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宿舍到商場、從商場到飯館、從飯館到火車站,高欣一直在與妮妮鬥嘴,我和她說話的時間很少。看得出,她是在逃避我。
是的,她還沒走出她自我設定的情感糾葛,即使初見到我的時候,她臉上掩飾不住內心的歡喜。
臨走的時候,我叮囑她,返校時別忘了打電話告訴我一聲。
她難得的開玩笑說:「你該不會打算來車站接我吧!這可是男朋友才應該負責的工作喲!」
「難道我不是?!」我回答。
看到我認真的表情,她有些慌亂:「周……周曉宇,聯歡會那晚回來後,我原以為……以為我們很難再見面,真高興我們還能是……好朋友……」話未說完,她飛快的逃進列車。
僅僅是好朋友嗎?似乎又有了新的開始,只是路有些漫長……老是不歡迎客人來訪的。但今年春節,可能是因為年前那場大病,受了刺激的緣故,在除夕的前一天中午,他在家裡大擺宴席,邀請了參與他手術的醫務組人員秋易寒無法前來,以及軍干所那些為老幹部服務的工作人員,而宋念紅等賈慶國的那幫兄弟聞訊後,也趕來祝賀。
結果,一共擺了近五十桌,從院子裡一直擺到別墅外,每桌都是山珍海味,菜餚極其豐盛,並配有好酒,離開時還有禮物相贈。花費頗巨,不過所有開銷均由賈慶國派來的女秘書負責。不知道這算不算賈老對賈慶國不能回家過春節的一個小小的洩。
賈老說完新春致詞,酒宴一開始就呈現出熱鬧的氣氛,因為賈慶國請來了幾位南方小有名氣地歌手,以及軍隊文工團的幾位小品和相聲的名角,就在院中表演,音響舞台都是現擺的。君?子?堂??效果居然很不錯,有錢有權就是好啊!
賓客們一邊品嚐美食,一邊欣賞節目。能與這些平時只能在電視裡看到的星們近距離接觸,自然欣喜萬分。
最慘的是我,賈老地身體狀況不能允許他四處敬酒雖然他極想滿足酒癮,頑固的保健醫生及護士百般阻撓作為晚輩的我,當然是責無旁貸地挺身而出,替賈老去向各位嘉賓表達謝意。
大部分的賓客礙於身份,不會跟我硬拚,更不會質問我酒杯裡盛的是酒還是白水,可到了宋念紅他們那一桌時。這一情況立刻生改變。
結果是,大家滿意而歸,我醉倒了。
母親是一個勁的給我清洗污物,妮妮是一個勁的埋怨賈老,賈老是一個勁的誇獎我,我是一個勁的睡覺,一直睡到第二天!
第二天中午,沒有再請客。中午吃得簡單,只是將昨天的剩菜吃了些。
以往除夕的晚餐都是由梅媽籌備,這一次賈老決定不讓梅媽再操勞。直接訂購了全市有名地餐館閩粵大酒樓的除夕宴,當然費用還是由賈慶國的公司支付。
不需要買菜,不需要做菜,因為我身體還未恢復,妮妮提議去逛街,也未獲得通過。從而使下午的時間變得空閒而難熬。最後。母親提議玩跳棋。
梅媽欣然同意,妮妮本不想參加。可看見我加入陣營,她才不情願的坐下來。
多人跳棋比兩人跳棋難。君??子??堂??根據我小時候陪外公、外婆玩跳棋的經驗,開盤階段要選擇最佳的出棋順序,趁道路尚未擁堵之前,將大部分的棋走出宿營地;中盤階段行動緩慢時,每走一步,要考慮不給對方搭橋,還要為落後地棋預搭道路;到了終盤,不要盲目的走頂,而要先幫助最後面的棋子搭橋,先後順序極為重要。總之,跳棋雖比圍棋簡單,算路與大局觀同樣重要。
這不,自詡跳棋玩得好地妮妮連連吃鱉,雖然她眼神好,反應快,有好幾顆棋是一步到頂,可大部分的棋卻被我堵在家門口,出不去我是她的對家,急得直跳腳:「啊!曉宇哥哥真壞!又堵了我一步棋,本來我可以走得很遠的!……曉宇哥哥,求求你,把這顆棋挪一挪,行不行嘛?!……還是阿姨好,幫我搭了一步橋!……」
