻糖嗎?」
「十顆!?十千顆、十萬顆都能買到。」
「真的!?」
「小兄弟,我們絕不會騙你。」
「你們用它換我的果果?」
「小兄弟,你換不換?」
小男孩反而不相信了,搖搖頭:「我不換。」
雲家兄弟一時怔住:「你怎麼不換?」
「你們騙我,它不會買到麻糖的。」
雲連山想了想,又從身上掏出一些銅錢來,問:「小兄弟,這總可以買到麻糖了吧?」
「當然可以買啦!」
「好!這幾文銅錢我們也給你。」
「連這個金什麼寶的也給我嗎?」
「給,全都給你。」
「那,那我們勾手指頭,不許反悔。」
雲家兄弟大笑:「行!行呵!」
他們真的跟小男孩勾過手指。小男孩接過金元寶和那幾文銅錢,在手中看了又看,才將藏在肚兜裡的朱果掏出來,交給了雲連山,說:「兩位大叔,我謝謝你們啦!」說完就像小兔子般的跑下山去了。
雲家兄弟見小男孩走遠了,不由大喜。瘦漢說:「大哥,我們不是在發夢吧?」
「是呵!這麼一顆武林奇珍,人人夢寐以求,卻叫我們輕易得到。」
「大哥,你快將它分開,我們一人一半服下去,以免夜長夢多。」
「好!」
突然,雲連山又叫了一聲:「兄弟,這恐怕不對。」
這時,甘鳳鳳本想站出來,一聽肥漢這麼說,又不動了。雲連嶺問:「大哥!怎麼不對了!」
「兄弟,我們完全叫他們騙了。」
「什麼!?給他們騙了?」
「兄弟,你看看,它裡面全是泥土,根本不是什麼朱果。」
瘦漢雲連嶺一下傻了眼,半晌才說:「大哥,我們碰上一夥高明的騙子了!用一團染了紅色的泥巴,騙去了我們十兩黃金。」
肥漢苦笑著:「幸好他騙去的只是十兩黃金,要是那小鬼再開口,恐怕我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會送給了他。」
「大哥,走!找這一夥騙子去。」
「我看,你們別去找他們了,該找我們才是。」
雲家兄弟一看,甘鳳鳳不知幾時。已在他們身後的亂石草叢中站了起來,他們一下更傻了眼:「是你!?」
甘鳳鳳笑著說:「你們認出我來了?祁連雙刀,果然名不虛傳,身法刀法與眾不同,可惜找錯了對象,不去劈人,卻去劈一株大樹,害得我在夢中嚇了一大跳,以為山崩地裂哩!」
祁連雙刀四下望望,只見甘鳳鳳一個人,而不見那武功可怕的小蛟兒,一顆心略為放下,雲連山問:「你,你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只想看看你們手中的朱果,你們用十兩黃金換得了武林中的一個奇珍異寶,太走運了。你們怎不快吃了?這奇珍異果,可以增加一個人一甲子的功力呵!」
「剛才的事,你都看見了,都聽到了?」
「我眼不瞎,耳不聾,怎麼看不見聽不到?昨天,我們碰上了一夥武林大騙子,現在你們,也那麼巧,也碰上了一夥騙子。所不同的,我們受了騙,騙子還派人來追蹤我們。而你們受騙,卻追蹤騙子。」
「你說吧,你現在想怎樣?」
「這話應該我問你們才是。你們不是在追蹤我們嗎?現在追到了,要不要捉我們回言家寨?」
雲連山強笑一下:「在下有自知之明,憑在下兄弟這點薄技,擒不了姑娘。」
「那麼說,你們甘心死在我劍下了?」
「姑娘,別將人逼急了!就算一隻不會咬人的兔子,一旦逼急了,也會咬人。」
「好呀!那你們就咬人吧!」
雲連山對雲連嶺說:「戰也死,不戰也死。我們搏一搏,也死得像個人樣。」
小蛟兒一下從隱身處躍出來,說:「別打!別打!」
甘鳳鳳皺皺眉:「你又要做好人了?」
雲家兄弟相視—眼,心裡說:看來,我們今日難逃大難。
小蛟兒說:「鳳鳳,我看他們也不是心狠手辣的壞人,放他們走吧。」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心很手辣?」
「鳳鳳,他們要是心狠手辣,就不會那麼對待那個小孩了,完全可以殺了那小孩而奪取朱果,用不了要拿金子去換。」
「我們放了他們,他們能放過我們嗎?」
小蛟兒轉身問雲家兄弟:「我們放了你們,你們放不放我們?」
雲連山說:「少俠,將心比心,我兄弟倆當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事也沒發生,我勸少俠盡快離開湘西南,湘西南一帶處處都有言家寨的耳目。」
小蛟兒說:「多謝兩位了。」
「我兄弟倆應多謝少俠、姑娘才是。少俠要是沒別的事,在下告辭。」
甘鳳鳳問:「你們就這麼回去?那姓端木的會放過你們?」
「姑娘,在下既然沒看見姑娘和少俠,只有繼續往南追蹤啦!」
小蛟兒說:「兩位別去找那個小孩了。」
「既然有命,在下怎敢去找那小孩?怪都怪在下一時貪心,才會上當受騙。」
「好!你們走吧。」
雲家兄弟一拜而去。小蛟兒問甘鳳鳳:「現在我們怎樣?」
「找一處隱蔽地方睡呀!」
「鳳鳳,那我們到山峰下找個隱蔽地方好了。」
他們下山後,見一條長滿雜樹野草的山谷,便朝山谷走去,走了一段野草漫徑的山道,轉了兩個彎,便見密林中有一戶孤零零的人家,正飄起炊煙。小蛟兒「咦」了一聲:「想不到這麼個深山溝,也有人家的。」
甘鳳鳳卻皺皺眉說:「大凡在深山老林中居住的人,不是身懷絕技的高士,便是害怕為人知道的凶悍之人,我們要小心呀!」
小蛟兒點點頭,在接近房子時,他一下就看見了那一雙男女小孩在屋前堆泥沙玩,這正是剛才在山峰上騙了雲家兄弟十兩金子的兩個小孩。甘鳳鳳不由笑了:「咦!是你們?」
這一雙男女小孩,可以說生得像兩個泥娃娃似的,女的秀氣天真,男的聰明俊秀,要不是甘鳳鳳剛才在峰上見了他們騙人的高技,又怎麼想到這一對活潑天真的小孩子,竟會是一對小騙子。
