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強乘車趕到紫金山要塞裡的最高統帥部,路上坐在車子裡,如饑似渴地瀏覽了一下這十幾天的各大報紙。
果然不出所料,8月9號簽那天的各大報紙都在頭版全文刊登了《旅順條約》。條約全文不長,只用了上半個版,下半個版就是各報政治版主筆的口誅筆伐,大標題加黑加粗的「編者按」,這些主筆們自己的文字上就透露著強烈的火藥味,然後其他好幾個版都排滿了相關文章,無論哪一派都在傾瀉怒火,措辭冷靜點的也都是冷嘲熱諷,矛頭基本上都指著顛倒黑白的北清。
向小強又翻看了幾份報紙,發現開始有一些左翼觀點,把質疑的矛頭對準了大明談判團,指責他們沒有原則,不能單純為了接回戰俘,什麼黑鍋都能往整個大明帝國身上背。\個人永遠沒有權利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國家利益於不顧。這些官兵之所以被俘,就是為了保衛國家。現在因為要他們回來,就要拿整個國家的榮譽去換,豈不是本末倒置?
總之,他們的字裡行間透著這樣一個質問:個人私利重要還是國家榮譽重要?
然後,他又翻看了第二天、也就是8月10號的報紙。果然,這時候就有了很多文章針鋒相對,劈頭蓋臉地把那幾篇文章批了個體無完膚。向小強也從中看到了現在大明人的主流思想,那就是國家是由一個個家庭、一個個人組成的,假如讓抽像的「國家榮譽」凌駕在了這一個個家庭、一個個人的幸福之上,那這所謂的「國家榮譽」就是虛偽的。\一個國家,連自己最具體的國民都保護不了,這就是最大的恥辱。靠犧牲國民的具體利益來換取的「國家榮譽」,不屬於全體國民,只屬於統治者自己。
……
接著他又翻閱了這十來天的報紙,這件事一直是焦點。部分文章都包含著三種情緒:憤慨、屈辱、期待。
期待什麼?期待大明的幾千戰俘能夠平安歸來。另外,還有一種普遍的情緒,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期待帝國能夠做點什麼。
少量的激進觀點,「叫囂」大明應該對北清採取強硬手段,比如立刻加大力度空投太行山縱隊、擴大在北清後方的南逃鼓動、變本加厲地進行策反顛覆……等等,總之是要在接回來幾千戰俘之後,就全面撕毀《旅順條約》。\還有的更激進的,甚至叫嚷大明要對北清開戰,給他們一點厲害看看。當然,這些嚷嚷開戰的作家大部分都不住在長江沿線。
向小強一看這些標題,第一個感覺就是:敢情大明的愛國憤青也那麼多啊?
但他細看了一下文章,馬上就看出來,這些「憤青」寫的文章還是很有水平的。畢竟這時候沒有網絡,沒有論壇,沒有博客,不是誰想說話,發上去馬上就能被千萬人看到的。\這時候的作者和讀者之間還要經過編輯這一關。而且報紙版面有限,能印出來的都是最有水平的文章。那種純渲洩叫囂的東西,直接就被退稿或扔廢紙簍裡了。
所以,向小強在報紙上看到的「憤青文章」,以他後世的標準來看都不能叫「憤青」,而應該叫「憤學者」。
而這些「憤學者」主張的「要開戰」觀點,分析的一條一條,竟然和帝國最高軍政會議上「北伐派」的論據何其相似!但他們畢竟軍事方面不專業,不能像向小強一樣看到制空權和大縱深機動作戰的威力,他們多是從政治方面分析的,說的最多、也是最有力的論據,就是「人心所向」四個字。能直接表現兩岸人心所向的,莫過於每天都在發生的冒死南逃了。他們在文章裡直接寫道:
「『到大明生活』,這是北清每一個底層民眾的夢想。軍隊的底層也不例外。試問,假如給清軍士兵們一個到大明生活的機會,有多少人會放棄?有多少人會仍然把槍端在手裡、向我們大明士兵射擊?不,他們不會!他們只會把大明軍隊看成解放者!」
向小強躺在後座皮靠背裡,用力彈了一下報紙,暗暗讚道:
「好!就這一句最透徹!」
鄭玉璁已經被接去參加記者招待會了,向小強由於收到了統帥部的召見,沒去參加。\可以肯定的是,鄭大郡主那張伶俐的嘴繪聲繪色一說、再加上梨花帶雨的一番悲憤訴說,發生在赤峰戰俘營的一切都要被大爆料了。現在外界只看到授勳儀式上抱了個骨灰盒,只知道是死在戰俘營的兄弟,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哩!還只覺得戰俘營就死了這麼一個兄弟哩!