整個大廳就看見妮妮一個人在手舞足蹈的表演,她撒嬌,耍懶的模樣頗讓人賞心悅目,甚至驚動了在書房休息地賈老,他下了樓,笑咪咪地在旁邊觀戰。很快,他就被吸引加入了戰團。
五個人玩跳棋,賈老的對面自然是空位,他卻不想要這種優勢,又叫來司機小李,結果棋盤上更顯得擁擠了。
母親、梅媽和小李面對賈老,剛開始有些相讓,為了保持平衡,我當然得專門為賈老增加一點難度,妮妮則更加過分,難得有賈老這位生手,她終於有了欺負地對象。
一盤棋結束,賈老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小李,水平本就不高,還要讓棋,不輸才怪。
「再來!再來!」賈老明顯有了興趣。
旁人很難想像,在除夕這個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裡,一名德高望重的共和國將軍啥事不幹,和他的孫女、司機、傭人……擠在一起,兩眼死死盯著面前的棋盤,時而唉聲歎氣,時而哈哈大笑。
「爺爺,你堵了我一步棋,你快把它讓開!」
「就許你堵我,不許我堵你,這是啥道理!」
「伯伯,你幹嘛把棋拿回去?」
「我不小心走錯了,都怪妮妮剛才一直纏著我說話,把我搞糊塗,重走過,重走過!」
「什麼嘛,又怪我!爺爺老耍賴可不行,你可是堂堂的將軍,要講信用!」
「小丫頭片子,什麼叫我又耍賴,我是沒拿穩,掉下去的,你別盡向著你曉宇哥哥,當心他把你賣了,你還替他數錢!」
「爺爺!你瞎說什麼!……」
「哈、哈、哈……」
……下棋過程中,不時生的這種爭論漸漸讓母親、梅媽她們也放開了最初的拘謹,於是鬥爭更趨於白熱化。
當賈老獲得好名次,他就會長篇大論的講述他如何運用完美的戰術來得到勝利的,每當此時,妮妮和我就會打擊他,說他什麼地方悔棋了,什麼地方放了他一馬,而梅媽和母親會趕去廚房沏茶、端來水果瓜子……一派其樂融融的氣氛。
以致於當賈慶國的秘書送來飯菜時,我們都不管不顧。(當然是遵從賈老的命令,他的棋癮越來越大)
賈慶國的那位漂亮的女秘書看到我們在大廳裡的表現,估計眼珠都快爆掉,可她又不敢笑。因此,在她命人擺好宴席,離開的這段時間,她臉上的表情始終有些怪異。
當通話器再次響起時,賈老的棋勢不好,他脾氣說:「不是說過春節期間不見客嗎!看看是誰,給我打走!」
小李跑向門廊,很快回來,在賈老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賈老一愣,猛的一拍腦袋:「哎呀,我怎麼忘了,今晚我請了幾位客人!現在幾點了?」
「長,剛到六點!」
「還好,先把棋收起來。」賈老站起身,一邊向大門走去,一邊不捨的說:「明天咱們再下,誰也不准缺席。」大廳,擺置飯桌,放好碗筷、酒懷……本來,還想再擺一個小桌,被賈老制止,說:「今天不搞特殊,大家在一起吃飯,過節!」
先後到的客人有南方軍區司令員魏東風,南方軍區大學前院長盧見虹。賈老讓我和妮妮兩個小輩給長輩拜年,魏司令對我有些印象,笑呵呵的也遞我一個紅包,讓我頗不好意思。
盧見虹沒想到這兒看到我,略顯驚訝,雖然他不動聲色,但面對我時的熱情要生澀許多。
領導們圍坐在沙上聊天,我和妮妮在旁邊看電視。
敲門聲再次響起,正在嗑瓜子的妮妮一躍而起:「我去!」
「一定是鄔偉!」賈老笑道。
我被妮妮拉著,來到大門。
門開了,我使勁眨了眨眼睛。
在一位禿頂的老人旁邊,站著一位我熟悉的女人。