兩個小孩,四隻圓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驚訝、愕異,困惑地打量著甘鳳鳳,又望望小蛟兒,仰著小臉兒問:「你們認識我們?」小女孩問:「你們怎麼跑來這裡了?我們不認識你們呵!」
甘鳳鳳笑著說:「你們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們。」
小女孩晃著小腦袋:「你說大話。」
小男孩問:「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甘鳳鳳說:「我想來買一個紅果果,你還有沒有的?我可以給你們十顆麻糖。」
小男孩睜大了眼睛:「你,你怎麼知道的?」
小女孩卻飛也似的奔進了屋裡:「爺爺,爺爺,有人找上門來啦!」
甘鳳鳳朝小男孩笑著:「因為我們是神仙,所以知道了。」
「神仙!?」
「神仙,天上的神仙,你知不知道?」
「你們真的是天上的神仙?」
「你看看,我們像不像天上的神仙?」
這時,白髮白鬚的老人出來了,瞇縫著一雙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著甘鳳鳳和小蛟兒,拱拱手說:「兩位小哥,有什麼事,找老漢好了,別難為兩個孩子。」
小蛟兒一揖說:「老丈別誤會,在下只想找一個地方歇下,無意中闖來,驚動你老丈,請原諒。」
小女孩說:「不害羞,說大話。」
老人喝著她:「玲子,別亂說話。」
「爺爺,我沒亂說話呵!他們瞧見了小金哥的事。」
老人又打量了小蛟兒一眼說:「要是兩位不是為剛才的事而來,到這麼一個深山溝來歇腳,不是躲避仇人的追殺,也恐怕是避開官府的追蹤。」
甘鳳鳳說:「老丈,你猜對了。」
「哦!?我看兩位不像是做大案的兇惡之徒,多數是避仇家而來。」
「老丈好眼力。」
「你們的仇家是誰!」
甘鳳鳳側首問:「老丈,要是我們說出仇家的姓名來,你害不害怕的?」
老丈哈哈大笑:「我鬼影叟從來不知道害怕兩字是怎麼寫的。」
甘鳳鳳驚訝了:「前輩莫不是極少在江湖上露面的神騙聖手鬼影叟?」
「小哥怎知老漢這一賤名?」
甘鳳鳳一拜說:「原來是前輩,晚輩失敬了!晚輩聽家父說過,前輩一向是世外高人,極少在江湖走動,一走動,便是哄動江湖的大騙案。」
鬼影叟一笑:「小哥別提,這是老漢見不得人的行為。」
「前輩何必過謙?家父頂欽佩前輩的為人,將所騙得來的奇珍異寶和上萬兩銀子,全部用來賑濟各地受災的饑民,自己卻分毫不取。」
小蛟兒當時感到他們騙取雲家兄弟錢財的行為不可取,現聽鳳鳳這麼一說,驚訝了,想不到世上竟有這麼一個高人的,不由肅然起敬。長長一揖道:「原來前輩是這麼—個仁心博愛的高人,晚輩有眼不識,請前輩恕罪。」
鬼影叟笑道:「小哥客氣了!你們說說,你們的仇家是誰?」
甘鳳鳳說:「神風教的端木一尊。」
鬼影叟一怔:「哦!?你們怎麼招惹了這個陰險的大魔頭?」
「前輩,我們沒招惹他,是他三番四次想暗算我們。」
鬼影叟不由得又打量了他們—下,說:「老漢要是沒看走眼,兩個小哥必有過人之處,引起了這大魔頭的注意,才來暗算你們。」
「我們也沒什麼過人之處,只是喜歡管閒事,挑了神風教的幾處堂口而已。」
鬼影叟微笑:「老漢雖不出江湖,也聽聞近來出現了一位行蹤莫測,機敏過人,劍術了得的紅衣女俠。我想,這位紅衣女俠,恐怕是小哥你吧?」
甘鳳鳳一怔:「前輩,你看出小女子了?」
「姑娘,不是老漢說你,你化裝術不夠高明,略有眼光的人,都可以一眼看得出來。」
小女孩驚奇了:「爺爺!她是個姐姐嗎?」
小男孩也瞪大了眼:「怪不得長得這麼好看,原來也是個丫頭。」
小女孩啐了他一口:「丫頭,丫頭,你有多大了?」
甘鳳鳳和小蛟兒不由得笑了,鬼影叟又喝住了他們:「去!去!準備酒菜,招待貴客。」又對甘鳳鳳和小蛟兒說:「別說兩位招惹了那魔頭,就是招惹了當今的皇帝老子,老漢也擔當得起,兩位只管在老漢這裡住下來好了。」
小蛟兒說:「晚輩只打擾前輩一天,今夜裡便走。」
「兩位瞧不起老漢?」
「前輩言重了,晚輩的確有要事在身,只恐怕在白天行走不方便。」
「兩位先請到屋裡坐下,吃飽飯,其他的事,我們慢慢談。」
鬼影叟不但熱情地接待他們,更將自己珍藏了幾年的美酒端了出來。下酒之物,儘是些難得的山珍:鹿脯、虎肝、豹子心等等。
在飲酒當中,鬼影叟問:「兩位有什麼急事要連夜走的?不能在老漢這裡多住幾天?」
小蛟兒望望甘鳳鳳,甘鳳鳳卻不正面回答,反而問:「前輩,依你老人家看,沙灣言家寨的湘西魔掌言震湘這人怎樣?」
「言震湘稱得上湘西一霸,言家的殭屍功,世代相傳,可以說是武林一絕,但邪得很,不為正道人士相容。」
「小女子可不管言家的武功邪不邪,只想知道他罪行應不應當死。」
「他似乎還不到罪不可赦的地步。」
「前輩,你知不知道他參加了神風教?」
「哦!?他參加了神風教?」
「言家寨不但參加了,似乎還是神風教湖廣總堂的副堂主哩!」
「怪不得言家寨在近兩三年來,勢力膨脹得這麼快,從湘西伸到了湘南,令武林人士側目。」
甘鳳鳳又問:「前輩,你知不知道在山峰上被你戲弄的祁連雙刀是什麼人?」
「他們也加入了神風教?」
「前輩說對了!他們是奉端木一尊之命來追蹤我們的。」
「你們已叫他們發現了?」
「他們並沒有發現我們,而是我們找上了他們。」
「你們殺掉了他們?祁連雙刀,為人也頗有俠氣的。」
「那前輩怎麼戲弄他們了?」