不出今晚,對北清的第二輪憤怒將席捲大明,並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當然,北清的外交部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闢謠,並且嚴正駁斥南明的「惡毒污蔑」了。
……
進入紫金山要塞內的統帥部會議室,常規的軍事會議正在進行,是唐雲生主持。自從大明秘密定下了北伐的國策之後,統帥部內每天都在開這種常規軍事會議,陸海軍參謀們每天搞的對清作戰計劃的最新進度,都要在會上討論、完善。\
向小強和張照先都是參加完歸國官兵授勳儀式就來了,幾乎是前後腳進入會議室。看到張帥進來,所有的將領們都立正致敬,張照先擺擺手,讓大家繼續。
但是眾人的目光都更多集中在了向小強身上。向小強和鄭玉璁這些天出使北清,一直是大明國內的焦點人物。而後來使團先回來了,而二人沒有回來,據說是被接去了避暑山莊見北清皇帝,還接連那麼多天和聯繫中斷,更是為他們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而正是由於他們二人這次「孤男寡女」的行程,更是為不少小報提供了編造緋聞的絕好素材。\
向小強很謙遜地和大家呵呵一笑,打過招呼,自己拉過一張椅子,找了個空坐下了。
他剛聽了一句,就明白這次會議為什麼要把自己叫來了。因為這次要做一個比較重要的決定,要把相關將領都請來,大家看怎麼樣,行的話就拍板。
唐雲生繼續說道:
「……那麼,決定我們把『進攻日』定在10月4號的因素,目前有這麼兩個。首先,我們在前面的軍事會議中,已經決定把進攻時間定在10月份。這是根據我方的準備、北清的農時、以及秋冬季的華北地理環境等因素決定的。\之所以推薦在4號,是因為4號是10月的第一個星期天。和我們一樣,每逢週末,軍隊很多都會放假,而且很多駐地離家近的軍官會借此回家。
「雖說星期天才開始放假,但不少軍官星期六晚上就會買票動身了。這種情況我們和清軍都有。但是清軍的軍紀比我們鬆弛得多,這一點也比我們嚴重得多。除了少量精銳的王牌部隊軍紀好一點,大部分部隊的軍官無論是回不回家,在週六晚上一定是找不到的。他們基本上都回到駐地的城市、縣城去尋歡作樂,而且直到週一中午才會回部隊。這是個普遍現象。
「因此,在星期天發動攻擊,而且是閃電般的突然攻擊,處於半癱瘓狀態的清軍指揮系統必將難以招架。\這一點,我要感謝向小強司令,使他首先提出了『閃擊戰』這個概念,並且讓我在要塞演習中親身領略了威力。」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轉臉看向小強。向小強一怔,看著淡淡微笑的唐雲生,覺得他應該是善意的,便做出一副後輩的樣子,撓了撓後腦勺,窘迫地笑道:
「唐公謬讚了。」
唐雲生呵呵一笑,接著又說道:
「第二個原因,連日傳來了一些有關廣武皇帝『世紀大演習』的情報。情報比較可靠,是關於演習長度的。現在廣武將這場演習時間長度定在三個月左右,演習範圍將從華北的京津塘地區開始,然後一路南下,縱跨直隸、山西、河南三省,最後重點在襄樊以北,也就是我方長江防線中段的北面。規模之大,前所未有。
「這場演習北清已經準備了兩個半月,作為演習,兩個半月已經很長了。既然演習總長度在三個月,那麼我們分析,它一定會在九月份開始,十一月份左右結束,不太可能拖到十月份開始。否則的話,正常演習將不得不在華北12月、一月的天寒地凍中進行,那樣演習的效果將大打折扣。
「由於是這麼一個態勢,那也就為我們隱藏調兵理由提供了最好的機會。我們是十月份進攻,如果北清的大演習在九月份開始的話,我們就有充足的理由在九月下旬將大量軍隊凋亡長江防線上,在我們要進攻的區域內集結。這樣無論是北清還是外界,都會把這理解成為我們對北清演習的恐懼,怕北清假借演習之名行南侵之實,不得已做的防禦措施。這樣的話,我們突然襲擊的嘗試,將收到最好的效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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