「哦!老漢只是想看下我這兩個不肖的弟子,學到了我幾成的騙人功夫罷了!」
小蛟兒奇異地問:「他們不是令孫?」
「他們都是老漢抱回來的孤兒。」
甘鳳鳳說:「原來這樣。我想前輩騙取的金銀一動就是上萬兩,怎會看得上他們身上那十兩金子,原來是叫他們初試騙技,看來前輩高徒年紀這麼幼小,騙技幾乎令我們也相信了,將來必得前輩真傳,甚至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小金子和小玲子,便是拙作《神州傳奇》中名動江湖的武林騙子金員外夫婦,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
鬼影叟歡笑說:「這兩個孩子根基不錯,但願如姑娘所說。對了,你們殺了祁連雙刀沒有?」
小蛟兒說:「前輩放心,我們沒動他們半根毫毛,放他們走了。」
鬼影叟又一怔:「放他們走?兩位的行蹤不暴露了?你們不但心他們向端木一尊稟報?」
甘鳳鳳說:「要是他們真的稟報就好了!只怕他們不去稟報。」
「哦!?這是怎麼回事?」
甘鳳鳳便將山峰上的事略略一說。鬼影叟聽了半晌不語,甘鳳鳳揚揚眉問:「前輩,我們這樣做得不對?」
「不!你們沒做錯,他們也沒有做錯,老漢只是想,祁連雙刀恐怕不是甘心情願參加神風教,是為某種情況所逼。」
小蛟兒說:「前輩說對了,他們不是親人落到了神風教的手中,就是服下了神風教的一種毒藥,或許兩者都有,才不得已參加了神風教。晚輩知道,終南山的黃木道長、五台山的悟心大師、丹霞山的無我女尼和五虎斷門刀的少掌門,都是這樣。」
鬼影叟不由雙眉深鎖,慢慢說:「這麼看來,神風教用心之險,手段之毒,不但要天下群難為其所用,也志在獨霸武林,一統江湖了!神風教—旦不除,那將是後患無窮。」
甘鳳鳳問:「前輩!你也要管這件事了?」
鬼影叟頓時目光精射,跟著又收斂下來,長歎一聲:「老漢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除了會騙人外,武功不堪別人一擊。對了!你們剛才問言震湘之事,難道要去踩言家寨的盤子?」
「前輩,你看不好嗎?」
「今夜裡就去?」
「回馬槍才會殺得人措手不及。」
鬼影叟不出聲,小玲子卻問:「爺爺,什麼叫踩盤子?」
小金子一副大人的口吻說:「小丫頭,這也不懂,踩盤子,就是去毀了言家寨,挑了他們的窩。」
「那言家的人不發怒?」
「他們發怒才好看哩!」
「真的?小金哥,那我們去看看。」
鬼影叟喝著:「你們兩個是不是嫌命長了!這也去看的?」
「爺爺,我想去看看嘛!」小玲子撒起嬌來了。
小蛟兒說:「小妹妹,言家寨的人很兇惡,他們會殺人的,你們千萬別去。」
「那你們幹嗎又去?」
鬼影叟真的怒了,大喝道:「你們出去!」
小金子為人精乖,—見爺爺發怒,急忙拉了小玲:「妹妹,我們出去吧!」
兩個小孩一走,鬼影叟帶歉意向小蛟兒甘鳳鳳說:「他們完全叫老漢慣壞了!老漢一時失態,你們別見怪。」
小蛟兒說:「這是前輩情切之愛,晚輩怎會見怪?其實,這也是小孩不該去看的。」
甘鳳鳳卻問:「前輩剛才不出聲,是不是擔心我們有危險?」
「言家寨祖孫父子四人,武功稱雄湘西,寨內又高手如雲,老漢是不大放心。」
甘鳳鳳說:「前輩,我們又不是正面與他們挑戰交鋒,只是放幾把火,將言家寨化為平地,趁黑夜他們慌亂,一走了之,有什麼危險了?」
鬼影叟一笑:「這恐怕不夠光明磊落吧?」
「前輩,小女子可不是什麼俠道上的人物。他們那麼陰險用計的暗算我們,我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討回公道而已。」
「既然這樣,老漢也就不勸兩位了。」鬼影叟又自嘲地說,「其實老漢騙人伎倆,也不光明磊落。在正道人士的目光中,老漢也是一個邪派上的人物,不為他們所容。」
「可是前輩在家父的眼中,比那些什麼名門正派,俠義自居的人俠義得多了!不圖名,更不為利,專幹些雪中送炭之事。」
「姑娘令尊過獎了。對了!老漢還未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小女子姓甘名鳳鳳,至於家父嗎?在武林中的名稱也不好聽。前輩,甘氏三煞聽過吧?家父是其中的一煞。」
鬼影叟初時一怔,跟著哈哈笑起來:「老漢不但聽過,也曾見過他一面。甘氏三煞,邪中有正,正中有邪,但甘氏雙壁,在武林中的名望很響亮哩!怪不得姑娘行為作事,與一般常人不同。」
甘鳳鳳又笑問:「前輩,你知不知我這蛟哥的母親是什麼人?」
「哦!?是什麼人?」
「俏夜叉。」
鬼影叟真的大吃一驚了:「那,那不是神風教湖廣堂的總堂主嗎?」
「前輩感到奇怪嗎?」
「老漢何止奇怪,簡直是不可思議了!」
一個神風教總堂主的兒子,居然為神風教的副教主追殺,又偏偏與一個專挑神風教各處堂口的紅衣女妖為伍。說出來,怎麼也叫人不能相信。可是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怪事發生,令人難以理解。
小蛟兒對鬼影叟一揖說:「晚輩得知家母為人,罪惡不少。為人子不敢言父母之過,晚輩只有盡心而為江湖做些好事,以贖父母之罪,望前輩能指點一二。」
鬼影叟一怔之後,笑著說:「少俠能這樣,這真是武林千古一奇事了!」
甘鳳鳳又在旁邊說:「前輩,你知不知道我蛟哥叫什麼名?」
「老漢大意,未請教。」
「小蛟兒。」
「小蛟兒!?幾年前在梵淨山谷,力敗嶺南一掌的杜傲天?後又驚走神風教幾大高手的小蛟兒?」
甘鳳鳳說:「就是他了。」
鬼影叟說:「失敬!失敬!蛟少俠武功蓋世,早已名動武林,去言家寨,老漢的擔心多餘了。」
甘鳳鳳說:「前輩不反對我們去吧?」
鬼影叟一笑:「老漢怎會反對?其實,挑了言家寨更好,斷去了神風教在湘西的一條頂樑柱,不過還望兩位小心,更別濫傷人命才是。」
小蛟兒說:「多謝前輩指點,晚輩絕不敢濫傷人命。」
小蛟兒對去不去沙灣,仍猶豫不決,聽了鬼影叟的話後,就決定去了。
鬼彤叟想了一下又說:「去沙灣言家寨,老漢幫不了你們什麼忙,但幫你們騙騙人卻可以。」
甘鳳鳳感興趣地問:「前輩怎樣幫我們騙人?」
「離這裡二十多里處,有一個叫瓦屋塘的小市集。這市集有客棧也有飯館,更有言家寨的耳目,只要兩位依老漢之計而行,就算端木一尊再狡猾,發夢也想不到你們會突然在言家寨出現。」
「前輩,你說,我們一定照你的話做。」
於是,鬼影叟便說出自己的計劃來,甘鳳鳳聽了大喜:「前輩,我們就這樣辦。」
中午,瓦屋塘小市集上出現了兩位風塵僕僕,而又有點倦意的年青人。他們先是在飯館中吃飯,向人打聽去武岡州城出道路,繼而投棧住宿,就再也不出來。他們的出現,自然很快引起了神風教耳目的注意,立刻有人以飛鴿傳出報告給言三掌和端木一尊知道了。同時這間客棧,便給神風教的人包圍和嚴密監視著。到了黃昏,神風教的各處高手也雲集在瓦屋塘—帶了,其中不少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使毒和暗器高手。言三掌帶傷親自而來,問耳目:「那兩個小賊進房後就—直沒出來?」
「沒有,連晚飯也叫店小二送到房間裡去。」
「好!你們再嚴密監視,要是他們一離開客棧,就發訊號,沒出來,就半夜動手。「
「是,寨主。」
隨來的白衣書生黃文瑞不大放心的問:「你們看清楚是他們兩個了?」
其中一個跟隨袁長老的高手說:「黃使者,你放心,在下沒看走眼,是他們兩個。」
「祁連雙刀呢?怎麼他們不在?」
「聽說他們一早曾在這集上出現,又往武岡方面追蹤去了。顯然他們沒碰上這兩個小賊。在下也是聽到了言家寨的人說,才從黃土坑趕回來,剛好碰上了他們投店住宿。」
「他們沒認出你們?」
「他們根本沒注意在下兩人在店外。」
黃文瑞不出聲了。言三掌問:「黃使者,還有什麼要問的?」
黃文瑞擺擺手:「沒有了,不過,這兩個男女小賊武功非常厲害,尤其是小蛟兒,副教主志在活捉,大家要特別小心應付。」
其實甘鳳風和小蛟兒一進客棧房間,房間裡早已有鬼影叟打發來的兩個人替換了。甘鳳鳳和小蛟兒換過了他們的衣服,在店小二的幫助下,轉到了另一個房間,隨後神不知鬼不覺,悄然從店後翻了出去,轉回到鬼影叟的家裡,吃飽睡足,一到黑夜,舒展輕功,直奔沙灣言家寨。而這時,黃文瑞和言三掌還沒有動手哩!
是夜,晴空萬里,月光似水,整個言家寨彷彿浸在水銀似的天地中。寨裡寨外,一片寧靜,除了巡更守夜的家丁更夫外,全部人早已入睡,只有湖邊幽雅的小築中,幾支蠟燭高照,將築內照得如同白日。湘西魔掌和端木一尊坐在燈下飲灑談心,等候瓦屋塘方面報來的消息。端木一尊已下達了絕令,不管如何,犧牲多大,也要活擒小蛟兒。只要小蛟兒活著,那怕是小蛟兒身受重傷,斷手斷腳都可以。
突然,一道火光在言家寨廚房升起,跟著有人大喊:「不好了,廚房失火了!不好了,廚房失火了!」
湘西魔掌言震湘不由皺了皺一雙白眉,對外面的家丁說:「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一位家丁應聲而去。這時候,人們紛紛從夢中驚醒,喊聲、奔跑的腳步聲,撕破了深夜的寧靜。跟著,又有三四處火頭從寨內不同的地方同時升起,正好碰上秋風勁吹,風高物燥,人們更手忙腳亂了。一片寧靜的言家寨,一下子變成了火紅的天地,轉眼之間,成了一片火海。顯然這不是一般的不小心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縱火。
端木一尊看得愕異:什麼人縱火的?難道言家寨裡出了叛徒?還是給奸細混入來了?他對言震湘說:「前輩,這是有人故意縱火,快派人查查。」
言震湘見四五處火頭同時升起,早已疑心了,聽端木一尊這麼一說,對跟隨自己的貼身家人說:「你們快去對張總管說,叫他除了派人救火外,更要派人查出放火的人,把他拿來見我,我要活宰了他。」
不但端木一尊愕異,連在廚房縱火的甘鳳鳳也愕異了,除了自己和小蛟兒放火之外,難道還有別的人在縱火?這縱火的人是誰?也跟言家寨有仇恨?這個人也真會趁機縱火,又幫了我們的忙。甘鳳鳳對小蛟兒說:「我們去看看,這放火的人是誰,也好結識—下。」
小蛟兒問:「我們不去找端木一尊這孤狸了?不怕他跑掉麼?」
「哎!他絕對想不到我們會來。他不會跑的。我們先看看這人是誰,說不定他與我們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甘鳳鳳說時,驀然見兩條小黑影閃到言家寨的內眷住的內院中去了。甘鳳鳳說:「快!那是他們,我們去看看。」
甘鳳鳳和小蛟兒在言家寨人馬慌亂中,以高超的輕功,如飛魂幻影,跟蹤到內院,內院的女眷們早巳慌成—團,檢點金銀首飾和衣物,誰也不注意誰了。
甘鳳鳳伏在屋簷下的橫柱上一看,那兩個小黑影,不是別人,竟然是鬼影叟的兩位弟子:小金子和小玲子。他們居然悄悄地跟在甘鳳鳳和小蛟兒的身後,跑到言家寨來了。其輕功不說,單機靈,就是一般武林高手也不如。甘鳳鳳真是又驚又喜,這兩個機靈的小寶貝,真是膽大包天,闖進虎口裡來不說,也學人放火,真不要命了。
小金子和小玲子跑進了女眷們住的房間裡,對一個丫鬟說:「姐姐,你有什麼要我搬的嗎?」
那丫鬟指指一處房間隨口應道:「你,你們快到夫人的房間裡,那裡有極值錢的玉器,去收拾一下。」
「好的,姐姐。」
這兩個寶貝奔進夫人房間了,卻不是幫收拾玉器,面是裝出不小心碰翻了一盞油燈,一下燒著了幔帳,在內院中又升起了一處火苗。這兩個寶貝還驚恐地大喊:「起火了!起火了!姐姐,你快來呀!」
那丫鬟丟下手中的東西,跑進來一看,室內已火勢蔓延,燒著了箱籠,心更慌了。問:「你們怎麼弄的!?」
「姐姐,我們不小心,撞倒了一盞油燈。」
「你們也真是,越幫越忙,還不快走!」
甘鳳鳳和小蛟兒伏在簷下看得清清楚楚,心想:這兩個小寶貝,真會趁機縱火的。
言少雨突然帶人奔進來,喝問:「誰放的火?」
那丫鬟膽怯地指小金子和小玲子:「是他們搬東西不小心,撞翻了油燈。」
言少雨雙眼盯著這兩個寶貝,喝問:「你們怎麼這般不小心?」
小玲子似乎給嚇得不敢動了,囁囁地說:「我,我……」
言少雨身後的張總管突然說:「少爺,這兩個小鬼面生得很,好像不是寨裡的人。」
言少雨一下警惕了,厲聲喝問:「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跑來出?」
小金子害怕地說:「少爺,我、我、我們是夫人、老爺身邊的人呀!」
「胡說!夫人、老爺身邊哪有你們?」
張總管說:「少爺,先將他們捉起來再慢慢拷問。」
小金子急忙分辨道:「你,你怎麼不認得我們了?我們是老爺剛買進來的呀!」
「胡說八道!老爺買進來的人,必定經過我的手。」說時,奔過來要抓他們。
小金子和小玲子同時身形一閃,閃開了張總管這一抓。張總管「咦」了一聲:「看不出你們兩個年紀小小,卻有兩下功夫,更不是平常的小鬼了!」
小金子拉著小玲子說:「妹妹,我們快走!」他們機靈地轉身跑進火燒的房間裡,像兩個小精靈似的,冒著火光從窗口躍了出去,轉眼之間,便飛上了瓦面。
言少雨喝道:「追!別讓他們跑了!」
甘鳳鳳閃身下來,躍在言少雨和張總管的面前,一劍揮出,逼退了他們。她含笑說:「你們別追了,他們是我打發來的。」
言少雨、張總管在火光下一下認出了甘鳳鳳,驚愕地問:「是你!?」
「是呀!我可是你們的貴賓呢!」
言少雨驚恐地問:「你,你怎麼來了?」
「言二公子,你這麼快就忘了?我不是你請來喝喜酒的麼?又怎麼來了?」
「你,你不是在、在、在瓦屋塘麼?」
「是呀!因為我捨不得你家的喜酒,想了想,又跑回來了!怎麼,不歡迎我?看來,言家寨的喜事辦得真不錯,全寨大紅,染紅了夜空,這真是別開生面。言二公子,你家請客的方法很特別,連辦喜事的方法也與眾不同,放火點燃了自己的寨子。」
張總管知道甘鳳鳳的劍術詭秘,出劍無情。說:「少爺,你快走,讓老奴來擋她一陣。」
「這多不好,主人不陪貴賓坐坐,怎麼能先走的?」
張總管再也不答話,一刀劈出,刀路與雪峰山的獨行大盜嚴虎同一刀路:凶、狠、準、快,而功力又在嚴虎之上。
甘鳳鳳只輕輕一閃,劍隨手刺出,說:「看來,你與獨行大盜嚴虎同一師門的吧?刀法好沉重呵!」
「妖女,你削了我師弟一耳,我早想找你報仇了!只因顧大局,才忍了下來,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門來。」張總管說時,已一連劈出七八刀,刀刀都是置人於死地。
甘鳳鳳與他交鋒十多招後,見火勢已蔓出房間,燒到廳上來了,一聲嬌叱,出其不意,一招越女劍法的「天姬送子」,直穿了張總管胸膛,跟著一腳將他踢飛。袁長老是第一個人在言家寨中喪在甘鳳鳳劍下的人,張總管便是第二個了。
甘鳳鳳殺了張總管之後一看,言少雨已走得無蹤無影,內院更是空無一人。她躍上一處瓦面,又見內院中的兩處樓閣起火。大光當中,小蛟兒一手抓著一個小寶貝,奔了過來,問:「鳳鳳,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抓他們幹什麼?」
「我再不抓住他們,他們又亂跑到別的地方放火了!那多危險。」
甘鳳鳳笑著問他們:「你們怎麼不快離開言家寨?內院的那兩處火頭,又是你們放的吧?」
小蛟兒說:「不是他們又是誰?」
兩個小寶貝在小蛟兒手中掙扎著,一邊叫嚷道:「喂!你們講不講理的?」
甘鳳鳳笑道:「你們還會講理呀!」
小蛟兒見整個言家寨處在一片火海中了,說:「鳳鳳,我們走吧,再不走,大火燒來,就走不了。」
「我們不去殺端木一尊那狐狸?」
「鳳鳳,先將這兩個小精靈送出言家寨再說。」
小金子說:「我們不要你送,你快放我們下來。再不放,我罵人啦!」
小玲子也嚷道:「我們不會自己走嗎?要你送?」
小蛟兒可不理他們,將小玲子交到甘鳳鳳手中,空出一手,以防不測,說:「鳳鳳,我們走。」
他們剛離開言家寨,只見天邊月下,一條人影,似流星般的趕來,小蛟兒低聲說:「鳳鳳,來人輕功極俊,小心呀!」
小金子卻害怕起來:「蛟哥哥,我求求你,快放我下來,不然,我這雙腳就快斷了。」
小蛟兒奇怪問:「我只是提著你,腳怎麼會斷的?」
小玲子也在甘鳳鳳手中掙扎著:「好姐姐,你快放開我呵!你還看不出那是我爺爺趕來了呀!給他看見了,我和小金哥的腿,真會給爺爺打斷的。」
甘鳳鳳笑著:「怪不得你們的腿會斷哩!」
說著,那人已經到了。小蛟兒喊了一聲:「前輩,我們在這裡。」
鬼影叟聞聲,驟然停下,在月下一看,只見自己的兩個心愛弟子,分別在他們手中,一顆心放了下來,喘了一口大氣說:「這兩個畜生,真的跑到這裡來了!他們沒受傷吧?」
小蛟兒說:「前輩放心,他們絲毫沒損。」
甘鳳鳳說:「前輩高足,膽識過人,機靈得很,可幫了我們不少的忙。言家寨這一場大火,都是他們放的。」
鬼影叟笑道:「他們能幫你們什麼忙,恐怕是壞了兩位的大事。要不,你們就不會抓住他們了。」
小蛟兒說:「前輩見諒,晚輩擔心令徒有危險,才不得不如此。現在,我將他們交給前輩。」說著,便放下了小金子。
甘鳳鳳也放下了小玲子,說:「好了!小妹妹,現在你跟爺爺回家吧。」
小玲子卻說:「姐姐,你捉得我好痛呵!」
鬼影叟喝道:「你這小丫頭還出聲?回去,我不敲斷你的腿才怪。」
小蛟兒連忙說:「前輩,令徒出於一片好心幫助我們,望前輩千萬不可為難他們。」
鬼影叟說:「少俠別這樣。」他又吆喝自己的愛徒:「你們還不快多謝兩位!」
小金子和小玲子雙雙拜謝小蛟兒和甘鳳鳳。小玲子眨眨眼,又輕輕對甘鳳鳳說:「姐姐,你剛才提得我半點也不痛,我這樣說,是想叫爺爺聽了心軟的。」
甘鳳鳳笑著戳了她的小腦袋:「你這古怪精靈的小丫頭,真有你的。」
「姐姐,你不會惱我吧?」
「我惱你幹什麼呵!」
鬼影叟望了望言家寨,說:「看來,言家寨在這片火海中必夷為平地,沒有幾年時間,再也恢復不過來。少俠,趁他們仍在慌亂中,我們走吧。遲走,會被他們發現的。」
甘鳳鳳說:「請前輩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到。」
小玲子問:「姐姐,你怎麼不與我們一塊走?」
「小妹妹,姐姐想看看,有沒有人在後面跟蹤你們,有,我們就打發了他。」
鬼影叟一笑:「兩位放心,老漢自問與人搏鬥交鋒的武功不濟,但在輕功這一點上,恐怕當今武林,除了兩位,沒有誰能跟得老漢的身後。」
小金子說:「就是他們跟來,我們也有辦法擺脫他。」
鬼影叟喝道:「你又多口了!」
甘鳳鳳笑著:「前輩,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良師跟前出高徒。將來令徒必然名動江湖。」
「鳳女俠過獎了。」
「我說的是真的哩!前輩,你還是帶令徒先走一步,我們會跟來。遲一點,恐怕有一場刀光劍影。」
「既然這樣,老漢先走一步了。」
鬼影叟說完,便拉著兩個愛徒,輕縱而逝,轉眼不見蹤影。這真是武林中極俊極快的輕功,怪不得江湖上人稱鬼影,一閃而沒,如鬼般的平空消失。
半晌,甘鳳鳳見言家寨無人去追蹤鬼影叟。看來,言家寨的人不是忙於搶救火中的財物,便是驚震小蛟兒的武功,才沒有人去追蹤鬼影叟。
的確,言家寨的人,在極力搶救大火中的衣服財物,企圖撲滅這場大火,而大部分能戰鬥的人力,都抽調去瓦屋塘生擒小蛟兒了,留下來保護言家寨的高手,只有一兩個。他們不是沒有看見人影往南飛逝,而是的確驚懾小蛟兒的武功,不敢去追趕。就是追趕,也沒有那樣超絕的輕功。
端木一尊有這份輕功,但他不敢以身相試,他的命比任何人都來得珍貴。要是獨戰小蛟兒,誰勝誰負,他實在不敢說,可是小蛟兒身邊有位機靈的紅衣姑娘,他就不敢獨自追去冒險了。
小蛟兒在鬼影叟走了一會後對甘鳳鳳說:「鳳鳳,我們也走吧?」
「走!?不找那隻老狐狸了?我們辛辛苦苦跑來沙灣,只是為了燒一座言家寨?」
「鳳鳳,那你還想個什麼?」
「活捉老狐狸!」
「我們捉了他有什麼用?能夠殺他,在昨夜裡我們就可以殺他了。」
「昨夜是昨夜,今夜裡可不同。」
「有什麼不同了?」
「昨夜我們是在強弓怒箭和眾多高手的包圍下,不得不放了他。」
「不!鳳鳳,我是為了我母親。」
「好呀,為了你母親,我們更要活捉他了。」
「為什麼!?」
「問他要解藥呀?你不想為那些在神風教毒藥的控制下的人著想嗎?」
「鳳鳳,昨夜裡我抓到他時就想到了。」
「想到了幹嗎放他?」
「他絕不會給我們。」
「我不相信他就不怕死。」
「你殺了他也沒用。」
「我才不殺他哩。我要在他身上劃千百道傷口,弄得他求生不得,想死不能,不怕他不將解藥交出來。」
「這也沒用。」
「怎麼沒用了?」
「我想解藥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你怎麼知道?」
「鳳鳳,你想想,要是他將解藥隨時帶在身上,那些受他毒藥所控制的人,其中恐怕有些是凶悍而狡猾之徒,不想出其不意暗算了他,逼他交出解藥來了何況端木一尊為人那麼奸狡,他沒防到這一點?」
甘鳳鳳聽了,不由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瞅著小蛟兒,心想:別看他表面那麼傻呼呼的,所想到的事,可比人深透和周詳哩!的確,要是我用藥物控制人,解藥也不會隨時帶在身上的。但她嘴巴仍不服的說:「我不信他身上就沒有解藥的。」
「鳳鳳,你信我的話。」
「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一個人去。」
「鳳鳳,你真的要去找他?」
「誰跟你說笑了?」
小蛟兒想了想:「好!那我們去沙灣鎮口吧。」
「去沙灣鎮口子嗎?」
「去那裡等他。」
「你算準他會去沙灣鎮了?」
「言家寨給毀了,連吃住都沒地方,他不去沙灣又去哪裡?」
「好!這次我聽你的,要是這狐狸不來,你今後得想辦法給我捉回來。」
小蛟兒苦笑了一下,拉著甘鳳鳳悄然而去沙灣鎮口路旁的樹林中隱藏下來。
果然不出小蛟兒所料,在黎明晨曦之中,人聲、腳步聲,從言家寨方向傳來了。不久,道路上出現一簇人影,為首是嚴虎帶人在前面開路,後面跟著的是湘西魔掌、端木一尊和他們的貼身擴衛,最後是言家寨的男男女女一大群。一個個神情狼狽,衣服不整。昨夜的一場大火,將他們整苦了。
甘鳳鳳對小蛟兒說:「你在這裡藏著別動,我一個人出去。」說完,便從樹林中閃身出來,躍到道路當中。
嚴虎一見是甘鳳鳳,吃了—驚:「是你!?」
甘鳳鳳儼如一位臨凡的仙子,衣袂飄飄,持劍而立,說:「沒你的事,叫那言老狗和端木老狐狸出來!」
湘西魔掌言震湘早已看清她了,想起自己寨子被毀,百萬家財付之一炬。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鬚眉皆張,雙拳緊握,大步跨了上來,吆喝嚴虎:「你退下去!」
甘鳳鳳微笑著挖苦他:「昨夜你家的喜事辦得真熱鬧呵!怎麼一早又跑出來了?」
湘西魔掌雄踞湘西數十年,哪曾給人這樣挖苦諷刺過?不論黑、白道上的高手,見了自己,也敬畏三分。他真恨不得一掌就劈了甘鳳鳳,或者將她活捉過來,受盡酷刑,吊在沙灣鎮口上。他怒喝一聲,真是震耳欲聾,樹林小的群鳥亂飛:「妖女!你受死吧!」
「哎!你發那麼大的火幹嗎!我們有話慢慢說嘛。」
「你還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話多了!」
「老夫沒時間聽你的廢話。」
端木一尊在後面說:「言前輩,你聽聽這姑娘說什麼也好。」
的確,甘鳳鳳這時的突然出現,將老謀深算的端木一尊一時也給弄得傻了眼。昨夜,當他聽到言少雨奔來報告時,幾乎整個人震驚起來。他很快便明白中了小蛟兒和這位紅衣姑娘的疑兵之計,弄得自已調出大批高手和言家寨的精英奔去了瓦屋塘,造成小蛟兒和紅衣姑娘有殺回馬搶火燒言家寨的絕好時機。後來他在大火之中,看見三條人影,迅速往南而去,認為小蛟兒仍不知道自己的虛實,目的是在放一把火燒了言家寨而去,一顆心便慢慢冷靜下來。本想追趕,但環顧左右,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心裡有點失望,也暗暗高興。心裡想:雛兒到底是雛兒,疑兵計雖然好,要是他們在大火中來尋找自己,再來個落井下石,以他們的武功,言家寨可以說沒有能敵得住他們的高手。想不到他們放—把火就走了,連人也不敢多殺—個。端木一尊怎麼也想不到甘鳳鳳會在這裡突然出現,既然有這姑娘在,小蛟兒恐怕也在這一帶附近,不由在晨曦中環視四周地形一眼,除了路旁一叢小樹林能藏人之外,其它地方根本不可能藏人。這頭狐狸很快的冷靜下來,嘴角流露出一絲陰險可怕的笑意,他要拖延時間,等候瓦屋塘那一批人趕回來。因為他昨夜一見幾處火頭同時升起,已知不妙,連忙放出信鴿,調人馬回來,同時派了一個會輕功的人趕去瓦屋塘,以防信鴿中途出事。他見小蛟兒和紅衣姑娘放火之後便走了,既暗喜小蛟兒不會趁火打劫,殺得自己措手不及,又可恨瓦屋塘的人不能趕回來攔住小蛟兒。
現在既然小蛟兒和紅衣姑娘沒有走,最好就是想辦法拖住他們,等大批人馬趕到,到時,還愁不能活捉了小蛟兒和這妖女?所以他慌忙叫言震湘聽下甘鳳鳳的說話。
甘鳳鳳卻沒想到端木一尊用心這麼陰險,說:「是嘛!你該聽聽我說的話呀!」
湘西魔掌忍住一肚火:「好!你說,你說。」
甘鳳鳳含笑說:「這就對了!你年紀這麼老,再發那麼大的火,一時下氣不接上氣,死了可聽不到我的話啦!」
湘西魔掌真給甘鳳鳳激得怒火千丈:「小妖女,你有話快說!」
「好呀,你聽清楚了!你要是將那姓端木的交出來,而你自己從此退出江湖,便可以保存英名,可得善終。」
湘西魔掌目光如冷電盯著甘鳳鳳:「你要說的就是這麼—些話?」
「是呀!你不聽嘛,那就自己了斷也行,免得屍首不全。」
「妖女!你太放肆了!」湘西魔掌怒得白髮直豎,暴跳如雷,立刻便要出手。
端木一尊慌忙說:「言前輩,千萬別激動,冷靜些。」
「我給這妖女氣死了!」
甘鳳鳳答道:「那你快去死呀!」
「老夫今日非要殺了你這妖女不可!」
端木一尊說:「言前輩,慢一點,既然姑娘找的是我,讓我來跟她說好了。」
甘鳳鳳揚揚眉:「本來你就應該早出來才是。」
端木一尊笑道:「姑娘,我現在出來也不遲。」
「看來,你們是要聯手對付我了!」
湘西魔掌怒道:「殺你這麼個妖女,用得著我們聯手?」
端木一尊也說:「我們怎會聯手對付你的?傳到江湖上去,我們還有面目在武林中立足麼?」
「你說這話不害羞麼?對了,我忘記你臉皮比城牆還厚,又怎會害羞?你會害羞,也不會那麼暗算我們了!」
「姑娘,這不是暗算,而是用計,我十分不願意看見流血。」
「現在你又想用什麼計了?」
端木一尊笑起來:「用什麼計,又怎能事先告訴你?」
「不錯,這話我問得是多餘了!現在,我可不管你用什麼計,我只有一個辦法,速戰速決!是你這狐狸先上?還是言老狗先上?」
「姑娘說話,最好放客氣一點。」
「對你,我沒有驟然出手,已算最客氣的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暗暗叫人散開,來包圍我嗎?」
「我是害怕姑娘驟然而來,驟然而去。」
「我不殺了你們,會走嗎!」
「太好了!我正想再看看姑娘出神入化的詭異劍法。姑娘,我那位世侄呢?怎麼不見他出來?」
「你問我,我問誰去?」
「他不跟姑娘在一起?」
「你怎不問他去?問我幹嗎?」
端木一尊仍採用緩兵之計,拖延時間,歎了一聲說:「姑娘,恐怕我們有些事誤會了。」
甘鳳鳳一時弄不清這隻狐狸在玩什麼花招,莫非他有意拖延時間?等候其他人到來?便說:「我們有什麼事誤會了?」突然,一劍刺出,這—劍真是迅若電閃。
端木一尊心思極敏,一閃面開,說:「姑娘,你怎麼這般的突然出手?」
「你不是要再看看我的劍法嗎?」
驀然,在甘鳳鳳身後兩旁躍出四個人來,刀劍棍棒齊出手,凌空向甘鳳鳳擊來。小蛟兒在樹林中看見一怔,奔過去已來不及了,隨手抓起一些草莖碎土想扔過去,卻見甘鳳鳳劍光隨身形一轉,跟著慘聲血飛,這四個偷襲的人全躺了下來,不是身首異處,便是腿斷臂飛、不但端木一尊吃驚,連小蛟兒也愕住了。這是哪一門劍法的?詭異絕倫,匪夷所思。
甘鳳鳳目視瑞木一尊:「你這是何苦,叫別人來送死,這可不是什麼誤會了吧?」
湘西魔掌見了甘鳳鳳這一招劍法,心頭大震。他剛才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氣焰,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這真是天外有天,人中有人了!怪不得這個妖女敢一人獨闖江湖,挑了神風教的幾處分堂口,殺了神風教和黑、白兩道不少的高手,也怪不得她現在獨自一人攔道了。
半晌,端木一尊問:「姑娘使出的,可是西門劍法中的一招『天女散花』?」他想:要是這妖女是名震武林的小魔女的弟子,這一下可招惹大麻煩了。
甘鳳鳳說:「我的劍法,怎及得上西門劍法的雄、險、幽、奇、絕?西門劍法也比我的劍法寬仁得多,仙女散花一招,只傷人而不取人性命,而它的『飛花垂虹』,才奪人性命。」
端木一尊不知甘鳳鳳說小魔女的西門劍法好,還是比自己不如,但知道她不是小魔女的弟子,也就略為放心。他向言震湘打了個眼色說:「好,好,我來領教姑娘的高招。」說著,手中已多了一條黑色的軟鞭,同時「啪」地一聲,軟鞭已出手,如怪蟒突然出洞,也如蛟龍騰空撲來,直捲甘鳳鳳。
端木一尊與人交鋒,幾乎從來不動兵器,憑雙掌就擊敗對手。現在他感到對手的劍法太過詭異莫測,而且還提防小蛟兒突然而來,論內力的深厚,自己怎麼也不及小蛟兒,而且小蛟兒還會一門可怕的絕技——吸星大法。以掌交鋒,別說自己內力不及,同時也會為小蛟兒吸去,最好動兵器不與小蛟兒掌力相拼,也不怕吸星大法。而且自己的軟鞭,在自己內力的灌注之下,可當長槍使用,既可近身搏鬥,也可長攻取敵。同時,他更想一舉而拿下了甘鳳鳳作為人質,逼小蛟兒不敢出手,所以他的軟鞭抖出,就已使出了自己八九的功力,迅猛凌厲,勁道嚇人。
甘鳳鳳見端木一尊的軟鞭來得凌厲,勁若電閃雷擊,矯若游龍敏捷,不敢正面交鋒,急縱身躍開。可端木一尊的軟鞭如影隨形,跟蹤而至。甘鳳鳳人落鞭也臨空擊下,又逼得甘鳳鳳以輕功閃開。
端木一尊一招佔先,便步步緊逼,不容甘鳳鳳有出劍回擊的餘地,他一連幾鞭,已弄得甘鳳鳳處於極不利的挨打地位,只能閃騰躍跳避開,端木一尊不愧是武林的一等上乘高手,使鞭幾乎達到了心意合一的境地,一味長攻甘鳳鳳,使甘鳳鳳不能近身搏鬥,抖展不出她的劍法來。
論單打獨鬥,甘鳳鳳的確不是端木一尊的對手,端木一尊一連幾招,便攻得甘鳳鳳無法還招了。突然之間,湘西魔掌從一旁切入,一掌拍出,偷襲甘鳳鳳,幾乎拍中了甘鳳鳳。甘鳳鳳罵道:「好不要臉的言老狗,你們聯手就聯手好了,竟然卑鄙到這個地步。」
端木一尊一邊出招一邊說:「姑娘別見怪,看來言前輩手癢難禁,見姑娘身手不凡,也想領教一下姑娘的高招。」
甘鳳鳳在兩大一流高手的聯手下,更是處於下風,既要防端木一尊莫測的鞭,也要接湘西魔掌帶寒氣侵骨的掌勁掌風,一連三招,便險象環生。
小蛟兒在樹林中看得大急,他不但擔心甘鳳鳳的危險,更擔心有大批高手從瓦屋塘方向趕回來了,他深厚的內力已聽出了這批高手已到離這裡有五里的地方。他一下似飛魂般的躍出樹林,身形如流星直取端木一尊。一邊說:「鳳鳳,我們快走。」
小蛟兒—來,減去了甘鳳鳳身上的壓力,端木一尊有小蛟兒應付,她騰出劍來,便搶攻言震湘。她這時一心要殺了言震湘才解恨,哪裡願走的,而且她內力不及小蛟兒,沒聽到瓦屋塘方向的高手趕來,她咬著牙說:「走什麼?你是不是又糊塗了!」同時連續出劍,刺殺言震湘。
小蛟兒無心對敵,只想將端木一尊逼開,好離開沙灣,誰知甘鳳鳳卻—心想殺言震洲。他想說明,而端木一尊的軟鞭已到,這不容他分心說了。
端木一尊見小蛟兒出現,又驚又喜,功力抖出了十成,一心要纏著小蛟兒,因為他也隱隱感到,大批高手快趕來了。端木一尊的一條軟鞭,可以說是他出道以來,在對敵交鋒中,從沒敗過,鞭法招式變化莫測,如怪蟒游龍,時而騰空撲下,時而卷地而來,揮舞得滴水不入,道路兩旁的沙石草木,隨鞭勁紛飛亂濺,形成—股駭人的旋風。
小蛟兒面對這等一流上乘的武林拔尖高手,除了全心對敵外,已不容他分心多想,他也抖自己的絕技一一靈猴身法,在重重如浪似網的鞭影中,上飛下躍,左騰右閃,東穿西插,人如幻影,令端木—尊的軟鞭招招落空。
在另一邊,甘鳳鳳已將湘西魔掌逼到道路—邊的亂石草地上去了。言少雨見祖父危險,又帶了幾位武士撲上。甘鳳鳳殺得性起,劍如流光飛電,化作長虹,破空擊出,劍光閃過之後,血濺肉飛。言少雨不但身中幾劍,言震湘也斷去一臂,可是甘鳳鳳也中了言震湘的一掌。這時,真是天昏地暗,難解難分。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